第7章 秘密

秘密

沈暮舟說完就轉身離開。

郁清看着他的背影發愣,她還以為,他會幹脆拒絕,再說幾句嗆人的話故意氣沈朗。

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聽話。

沈朗似乎也有些意外,伸長胳膊追到樓梯口卻沒見到人,轉頭幹巴巴地叮囑郁清:“他一天天沒個正事,讓他送你!他要是敢說什麽渾話,等他回來我……”

“爺爺!沒事,哥只是嘴硬心軟。” 郁清及時打斷了沈朗的話,盡心盡責地扮演善解人意的角色。

沈暮舟換了件純黑短袖,随手将棕色工裝外套搭在肩膀上,嘴裏含着棒棒糖下樓,又去餐廳繞了圈。他脖子上的蛇骨鏈和黑色棒球帽相配,手裏拽着的米色帆布包卻格格不入。

郁清已經被沈朗催着坐上車,她坐在後排,透過車窗看他走到門口,怎麽看都覺得他是在故意讨罵。

如她所料,沈暮舟在門口被沈朗攔住,一動不動地接受沈朗的責罵。沈朗顯然也是氣到極點,幾乎是将每句話都吼了出來,郁清無意偷聽,但距離不遠,她确實清晰圍觀了全程。

沈朗反反複複幾句話,無非是罵他這一身太壓抑,站他妹妹身邊會惹人閑話。但沈朗語速飛快,話像玻璃珠似的一股腦倒在沈暮舟身上,沈暮舟又不争辯,場面就變得有些好笑。

郁清扒住車窗偷笑,沈暮舟卻冷不丁側過臉,隔着一條曲折的石板路和她對視。

氣氛瞬間凝固。

沈暮舟咔一聲咬碎糖果,将紙棒夾在指間拿下,齒間全是甜膩的橘子汽水味。吃完一顆糖,他才擡高一點帽檐,望着邁巴赫的方向淡淡開口,“我這樣,別人才不會說閑話。”

郁清盯着他毫無波瀾的表情,摸不透他的想法,收回視線安靜等待。

窗外,沈朗的聲音依舊清晰,聽起來對沈暮舟的穿搭意見很大,“你能不能別天天穿這種衣服,年紀輕輕穿亮一點行嗎,換件藍色的跟你妹妹站一起才像兄妹……”

“沒有藍色。” 沈暮舟放大音量,“什麽顏色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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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郁清愣了愣,她沒記錯的話,昨晚他穿的是一件綠白拼色襯衫,少見的朝氣蓬勃。

連這種事都要撒謊,沈暮舟比她追求細節多了。

最終沈暮舟還是維持他的裝扮上了車,用一句“要遲到了”成功堵住沈朗不甘心的責問。

沈暮舟坐在副駕,歪頭躺在座椅上,将帽子蓋住臉休息。司機貼心地将音樂調低,在等第一個紅燈時遞過來一個粉色小熊保溫桶。

“郁……沈小姐,你還沒吃早餐,先喝點薏米粥墊墊吧。”

郁清接過道謝,疑惑地打開蓋子。熱氣騰騰的香味彌漫,她後知後覺自己确實有點餓,甚至還有點渴,半夜想喝水的時候就後悔把水壺當作了借口,她真應該換一個破借口。

“謝謝肖陽哥。” 她記得,昨天陳叔接她去宴會的時候,司機也是他。郁清在心裏默默對他增加了一些好感值。

“咳不……沒事。”

肖陽忍住笑意,餘光裏沈暮舟正繃着張臉,帽檐下露出一絲縫,他悄悄地偏頭留意後排的反應。

完了啊,沈哥,你有點妹控了。

綠燈亮起,肖陽收回視線,嘴角噙笑。他似乎,發現了秘密。

——

車在校門口停下時,保溫桶中的粥已經見底,郁清從包裏抽出一張濕巾仔細擦拭,收拾好之後将保溫桶還給肖陽,再次認真道謝。

下車前,郁清看了眼沉默一路的沈暮舟,動動嘴唇想道別,遲疑片刻還是放棄。

她拿上帆布包下車,幹脆地關門往教學樓走。

“等一下。” 沈暮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郁清不确定他是不是對她說話,沒有停下腳步,身側卻很快飄過淡淡苦橙味,她感受到沈暮舟的靠近,放慢步速,扭頭看他。

“送你上學。” 他的視線向着前方,淡淡解釋。

“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交差。” 郁清提醒他。

“老頭說了,要陪你進學校,看着你進教室。” 沈暮舟語氣懶散,邁開長腿直接越過她。

郁清的“不用”兩個字哽在喉嚨口,轉頭的動作停住,視線卻被不遠處的粉色吸引。

肖陽還留在原地。車窗半開,郁清看見他一手提着保溫桶,懸到半空塞進帆布包裏,拉上拉鏈放到座椅上,一套動作流暢迅速,郁清卻沒緩過神。

那個米色的帆布包,不是沈暮舟帶出門的嗎?

郁清狐疑地扭頭望向前方,沈暮舟雙手自然垂落在身側,手中空空如也。她突然大腦宕機,懷疑是自己昨晚沒有睡好出現的幻覺,加倍用力睜大眼。

“走不走啊,遲到了別給老頭告狀!” 沈暮舟頓住,忽然回頭望過來,眉頭緊鎖,不耐煩全寫在臉上。

郁清揉揉太陽穴,感覺這下整個人清醒了,回望沈暮舟,輕緩地扇動了一下睫毛,“不會。”

她剛剛在想什麽,竟然覺得沈暮舟會給她帶早餐,現在想來,大概率是沈朗要求他送給她的。

這樣才合理。

時常叛逆、有時又不得不聽話的纨绔形象,被他诠釋完美。

那她也不應該掉鏈子,剛回沈家的沈暮清應該是小心翼翼、處處讨好,因為別人聽說的沈暮清,就是乖順怯懦、寄人籬下。她早就為自己編造了一個完美的假身份,之前的求學及生活經歷也讓郁呈幫忙完善。

至于和白靜的沖突,她自然也動了手腳。傳到沈家人耳中,只是她被逼無奈鼓足勇氣反抗。

那現在,她也該繼續扮演。

郁清小跑兩步,追上沈暮舟,輕輕扯了下他的衣擺,小聲道歉:“哥對不起,是我走太慢了。”

沈暮舟垂眸看郁清,她發絲飛揚,眼神明亮,偏要故意避開眼神給他道歉,臉上自然是一點歉意也沒有。

當然本來也沒什麽道歉的必要,兩個人都在演戲而已。

沈暮舟極輕地笑一下。

兩個人并肩走到教室門口,沈暮舟出聲叫住郁清。

“白靜跟你上同一節課嗎?”

郁清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問起了白靜,誠實地點頭,“嗯。”

“給她帶句話,我有事找她。”

郁清看眼撐着欄杆的沈暮舟,又轉頭,視線在教室裏聊天的白靜和他身上——慢悠悠繞了一圈。

“好。”

雖然不解,郁清還是走到白靜身邊,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白靜嘴裏的話不停,上半身向裏挪了點,假裝沒有看到郁清。

“白靜,我哥找你。” 郁清單手壓在桌上,清清嗓子,放慢語速提醒她。

郁清還記得昨晚白新的突然出現,心裏清楚這件事和白靜這個受寵的表妹撇不開關系,但沈暮舟現在要找白靜,她只能暫時壓下心裏的怒氣,換個時間再找白靜好好算這筆賬。

“我不認識你哥,他找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白靜扭頭瞪她,腦後的馬尾辮從她手背上用力掃過。

郁清收回手,白靜這種敵意明顯又幼稚的行為沒什麽殺傷力,她無所謂地抿唇,好心伸手指向窗外的沈暮舟,“不認識嗎?你家和沈氏合作多年,你不認識小沈總?”

白靜嘴角耷拉,瞬間大腦空白,本能反應一下站起來,看向郁清手指的方向。

窗邊的男人雙手搭在圍欄邊,安靜地望向樓下草坪,只露出側臉,眉眼淡漠。白靜忽然不敢上前,雖然她聽到的傳聞無不強調着小沈總對郁清的厭惡,但她忘不了昨天白新坐上車時一身冷汗的樣子。

沈暮舟對于郁清這個妹妹的态度,讓她看不懂。

白靜從小跟在大哥白深身邊,深知沈暮舟是個多薄情心狠的人,和親爺爺沈朗争鋒相對,甚至從不提早逝的父母,整日玩樂荒度。

可白家長輩都說,從來都不是沈氏舍棄沈暮舟偏向沈千,而是沈暮舟看不上沈氏。她從大哥那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遠離沈暮舟。

白深很少嚴肅囑咐她什麽,給了她無限包容,但談到沈暮舟卻是眉頭緊鎖,重複提醒她記住。

白靜記住了。

并且,此刻她覺得自己完蛋了,昨天自己剛和白新一起去找郁清麻煩,今天沈暮舟就找到學校。

認識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她,兩人見面時大哥都在場,他也只是和她大哥握手後遙遙對她點點頭。關系只比認識多一個後綴:多年。

其實可以稱得上陌生,所以現在她無比心虛,只能把他的出現和昨晚的事聯系起來。

白靜站在原地胡思亂想,呼吸急促,緊張地攥緊拳頭。她猛一下擡手拍向額頭,認命地擡頭望向沈暮舟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剛要擡腳,沈暮舟卻轉身輕飄飄看了眼窗臺,片刻也沒停頓,從容地躲開沖進教室的同學,壓低帽檐緩步離開。

“沈……” 白靜動動嘴唇,下意識想叫住他,愣神的片刻沈暮舟已經走遠。

郁清站在白靜身後,看見沈暮舟突然離開,心裏同樣疑惑。

沈暮舟讓她帶話,結果自己走了?

“你哥……找我是為了什麽事情?” 白靜轉頭盯着郁清,嘴唇泛白,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不知道。”

“昨晚你們在一起嗎?” 白靜不死心,着急地追問一句。

郁清雙手撐在桌面上,面無表情地回道:“你是想問,他看見你和白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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