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威脅
威脅
江見許骨子裏一直有一股傲氣, 接受不了喜歡的人不愛他這件事,尤其親眼見到心上人要跟別人相親的場面……
他連抽三根煙才壓下想把門踹爛的脾氣,憋着的結果就是肚子裏四處串着氣兒, 他嫉妒, 生氣,卻又沒有立場。
相愛的人彼此之間是見不得對方痛苦的,尤其因自己而痛苦,韓舒櫻在看到他紅着眼睛, 官方般禮貌又疏遠說話時,她一瞬間就察覺到那份傷心與離別,難過難以纾解的濃烈情感裏。
江見許在韓舒櫻心裏是什麽樣的人?
一開始她只拿他當劇本裏可以談戀愛玩一玩的人, 可他天天圍繞在她身邊, 照顧着她,衣食住行, 給錢給票,收拾衣服, 整理被子,每次來她小屋,都會幫她掃地、捅爐子,做好吃的, 關注她的需求,有求必應, 出聲必回, 有一次還把她扔在盆子裏的小褲, 冷臉手搓着給洗了。
洗幹淨後, 也不曬在前院,而是挂在窗戶那邊, 手伸出白色欄杆,笨拙地擺弄她的小衣小褲,挂在窗邊,生怕她被人占了一點便宜,被看見小衣小褲,藏得隐蔽,還用衣服蓋在上面,看不出裏面是女同志的小衣小褲。
那時候韓舒櫻見他這樣子,笑倒在床上。
現在,他常常在自己身邊,一舉一動她不在意,可當這個人真要離開她,她心裏又特別急,瞬間産生一種巨大的空虛感。
她才清楚明白對方對自己的意義,他不是玩一玩的對象,他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愛的禮物,是寶貝,她不知道這一生還不能遇到像江見許一樣對她好的人,也許有,可那個人,卻不再是江見許了。
看到自己給他帶來的掙紮痛苦,她突然開竅了,她想着一部戲十分短暫,而人生如戲,其實也不過短短百年。
何必在意過去,憂慮未來,現在每一個當下,都既是過去,也曾是未來,她不如放下一切,劇本,時代,人設,通通放下,轟轟烈烈的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縱然以後會失去,也不後悔,不懊惱,不恐懼,只懷滿心歡喜,不負這樣的緣分,不負這樣的愛情。
江見許的腰被後面的人抱住,以他的力量随便一用力,就能把身後人推開,但他沒t有,聽到她說喜歡他,他一下子僵在那兒。
一動不動,靜靜地站在牆角,感受到她的臉蛋輕輕貼在自己後背上,沒有男人能拒絕心愛的女人這樣的姿勢,這樣的挽留。
可他還是紅着眼,倔強地用清冷的聲音問她:“……你三哥我已經救出來,你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連心都給她了,她還想怎麽樣……
韓舒櫻糾結三天,一朝想通後,甜言蜜語立馬不要錢地說出來:“我想你,想得到你的愛,心愛,寵愛,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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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女同志,哪有幾個像韓舒櫻這樣小嘴巴巴,情話不變樣的一套一套輸出,這一句話說出來,別人覺得肉麻,但愛的人聽了心裏會比蜜還甜。
韓舒櫻見他不出聲,她哄道:“江見許,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錯了,我那幾天不知道為什麽,情緒不穩定,也不舒服,看到什麽都覺得讨厭,女人嘛,總有那麽幾天心煩意亂,你就原諒我吧,也許可能在列車上被吓到了?前兩天哪裏都不舒服才那樣的……”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想出戲,說出來,江見許能氣死,別看他一米八六的個子,他很會紅眼睛,這男同志其實在感情方面其實挺單純的,也挺好哄的,他聰明不假,但得看哪裏聰明,戀愛裏可不一定,韓舒櫻看似柔弱,但拿捏面前這個一米八幾的男同志,她幾乎屢戰屢勝,經常有十足把握,基本上,只要說幾句好話,給他點安全感,讓他确定她是喜歡他的,他就能包容一切,真的很好哄。
江見許聽她說哪裏都不舒服,本來想轉身過來看看,但正生着氣,加上屋裏頭還有兩個……
他只動了一下,又轉回去。
見他脖子梗得死死的,下颌骨咬得緊緊的。
氣性還挺大的!
但韓舒櫻知道他已經有些軟化了,畢竟她一抱着他,就不動彈了,也沒說真的走,說明他是要哄一哄就能好的。
于是兩人在隐蔽的牆角,她瘋狂地撒嬌搖晃着他:“你不要生氣了,不要生氣了,我也沒幹什麽,電報還是你拿給我的,我真不是知道這裏的情況……”
對方任她搖晃。
韓舒櫻實在沒招了,她道:“你要真不原諒我,那我可就只能聽家裏的安排,去屋相看相看了?有一個還說要給我在錦陽縣找份工作呢……”
“你敢!”
話一說完,江見許轉身,眼神可怕的能把小孩子吓哭,眼底醞釀風暴。
韓舒櫻不怕他,立馬安撫地拉着他袖子,“你看你,我開玩笑的……”把他的心像橡皮筋一樣,一緊一松,來回彈動,說完她仰頭笑嘻嘻地望着他。
江見許很吃她哄人撒嬌這一套,她一撒嬌,他就只能吸氣按捺住情緒,覺得自己一個男人,不能跟一個女同志計較這些,他看了眼周圍,可還是抿嘴角沒忍住問她:“你仔細說說,和他們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韓舒櫻:……
她怎麽知道怎麽認識的?穿過來時也沒有劇情介紹啊。
只能憑知道的信息糊弄他:“那個……年紀大的,以前訂過親,後來退親了,就是那次我跑到鹿城,鹿城……”見江見許眼神看過來,她停住嘴,吃醋的男人真可怕,韓舒櫻跟小學生被訓一樣,站在面前摳着手,“我又不喜歡他……”
“另一個。”
“另一個,他,他是曾……”
“曾?”
“啊,他是我……的高中同學,但我們可沒有在學校處過對象,我和他不熟,他突然過來提親,我才知道他喜歡……我。”喜歡曾祖母。
“再說了,我也不喜歡他那樣的。”韓舒櫻帶着幾分谄媚的語氣道:“我喜歡你這樣的。”
可江見許這次不好哄了,他嚴厲道:“……你上次就是跟他去的省城?還一起吃了飯……如果你沒給他可以相處的信號,他怎麽會一路追到家裏?”
“吃飯……就吃個飯,只和他吃了那一次,就一次……”
沒說完,就見江見許一拳打在了石頭牆上,韓舒櫻吓了一跳。
在她認知裏,和男同學吃頓飯,同學之間一起出去玩沒什麽,可在這個年代,和男同學吃飯就意味着願意處對象的意思了。
韓舒櫻眼看他拳頭砸在牆上,那可是石頭啊,他手是血肉,她立即短促叫了一聲,急忙跑過去抓着他手看,果然看到手背骨頭那裏破皮出血了。
江見許由她拉着手,對着牆低頭一臉失落,沮喪,難過……
韓舒櫻好心疼,她急忙湊他身邊抱着他胳膊,不讓他砸了,她道:“我不會和他們在一起,我對他們沒有好感,我以後都不跟男同志出去吃飯了,只跟你吃飯,好不好? ”
江見許心情起伏激烈,喉結上下滾動着,“你是不是一直在用甜言蜜語騙我,騙我把你戶口轉到鹿城,騙我把你哥救出來,騙我說你愛我……韓舒櫻,你不要騙我……”
一個大小夥子,低着頭,脊背微弓,眼睛發紅,仿佛在感情上受足了苦楚,說出來的話雖然是質問,但看起來卻很脆弱,仿佛句句都想讓她心疼心疼他,他也是個人,不是沒有感情的物件,心也會痛。
韓舒櫻那一刻真真心疼,抱着他連忙哄道:“我真沒騙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其實第一眼我就喜歡你了,你長得就是我的菜,當時見到就想怎麽會有這麽英俊帥氣的小夥了呀,要是我對象就好了……”她把甜言蜜語發揮到極致。
江見許靜靜聽完,最後問:“你怎麽證明喜歡我?”
“怎麽證明?”
“我之前說過,讓你考慮的事情呢?”
“哦!我答應你。”韓舒櫻這時候也不糾結了,“我考慮好了,我們繼續處對象,我們現在就處……”
江見許這才深吸口氣,平靜下來,回頭眯着眼看了她一眼,重複了一句:“我們現在是對象關系,這可是你說的,不能反悔了。”
“不反悔,不反悔!”這次堅決不反悔,他都哭了,眼淚都給她了,她怎麽能反悔呢。
好!
江見許伸手拉開韓舒櫻,“既然現在我們是對象了,進屋吧。”說完轉身向屋裏走去,一點都沒有剛才蹒跚走不好路的樣子了。
韓舒櫻:……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啊?
堂屋李絹叫韓香娣給客人倒水,兩口子安撫着這兩位男同志,至于為什麽把兩人都叫來,自從韓舒櫻戶口調到鹿城,三個月沒有聯系他們了,繼續這樣下去,這個女兒就沒用了,韓興昌用病危電報把人騙回來不容易,這次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飯,把親給定下來,否則這個大閨女就脫離他的掌控,甚至……還有令他更恐懼的一件事……
可剛将二人安撫好,就見到門口走進來一男一女。
女的不是別人,是大閨女韓舒櫻,男的竟然是之前來過韓家的江公安。
只見江公安邁着穩健的步伐,進來後不客氣道:“韓興昌同志,不用給她相看了,我就是她對象,已經處三個月了。”開門見山說明身份,不留一絲餘地。
“什麽……”李絹掩口看向老頭子,本來打算好的算盤,一下子沒了。
韓興昌本來蒼白的臉,頓時發青,一雙泛黃的眼睛死死盯着江見許和韓舒櫻,至于堂屋裏坐着的兩個男同志,開始坐立難安。
年輕一點的葉俊茂立刻漲紅了臉,他一直以為他和韓舒櫻是同學,彼此是了解的,他年輕又是城裏人,又是同學這屋關系,小韓同志肯定選他,沒想到韓舒櫻已經有對象了,還是個公安,再坐下去就沒臉了,他站了起來。
旁邊年紀大的那位,更是不客氣的泠哼了聲,對着一旁韓興昌道:“你們家搞得什麽?”
韓興昌趕緊道:“孫主任,這……”
“我時間寶貴,沒空跟你們在這裏拉扯,一句話,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說完他看向韓舒櫻,眼裏仍然有驚豔,再看向旁邊穿着制服的男人,對方長得比他年輕,個子比他高半個頭,從硬件到軟件,也知道自己沒戲了,冷哼一聲,極度不爽地快步離開韓家。
葉俊茂起身看了韓舒櫻一眼,滿眼尴尬地走了。
這時候的韓興昌,臉徹底陰沉下來,一切安排好的計劃全都被打亂了,李絹也慌張地将手裏藥包往袖子裏塞了塞。
江見許的臉色同樣也不是那麽好看,一時間堂屋裏氣氛凝滞。
韓香娣早就察覺到不對勁,跑到自己房間,在屋裏趴門縫觀察堂屋的人。
江見許看了韓舒櫻一眼,有些談話不方t便她參與,人性的陰暗,他希望她永遠不要看到:“你回屋吧,我跟你父親商量些事。”
韓舒櫻:……
她目露疑惑,他和韓興昌……有什麽是她不能知道的?
江見許和韓興昌前後走進右邊的房間,坐着的李絹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跟在韓興昌身後也進去了,不一會就狼狽地被韓興昌攆出來。
屋子裏,韓興昌泛黃的眼睛盯着江見許,已經沒有前兩次見到他時那麽客氣,他直接道:“江公安,我女兒只是個農村丫頭,配不上江同志的身份,江同志還是找個別的對象吧……”不要嚯嚯他們家閨女了。
之前他就覺得這個年輕公安不對勁,熱情太過了,又是親自将人送到家,又主動給舒櫻轉戶口……現在想想,原來他早就看上了韓丫頭,裝得一本正經,讓人一直沒發覺。
江見許坐在凳子上,打量着他,幾個月不見,韓興昌瘦了不少,顴骨高高聳起,臉頰都凹陷了,他對韓興昌這個人沒什麽好感,以前覺得他藏藏掩掩,眼神不正派,現在知道內情後,這個人很可能是個罪犯,根本不需跟他不客氣,他直接道:“不必說那麽多,你女兒韓舒櫻我娶定了!”
“你!”
“太狂妄了,我不同意,她是我的女兒,我當爹的不同意,她就別想嫁出去。”
江見許笑了,他早就防着這一手,否則也不會費盡工夫将人戶口轉走了,他從來不做多餘的事:“呵呵,現在主張自由戀愛,就算你不同意,也不妨礙我們結婚。”
江見許有恃無恐,戶口他親自轉的,韓興昌唯一能拿捏女兒的東西,已經沒有了,他同不同意有什麽用呢?江見許手點着膝,不斷刺激着韓興昌。
果然,韓興昌氣得喘氣都有聲了,他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可沒有媒妁之言那一套,你要不服的話,報案吧,你敢嗎?”江見許無所謂地擡了下手,進行深度刺探。
果然他不敢,韓興昌甚至不敢重複報案這兩個字,只是咆哮道:“……那是我的女兒,我的!我想讓她嫁誰她就嫁給誰,你是公安又怎麽樣?公安也沒權利管我的家務事!”
江見許眯着眼睛,盯着他:“公安是管不了你的家務事,但你确定,你沒有犯罪呈?她真是你的女兒?不是你在鹿城當拐子,拐來的?”
拐子兩個字讓韓興昌瞬間僵直,憤怒一下子沒有了,只剩下嘴裏的叨咕,連聲音都輕下來:“什麽拐子!我沒有當拐子,你想污蔑我,你有證據嗎?”
江見許看到韓興昌憤怒眼神中藏着的驚惶目光,他嘴角上挑,冷笑一聲:“證據只看我想不想找,當我決定和韓舒櫻處對象時,我就查過你,你要不要好好回憶一下,當年在鹿城,你從人家哥哥手裏把孩子抱走時,有沒有看到人家在找呢,你到底是想收養,還是在搶……”
搶那個字使韓興昌瞳孔收縮,恐懼讓他半嘴着嘴,一時沒發出聲音。
像被人扼住了喉,一句鹿城火車站,仿佛勾起了韓興昌最深的記憶,他在對方哥哥眼皮子底下偷偷抱走女孩那一幕,竟然有一天,被一個年輕公安說了出來,就好像親眼見到一樣……
“你以為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呵呵,犯罪只要做過,必有痕跡,否則我又是從哪裏知道這件事的?你還沒進去監獄吧?韓興昌,你知道監獄裏面勞改人員過的是什麽生活嗎?要不要我跟你講講……”
“你胡說,就是我揀的,當時就是火車站揀的,我沒有犯罪,我沒有犯罪……”
“有沒有,你心裏最清楚……”江見許不過随意詐了他一下,沒想到還真猜對了,他自己都是詫異的,沒想到中間的事這麽複雜。
實際上他手裏根本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猜測,從楊弘杉那裏得知他在火車站被人推擠與妹妹走散,他沒有上那列火車,而是馬上在火車站周圍尋找,找了一下午,隐約聽人說,當時見到有個人抱着個小女孩跑了,很遺憾,那個人也不知道抱走女孩的人是誰。
這件事江見許不想追究下去,因為太久遠了,一旦追究韓舒櫻的身世會爆出來,對她不利,他只能敲打他道:“有些事我可以不提,你依舊可以做你的木匠韓興昌,你的兩個孩子,我和小韓結婚後也可以幫着安排,還有你的兒子,我作為姐夫,也會幫你關照。”
對江見許來說,他清楚地知道韓興昌這種人,不能打壓太過,随時會翻臉狗急跳牆,好在他還有一子一女,那就好辦了,他只要将這一子一女的前程捏在手裏,就不怕韓興昌興風作浪。
畢竟他只有一個兒子,拿着當寶一樣寵愛,不舍得他受一點傷,說是心尖尖不為過,這是他韓興昌唯一的香火,重視得很。
重視好啊!重視就會有弱點。
“對了。”江見許故意道:“你兒子呢,我還沒見過他……”
韓興昌不是傻子,他蒼白的臉望着面前年輕人,再也沒有剛才咆哮的樣子,像一只驚慌失措滿地跑的獐子,“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呵呵,我能幹什麽。”江見許從凳子上起身,“姐夫照顧小舅子不是應該的嗎,只要你這個養父守好本分,不亂說話,你兒子肯定什麽事也沒有……否則……我知道,他是你韓家老二唯一的香火……”說完他笑了笑,給他留下想象的空間。
“我和韓舒櫻還有事,先走了。”他拍了拍韓興昌的肩膀,感受到了他身體的抖動,江見許看了他一眼,收斂臉上的笑容,走了出去。
……
韓舒櫻去了左手邊的房間,找了個凳子坐下,這房間她剛來韓家時,住過,韓香娣望着她姐,優雅地往凳子上一坐,就像那城裏人一樣,羨慕的口水都要流下來,圍着坐着的韓舒櫻打轉,嘴像抹了蜜一樣甜。
“這是列寧裝!姐,我見別人穿過!都沒有你穿起來好看。 ”她一會兒摸摸韓舒櫻上衣領子,一會摸摸她褲子,一會還驚呼地要摸她裏面那件淺粉色羊駝絨做的小衫。
韓舒櫻被摸煩了,擋開她,“一邊去。”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當然,她身上的好料子一般人還真沒怎麽見過。
劇本出品,必是精品。
那幾塊羊駝仙絨拿去裁縫鋪,老裁縫都說料子頂級好,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老裁縫加班加點給她做了一套淺灰色羊駝絨列寧裝,依着她身形作的,做完還手工修修改改,穿起來舒适又合身,非常漂亮。
裏面的淺粉色絨衫用粉色羊駝仙絨制成,好看得不得了,顏色粉嫩,又輕軟又保暖,世面上都沒有這種好布料。
手感絕佳,拿起來一點重量都沒有,穿在身上那觸感,那板型絕了,這個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路上的人都穿上棉衣了,她只穿兩件羊駝仙絨就足夠禦寒了,甚至多走一會還有點熱呢。
難怪韓香娣圍着她團團轉,摸這又摸那兒,她哪裏見過這麽好的東西,韓舒櫻問她:“家裏最近發生什麽事了,你說說。”韓興昌為什麽突然發瘋,稱自己病危也要讓她回來,回來就相親,這是鬧得哪一出?
韓香娣饞完姐姐的衣服,開始饞姐姐包裏的東西,韓舒櫻知道不拿點東西出來,她是不會老實說的,就從包裏取了江見許在火車上給她買的一包香酥油炸小麻花,用油紙包着,油汪汪的,十來根,是油裏炸出來的油果子,一打開香得很,對這個年代缺油少肉的人們來說,油炸物有莫大的吸引力,韓舒櫻只吃了幾根,剩下的遞給她,“快點說。”
韓香娣樂的,還沒接過來,就往嘴裏塞了一根,邊“咔嚓咔嚓”咬着,邊痛快道:“爸身體不好了,一個月前吐了口血,後來又吐了一次,去醫院,醫生檢查說沒事,但爸怕死,天天在鋪上躺着,也不幹活,說是休養……”
“還有呢?”
“還有……”韓香娣咬着麻花道:“還有就是,爸他前兩天做了個惡夢,媽說他起來時,衣服都是濕的,吓的,說他做了虧心事,呵呵,沒過幾天就給你發電報了。”
“夢?虧心事?”韓舒櫻想了想,不得其解,因為一個夢就把她叫回來相親,這兩者有什麽關聯嗎?
“姐,你帶我去鹿城吧,我也想去鹿城工作。”
“去什麽鹿城?上t個學都費勁……”韓舒櫻沒好氣道。
“我要去……”
“一邊去!”韓舒櫻揮開她。
還沒等韓舒櫻問出什麽,江見許就從對面出來了,她立刻起身走過去,他沒說什麽,一個眼神,兩個人就出去了,也沒在韓家多待,既然韓興昌沒病危,兩人連留在韓家吃飯的興趣都沒有,很快離開了。
李絹眼看着兩人一聲不吭走了,她趕緊進屋裏看老頭子,發現韓興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無血色癱在那裏,幾天工夫就老得眼睛有點渾黃的韓興昌,怔怔地盯着地面,眼神發直,看起來有點不正常。
“老頭子,韓興昌!”李絹在旁邊叫了好幾聲,韓興昌才回神。
“他們倆怎麽走了?大閨女的事兒……”不是都說好了嗎?她藥粉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定下來,馬上成親,把人送過去,生米煮成熟飯,她還等着收一筆彩禮呢,結果現在全給攪和了。
都是那個姓江的,人看着體面,一毛不拔,第一次登門竟然空着手,什麽禮都沒拿,他要真和大閨女結親了,估計連彩禮都不會給,堅決不同意。
韓興昌卻在想另一個事兒,心裏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懼,手開始不自覺地抖起來。
他早年聽那摸骨乞丐的話,抱走了女娃,後來問過乞丐,乞丐說,他命裏無子嗣,屬于斷子絕孫的命格,抱走女孩,等于借這女孩一子一女,以後韓興昌就有了香火,兒子開枝散葉,生下來的子子孫孫,都會在女孩那一脈裏繼續借,也就是說韓家越興旺,女孩家族一脈反而人丁稀少。
直到借光為止。
韓興昌當時聽着賊邪門,還有這種邪術,殺人不眨啊,能借別人子女運,還能一直借下去,把家族數代借光,真可怕。
但當得益人是他的時候,他就閉緊了嘴。
那年冬天,乞丐讓他抱走女孩不久,他就突然吐血,一口一口,最後眼看着吐了半個月,人就沒了。
死的時候韓興昌就在他身邊,看着老乞床上的血,就像他之前吐血一樣……
人不能聯想,一理聯想起來,就會恐懼,他為什麽會和跟老乞丐一樣吐血,這些天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
直到前幾天晚上做了個夢。
他又夢到了老乞丐。
那雙渾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嘴裏含着鮮紅的血塊,他道:“……興昌,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是遭了報應啊,但你救過我的命,我再最後救你一次,你一定帶着孩子離開鹿城,離開……不要回來,記着,從誰手裏奪走的,就一定不能讓他,讓他……”們相遇,改變命運……
一旦女孩家族命運改變,反噬,就要開始了……
話沒有說完,老乞丐咽氣了。
一定不要什麽!一定不要什麽!!該死的,把話說完再死啊!
可惡!
當韓興昌從夢裏一身汗驚醒過來,他不知道老乞丐最後要說的話到底什麽意思,一定不要讓他……找到?不要讓他……活着?不要讓他……
他思來想去,覺得他的吐血症狀,是從韓舒櫻戶口轉走後開始的。
難道那句話的意思是,不能讓大閨女回鹿城?
疑神疑鬼,怕死要命的韓興昌,第二天就發出了父病危的電報……
可沒想到,事情沒辦成,大閨女沒拿捏住,反而被大閨女的對象拿捏住了,一拿一個準,因為韓興昌知道自己絕子絕孫的命格,他最恐懼的事就是沒有後代。
唯一的兒子是他的香火,他的命……
當天晚上,韓興昌又咳出一口血。
……
江見許拎着青色行李包,拉着韓舒櫻離開了韓家。
一直走到返回車站的那條小路上,周圍沒什麽人,他才神情嚴肅的停下腳步,鄭重地對韓舒櫻道:“你聽着,韓興昌這個人很危險,在沒有我陪同下,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回來,你聽沒?”
他望着陽光下,韓舒櫻光潔瑩亮的小臉,如珍珠一樣,大眼睛烏溜溜看着他,惹人憐愛,他聲音瞬間軟下來,補充道:“……你一個人回來,一旦發生什麽事,恐怕應付不來,他們如果強行把你扣下怎麽辦?只要一點迷藥你就中招了,到時任人擺布……你想離開櫻桃大隊都很難了,你懂嗎?”
韓舒櫻:……
“嗯。”
人心險惡啊,韓舒櫻也不是傻子,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她可不回來了,本來她就不想回來……是江見許非得把電報拿給她,他要不拿給她,她根本就不用回來的。
她沒有任何負擔的把負責甩給了江見許。
不過這一路上,她想的是別的事兒,她學着江見許,眯着眼打量他,覺得不對勁兒。
總覺得剛才這個六十年前的楊家“宿敵”,在演她。
但心裏又暗暗否決,這個時代男女感情很單純,還不懂“演”這種手段吧……
可韓舒櫻直覺就覺得他,哪裏不對,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演吧?
如果他知道的話,那江見許這個人可太可怕了,“演技”精湛絕倫啊。
作為一個演員,被一個什麽戲都不懂的人給演了,她還上當了,憋屈啊。
她越想越不甘心,這次那麽痛快又答應他處對象了,不行!
在他轉身時,她一下子撲到他後背上,問他:“你剛才是不是演我了?”
“演你?”什麽演?
“你故意的,就是騙我答應做你對象,是不是!”韓舒櫻揪着他耳朵,一下子把江見許耳朵揪紅了。
“咝,你輕點。”江見許到這個時候才“腹黑”地嘴角微翹了一下,但很快落下來,将她軟綿小手握手裏,把自己耳朵救出來,要說故意的,多少也有點成分,要說傷心,也是真傷心的。
哪個男人被自己對象這麽對待,不傷心啊。
不過現在兩人和好了,他就覺得一切都是值的,只有失去過才倍加珍惜,現在他就好不容易把人哄回來了,就格外珍惜,不想和她生氣吵架。
他溫聲道:“好了別鬧,我還拿着包呢,你快下來,別摔着。”他一只手向後扶着她,然後彎腰将趴在他肩膀上的人穩穩地放到地上。
然後轉身,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輕聲說:“我這段時間,為了你的事,為了你三哥的事,為你家裏的事,跑斷了腿操碎了心,你看看,這些天我瘦了多少斤,你還氣我,又是跟男同志壓馬路,又跟老同學相看……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氣病了……韓舒櫻,你以後要乖一點,知道嗎?江見許可就只有一個……”再折騰就不夠用了。
韓舒櫻聽着話,心裏多少有點內疚,但很快又想問,她什麽時候時候跟男同志壓馬路了?她怎麽不知道?甚至忘記和文科員順路走了段路的事,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不過聽到江見許可憐巴巴的話,再看向他的臉,确實瘦了,列車上他就瘦了很多,現在更瘦了,雖然他越瘦削越英俊,但是瘦得臉上都沒肉了,肉眼可見的疲憊……
韓舒櫻心頭一軟,墊腳親近地親了他一下,“好,我知道了……”她只能盡量,但不保證。
“真是個磨人精。”江見許從沒有為一個女人這麽用心過,忙前忙後,殚精竭慮,為了她,他幾乎做了所有的準備,事情全部一手包辦,付出不知多少心血,他是絕不會讓這個一直在他羽翼下生活的女同志,轉頭嫁給別人,想都別想,不擇手段,搶也得搶過來,她本來就是自己的……
這時還年輕氣盛的江見許,手段頻出後,終于再次贏得了心上人的主動親吻,這段時間他受盡佳人忽冷忽熱的為難,總算熬到雨過天晴,兩情相悅,一切定下來後,他心裏松了口氣,感覺人生終于有了歸處,他的幸福就在這個女同志手裏了。
加上他年輕,許久沒和心上人親熱,被她這樣一撩,他就忍不住了,低頭追着她櫻唇親過去。
兩人在無人的叉路小樹林邊,樹木枯草遮擋着身影,緊緊地摟在一起,親得激烈極了,時不時發出急切水攪聲。
親吻剛投入不久,還沒深入幾下,韓舒櫻就突然收回來,吻一下子中斷,江見許還沒有從剛才的激烈中回神,神情恍惚,目光朦胧地望向懷裏人,低頭又想追過去,尋找粉魚兒繼續撥攪,就見懷裏韓舒櫻咽了下口水,低下頭瞄了眼。
“江公安……”
“嗯?”他碰着她唇,還想繼續親,喉嚨裏發出喑啞的聲音回應她。
“你怎麽……”支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