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窺

偷窺

多少天了!

韓舒櫻終于看到劇本動了, 小光點開始閃爍。

第四場戲,終于完成了。

謝天謝地,她當即心花綻放, 一臉開心地跟在江公安身後, 狂奔向公交車。

兩人先去了錦陽公安局,遷戶這事辦起來有些麻煩,正常怎麽也要多跑幾趟公安局才能辦下來,可她們趕火車。

韓舒櫻見江公安找了局裏後勤部的一個人, 很快進來兩個專辦轉遷證的人,他們麻利地一通蓋章,将這事辦妥了, 順利的把她的戶口遷出了錦陽縣, 章印皆全。

她在旁邊瞧着,這些人對江公安挺客氣, 奇怪,江公安明明是鹿城的公安, 錦陽公安局的人為什麽聽他調動,她觀察了一會兒,可能公安系統的人脈都比較廣吧。

拿到戶籍地的遷出證明後,江見許查看上面章印有沒有錯漏, 哪怕扔一個章,回頭還得再返回來補上, 很麻煩, 檢查完, 上午十點登上了去鹿城的火車。

到達鹿橋市, 天快黑了。

棘手的是,馬上得解決韓舒櫻晚上住宿問題, 他不可能把一個女同志帶自己宿舍,現在這個點,也不太好麻煩別人。

得趕緊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天馬上黑了,好在他對這一片兒比較了去解,想了想就有了去處。

“江公安,我戶口遷到鹿橋市哪個單位啊?”韓舒櫻雖然不懂,但她聽到辦戶籍遷出的那個同志問過江見許,要落戶到鹿城哪個單位。

她估計遷出後,鹿城那邊要有單位接收她的戶口才能落戶?畢竟這個時代政策與六十年後不太一樣。

“先遷到街道,盡快拿到戶口,有了糧本副食本,就可以在街道領糧票,這事不急,戶口辦下來後,再找合适的單位上班,我先給你找個地方住。”

“嗯。”韓舒櫻對自己不懂的東西,很願意聽取懂得人意見,總之她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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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跟緊江公安,畢竟人生地不熟,鹿橋市雖是第二次來,但除了收容所她哪裏都不知道。

江公安帶着她拐進胡同,來到一片街道居民區,微弱的光線裏,全是一片片矮房子。

最後停在一處院落,不是典型的四合院,是以前舊社會一家會館改建,面積挺大的,牆角還有塊石碑,上面寫着東山會館,也不知道是幹嘛的。

進門是個普通方型格局,周圍一圈都是改建的房子,門口有兩棵槐樹,會館原來正房的格局已經打亂了,改的亂七八糟,改建前,這裏就三戶人家,改建t後,住進去九戶,連上房正廳“家堂”背後五平方米的地方,也建出一個小屋子。

她跟着江公安進入院裏,不少人正坐在院子中間的壓水井處,洗菜洗碗洗衣服,見到陌生人進來,擡頭好奇地望着他們。

江公安直接來到西面那排房子,在角落把邊一戶人家門上敲了敲。

若想買房子,別看這片兒房子破爛,根本買不到,沒有人賣,不過租房子的話,找找還是有的。

房門打開,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頭上盤着一個發髻,穿着對襟褂子的高個老婦走出來,腳上是一雙黑色的方口布鞋,面相看起來瘦且嚴厲。

見到江見許,老婦臉上擠出點笑意,“是江公安吶。”老婦是院裏最早一批住戶,其它幾戶都是後搬過來,早年她家老頭子在鐵路工作,工資優渥,生活無憂,但前幾年得了場病,提早病休了,去年人走了,只剩老婦一人,還有個兒子在外地,兒媳和她關系不好,兒子一家很少回來。

江見許與同志處理過院裏幾次雞毛零碎的事兒,知道她這邊還有個空屋子,天黑了,匆忙間想找個差不多的房子租下來,有點倉促,想來想去,其它幾處要麽房子破得不像樣子,要麽就是男的多女的少,一個小姑娘住着不方便。

一路上權衡一遍,他帶着女同志來到這裏,只有老婦這邊條件還可以,這寡婦雖然性格不太好相處,有些斤斤計較,但老太太整潔,家裏收拾的比較幹淨,邊空房子也經常打掃。

要不是這老婦租房子挑剔,不愛幹淨的不租,男的不租,拖家帶口的不租,說是年紀大了嫌吵,寧願空着,否則這房子早租出去了。

“牛大娘,你這裏房子租了嗎。”老婦姓牛,叫牛蕙芳,她搬來的早,所以才有機會搶先買下兩間房。

這個院兒,不知多少人盯着老婦的房子,現在鹿城能弄到一處房子不知有多難!有錢也買不到,這個老婦一個人有兩間,太讓人眼紅。

說得隐晦點,其實不少人都盼着她也随老伴去了,這兩間房雖不大,但她兒子在外地,肯定不會回鹿城,到時候回來處理後事,房子肯定要賣,大家都盯着。

如果別人領着人過來,吊梢眼牛蕙芳眼皮都不一定擡一擡呢,她太清楚這院裏人的貨色,不少人想打她房子的主意,有的帶了人來,說的挺好,住着住着不給錢了,欺負她一個老寡婆子無依無靠,白吃白住,想得美,上次還是眼前這個江公安幫她把人三言兩語打發走了。

所有人都眼饞她的房子,盼她死,可她偏偏要好好活着。

既然是江公安帶人過來,她道:“空着呢,一星期打掃兩次,房租兩塊,需要被褥再加一塊,被子剛拆洗過,幹淨。”

“行。”江見許沒猶豫多久,主要是好住處難找,要考慮方方面面,雖然牛寡婦難相處,但這裏地段不錯,交通方便,出了大院順着街道走,把角就是理發館,再往前走幾步老觀音寺街口就有一家國營菜站,平時路過可以買了菜直接提回家。

國營菜站隔了條街就是一家國營飯館。

街北出了豁口是以前的二郎廟,那塊兒現在改成廢品處理站,別看是廢品,一些沒票買不到的東西,到那裏問問經常能淘到,附近不少人常去淘換,還能淘換到能用的舊煤爐,桌椅板凳,搪瓷臉盆,這都是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需要的東西,有些壞了修一修還能使用,主要是方便,省錢。

這幾處地點圍繞大院,基本覆蓋了這裏人們生活的基本需求。

江見許直接從兜裏掏了九塊錢,幫她交了三個月的房租。

韓興昌估計心裏有氣,走的時候提都沒提錢,韓舒櫻全身上下只有上次去省城除去車費剩下的八毛錢。

她真的,從來沒有這麽窮過,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窮的叮當響。

滋味太舒爽,下次還是不要了。

看着江公安交錢,她靜悄悄的,無所謂,債多了不愁,臉皮加蓋,唯熟練爾。

老婦在旁邊打量着江公安帶來的女孩,一雙看着就不好惹的吊梢眼,挑剔地将這姑娘從上到下,從頭發絲到指甲仔細打量了個遍。

小姑娘年紀不大,穿着灰色對襟小褂子,寬松的藍色布褲,頭上紮了個高點的辮子,進來院子裏,就一直轉頭看院子其它人,眼神靈動,看起來挺活絡的,關鍵是人幹淨,不是那種埋汰小孩,這一點牛寡婦有經驗,她看人幹不幹淨,從不看衣服是否整潔,只看指甲與鞋子。

指甲和鞋幹幹淨淨,這個人就差不離。

而且是個年輕女同志,沒孩沒崽,不會調皮弄壞她房子,老婦挺滿意的,爽快地收了錢,轉身取了鑰匙将隔了一人通道的另一邊小屋房門打開。

這裏房子大多數後建起來,小屋倒不是,當初是會館正房邊角隔出來的一處小偏房,放雜物的地方,面積小,十平米左右,只在牆角開了小窗,一個人住倒也夠用了。

韓舒櫻跟在兩人身後,進去瞧了一眼,約摸四米多長,寬兩米的一個空間,對她而言,小了,但這樣的空間只做卧室的話,也還湊合,裏面剛好能放一張舊木床。

剩下的空間放了一個紅漆窄衣櫃,靠牆一條長桌,下面配長條凳,基本也能滿足一個人日常居住需求。

整個屋子唯一缺點就是沒有窗,只在側面牆上開了個小窗,但貼着窗是另一家院牆,把光線擋得死死的,窗戶還不能完全打開,只能開一半通風,要想通風只能開門。

老婦腿腳輕快,走路無聲,她邁過門檻帶人進去後,介紹道:“房子是給我兒子買的,準備給他結婚用,後來他搬到外地讨生活,這裏就空下來,以後他搬回來,這間房給我孫兒住正好。”

江見許仔細看了眼,還可以,牆面有發黃的地方,牛惠芳還在上面貼了張白紙,将黃色地方掩蓋,沒什麽異味,看樣子經常通風。

“做飯的地方在門外邊。”老婦出了房門,指了門邊用磚搭的一個簡陋棚子,棚子裏除了水泥臺面,沒有別的,“這裏是做飯的地方,碗筷煤爐你們得自己想辦法。”

江見許看了眼,這倒好辦,去廢品站淘個煤爐,他和站裏老馬認識,就是煤球有點麻煩,他平時住宿舍,吃飯在食堂和國營飯店兩邊跑,用不上煤球票,都送人了,錢不是問題,票有點難找,看樣子得跟站裏的人淘換些煤球票,不過天冷了,煤球需求量高,票不太好換。

牛惠芳緊接着道:“住在這裏,不能把房子弄得埋汰了,要是弄髒了弄壞了,我可是要找江公安說道說道。”

“放心,她一個人住,又不是猴,不會拆房子的。”

韓舒櫻:……

說誰是猴?誰是猴!

院裏突然來了一男一女,看樣子要租牛大娘那間空房,洗菜洗衣服的鄰居抻脖兒往那邊望。

“牛嬸兒那房子空了半年了吧?”一個刷鞋的女人道。

“她那小房子,還要兩塊錢房租,別的地方房子大,才一塊,最多一塊五,她要那麽貴,誰租啊?”

“不能這麽說,咱這兒地段好,買東西方便。”

“租給女孩,怎麽是公安領着呢。”

“這個公安看着眼熟,是不是上回來咱院調解糾紛的那個啊?”

“我瞧着像哎。”

“就是他吧,聽說還是個小夥子,沒結婚呢……是不是他對象?”

“這麽晚了帶人過來,估計是了……”

“喲,這未婚男女在外面租房子,是打算住一起啊?”

這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偷窺欲上來,就想往兩人身上瞅瞅,看看有什麽貓膩。

這院裏九戶人家,不但住着工人、技術員、修車工,剪頭的,還有些孤兒寡母老幼殘,各色人等,兼容并蓄,人多嘴雜,平時免不了矛盾糾葛,誰家門前堆的東西多占了地方,誰家孩子偷了別人廚房的餅子,這個擋了道,那個擾民,尤其一些好管閑事的男男女女,就愛盯着男女之間那點事兒議論。

尤其見到一對未婚的,眼珠子恨不得透過窗戶鑽裏面望,看看兩人在裏面幹什麽,如果關門超過一刻鐘,立馬閑言碎語滿天飛,吐沫能嗆死人。

何況還是個年輕公安同志領過來一個漂亮女同志,這可真是燃爆了這群八卦淫民的心,累壞了八卦淫民的嘴。

江見許跟那老太商量好,今晚t先借老婦家的盆和熱水給韓舒櫻洗漱用,明天他過來把小廚房煤爐之類東西搬過來,采購些日用品。

老婦答應了。

此時天已經黑了,一院子的人,在自家門口進出,就是不肯進屋裏,在八卦民衆異樣的目光下,江公安察覺到了,很清楚他一個外男,晚上不好在這裏多待,就對跟着他的韓舒櫻說:“今晚你在這時住着,有什麽需要你就找這位牛大娘,明天我再想辦法把你需要的東西帶過來。”

韓舒櫻看了眼陌生大院,初來乍到她一個人也不認識,忍不住小聲叨叨:“江公安,你再待一會吧,進屋陪我待會呗……”

她想搞事,但江見許不是她,進屋?他有身份,不進去都有十多雙眼睛盯着了,進去那還了得。

他猶豫道:“太晚了,你一個女同志,我留下不方便,明天再來看你……”說着轉身望了眼院裏的人,戴上帽子,什麽也沒有說,很快離開了。

等他路過國營飯店時才想起來,着急找房子飯還沒吃。

六十年代國營飯店,由省市商業部門出資開辦,賺的錢歸國家所有,能經常來飯店吃飯的人,基本都是這個年代的公務員。

惠民國營飯店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蔥包肉,江見許愛吃肉,江母給她湊了不少肉票,他不但是這裏常客,還是舍得花錢的那種,有時候窗口服務員還會親切地告訴他明早來一批牛肉、羊肉或有蔥包肉這道菜,叮囑他早點來,來晚了,有時還會特意留一碗。

今日窗口女服務員見到他過來,就招呼道:“哎呀,江同志來了,正好,今兒個蔥包肉,就剩最後一盤了。”

江見許痛快道:“行,蔥包肉一份,三兩米飯,借我個飯盒,裝飯盒裏我帶走,明兒給你送過來。”說完将錢票放至窗口。

“等着啊。”

江見許拎着裝滿肉和米飯的盒飯,再次返回大院,這時候天黑了,光線很暗,家家戶戶關了門窗,洗衣服的人也少了,只有三兩個,匆匆忙忙在水井旁揉搓,江分安進去的時候,她們已經端着盆回了屋。

走到西面偏房,牛惠芳先買和後買的兩個房子并沒挨在一起,牆與牆中間隔了一個側身的空隙,不是沒想過把房子挨在一起,但是買磚要磚票,水泥白灰之類的也要票,動一下都是錢,也就一直這樣放着。

牛惠芳這人整潔見不得雜物,別人家門口恨不得放一堆生活用品占地兒,她不是,所有地方收拾擺放井井有條,就連這點縫隙,也沒放什麽東西,估計太窄了,放東西後很難收拾,就那麽空着。

江見許拎着飯盒路過時,黑暗裏,只覺得有什麽東西一晃,他警覺地退步,倚在牆邊,銳利的目光順着半米的牆縫隙往裏望了一眼,是個人影,剛才從牆上跳下來,貓腰地正順着牆往外走,走到中間似乎見小窗有光亮,停了下來,好像要往裏看。

他注意力被小窗吸引時,再擡頭的時候,已經晚了,另一頭有個人也進來了。

再想逃可就來不急了,空間太小,前進不能,後退不得,最後被來人掐着後頸摁在地上。

命運的後脖頸被人捏在手裏,力道痛得黑影叫都叫不出聲來。

“幹什麽呢?大晚上的。”江見許低聲喝斥一聲,附近小偷小摸的人不少,多是這種趁夜黑風高摸進來的偷子,他目光不經意往窗戶處一掃,看這偷子停在這幹什麽。

就見到窗戶裏亮着燈,透過牛惠芳擦得锃亮窗戶玻璃,看到屋子裏桌上放了一盆熱水,漂亮女同志穿着貼身吊帶背心,微側着身對着窗,露出雪白的頸頂和手臂,腰細盈盈一握,胸前鼓鼓兩,她手裏拿着熱毛巾,猶豫了下,伸手将吊帶一側肩帶一起拉了下去。

小偷被掐得差點翻白眼,突然感覺到後頸力道一松,他嗖地像彈簧一樣用力掙脫出去,一腳踩着突石竄上了牆,翻個身跳了出去,連滾帶爬頭也不回地跑了。

……

縣委宿舍這一片住得都是幹部家屬,江見許調到鹿城後一直在這邊單身宿舍住着。

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房洗漱,路上遇到生計科婁主任,笑眯眯地說:“小江,培訓學習回來了?”

“婁主任,還沒睡呢。”

婁主任道:“沒呢,小江,這次回家有沒有相看對象啊?”

“主任說笑了,哪有那個時間。”

“這可不行啊,男同志個人問題得解決啊,怎麽樣,我給你介紹個吧?就是咱鹿城的。”

江見許無奈道:“主任,我先去水房打盆水,這事以後再說吧。”

“行行,不急,你先洗漱。”

好不容易擺脫掉了人,他快速洗完回到宿舍。

樓裏單人宿舍大同小異,房間格局差不多,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衣櫃。

東西少,并不顯擁擠,他收拾完換了衣服,仰躺在潔淨的藍色床單上,久久睡不着。

翻來覆去,一想起之前一幕,頓時渾身燥熱,血氣上湧,身體發燙。

折騰一會兒,一咬牙,懊惱地将手伸進了被子裏。

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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