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
母女相認後,白家人熱情地将他們迎了進去。
“當初家裏窮得都揭不開鍋了,你弟弟馬上就要餓死了,娘也是迫不得已……”白母抹着淚,緊緊攥住白毓的手,“小玉兒,你可不要怨娘……”
白毓想抽回手,但白母用的力氣太大,她只好禮貌地微笑。
白父在一旁配合地唉聲嘆氣,追悔莫及。
容潇抱着雙臂站在角落,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說得好聽,怎麽不賣白毓弟弟?
要是吃不上飯了必須賣掉一個,不應該賣飯量大的那個麽?
“還好攬月宗的仙師把你帶走了,要不然娘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到我的小玉兒了……你這些年,也不知道回來看看娘……”白母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白毓的笑容更尴尬了。
“宗門內部事務煩雜,白師妹身為宗主愛徒,要處理的事情太多,确實抽不出空來。”賀逸插話道,“大娘,我們此行也是有任務在身,白師妹更是重中之重,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你們一家人難得團聚,卻沒有留給你們敘舊的時間。”
他說話滴水不漏,既幫白毓緩解了尴尬,又斷絕了白母趁機攀關系的可能性。
白母悻悻地收回手:“也是,都怪我太激動了,一見小玉兒就控制不住……對了,仙師是……”
賀逸道:“不才,攬月宗大長老門下大弟子,論入門時間比白師妹早上幾年,算是她師兄。”
“這樣啊,”白母的目光在他與白毓之間轉來轉去,“那你和小玉兒……”
她看白毓的眼神完全不像母親在看失散已久的女兒,而是在看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這是看賀逸一表人才,又對白毓處處照顧,于是想利用被自己親手賣掉的女兒,來攀上賀逸這條高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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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潇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躲在門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以大小姐暴躁的性子,這時候早就手下見真章了,但故事的主角是白毓,白毓沒有開口,她也不好做什麽。
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鶴水村的情況十分複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作亂的邪修只是表證,荒蕪的農田才是本質所在。
只要解決了這個,村民有了賴以謀生的手段,一切困難自然迎刃而解。
思考間田埂上走來一男人,佝偻着腰,衣着邋遢,見到門口的容潇先是仰天翻了個白眼,伸手就來推她:
“滾開,別擋道!”
這人臉龐與白毓有幾分相似,眉宇之間卻滿是戾氣,想來就是白毓那個弟弟了。見容潇沒動,他啧了聲,不耐煩道:“我讓你滾開,聽不懂人話嗎?”
容潇正心煩着,抱劍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瞥過去。
她道:“我只聽見了狗在叫。”
“你!活膩了是不是!”
容潇依然沒動,無名劍出鞘半寸,無形的劍氣擦過對方的臉頰,讓男人瞬間失了聲。
男人色厲內荏瞪了她一眼,到底不敢造次,灰溜溜進屋去了。
不久後,白毓也出來了。
她心情明顯也不大好,低頭絞着手指,許久不語。
容潇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們這般待你,沒想過報複嗎?”
“算了,”白毓苦笑,“處理完邪修的事以後,我和他們就再也沒什麽交集了。我們修仙者長壽,等幾十年以後他們不過是黃土一抔,誰也認不得誰……”
容潇想了想:“可我聽段菱杉說,你修為已經停滞了許久……有心魔嗎?”
白毓咬緊了唇。
“待到此間事了,我會另找時機與他們說清楚,一刀兩斷。其實修仙也非我本意,我只是……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機會。”
容潇屈起手指,輕輕叩擊劍鞘:“那你喜歡賀逸麽?”
白毓飛快地擡起眼,緊接着又收回目光。
“我是醫修,沒有自保的手段……大師兄待我很好,門內弟子也很支持我們兩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
她說不下去了,生硬地轉移話題:“你見過我弟弟了嗎?”
“見過了,不成氣候。”
“他身上氣息不對,同我記憶裏的不一樣。”白毓正色道,“我問了爹娘,他們說我弟弟連着幾周都沒有回家,而且方才在屋裏見到我們,也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仿佛早就知道我們行蹤,特意為我們而來。”
“他晚上還會出去,屆時我施法追蹤,興許能查到邪修蹤跡——但更大的可能,這是邪修針對我們而布下的陷阱。我已用令牌告知了大師兄與向師弟,無名,你非我攬月宗之人,此行危險,去留由你。”
天色已近黃昏,村外林子裏漸漸起了霧氣,樹枝張牙舞爪,縱橫交錯,像是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畫。
大小姐倚着門,上半身筆直如松,瑩白如玉的手指虛虛握着劍鞘,平添幾分肅殺之氣。
怎能不去呢。
她和她的劍,都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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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果真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出來,輕輕掩上門,做賊心虛地環視了一圈,這才走向村外。
賀逸打了個手勢,白毓會意,施展起追蹤術法,不多時空中便浮現出一條隐隐約約的白線,一直通往村外的樹林。
周遭霧氣越來越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林間偶爾傳來幾聲凄厲的鳥鳴,在霧氣中久久萦繞不去。
“這霧有古怪,應該是某種陣法。”賀逸走在最前面,屏息凝神地關注着四周的動靜,囑咐道,“大家都跟緊些,別走散了。”
白毓負責指引方向,緊緊跟在賀逸後面,容潇和向明亮殿後。
越往深處走,林子裏就越安靜,慢慢的連鳥鳴聲都銷聲匿跡了,落針可聞,甚至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
腳下好像踢到了什麽硬物,容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顆骷髅頭。
骷髅頭咕嚕咕嚕滾到一邊,空洞的眼睛對準了她,眼眶裏藍色鬼火一閃而過。
緊接着,它居然扯起嘴角,充滿惡意地笑了起來。
容潇皺眉,正想出言提醒,可再一擡眼,前面哪還有賀逸和白毓的影子?
不知不覺間,他們還是走散了。
幸好向明亮的氣息還在她身後,看來他們是被兩兩分開了,白毓跟在賀逸身邊應當不會有危險,至于向明亮麽……
“嗷嗚——”
霧氣不斷變幻形狀,化作一匹白狼從背後沖出,向明亮猝然回身,險而又險擋下了這一擊!
白狼的獠牙狠狠咬住向明亮的劍,他胳膊震得發麻,卻片刻不敢松懈,借着方才的勢頭從狼口狠狠砍下,削掉了白狼半個腦袋。
他剛松了一口氣,卻見下一刻霧氣重新凝聚,完好無損的白狼再度朝他撲了過來!
“蕭無名,你先走,去尋大師兄!”向明亮吼道,“不用管我!”
容潇一愣,停下腳步:“……你說什麽?”
向明亮又是一劍劈散白狼身形,瞧見容潇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心裏又急又氣。
“這狼是霧氣幻化而成,根本殺不死,別浪費時間了,我拖着它,你先走——”
他眼前倏然劃過一道極盛的劍光,幾乎是貼着他的劍劃了過去,斬斷了白狼一只利爪之後依然去勢不減,轉而向上,将白狼從中間一分為二。
周圍霧氣扭曲起來,想要故技重施,然而有人比它動作更快。
那一劍耀眼的劍光尚未落下,容潇已經疾步踏出,左手捏了個法決附在劍上,狠狠拍散了這團霧氣。
向明亮傻眼了。
還能這樣?
容潇收劍,連衣袖都不曾淩亂半分。她微微斜過眼,淺色衣裙随着她的動作上下紛飛,在霧氣之中平添了幾分仙姿缥缈的意味,宛如懸崖邊盛放的雪蓮。
不對,她才不是什麽易折的花朵,而是一把絕世名劍,尚未出鞘,便能引動劍氣縱橫,凜冽如冰雪。
“實力不夠,就別學話本子裏那樣逞英雄了。”
向明亮如夢初醒,連忙追上去:“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有空能不能教教我這招,我劍道測試的時候要是會這個,那不得唰的一下技驚四座……”
容潇:“閉嘴。”
向明亮一頭霧水:“姐,怎麽了?”
容潇懶得跟他解釋,閉上眼仔細聆聽什麽。
霧氣之中聽覺被大大削弱,一切聲音都消湮于無形,縱然是他們四人的談話聲,聽起來也模糊不清,仿佛淬了一層冰冷的雪。
“前面有人,你沒感覺到嗎?”
首先是輕微的腳步聲,
賀逸的腳步穩健有力,堅定不移,白毓步伐總是放得很輕,而這個新出現的腳步聲不同于他們兩人,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時不時還要停下來一會兒。
前方影影綽綽,似有燭火t?的微光。
容潇神識緩緩鋪開,受此間霧氣限制,她只能看出個大概——那人是青年男子,體型偏瘦,身上查不出靈力波動……
向明亮依然在狀況外:“哪有人?我沒……”
而容潇的劍已經刺了過去。
那人聽見了動靜回過身來,手裏提着照明的用具,燭火幽微,映出他蒼白的臉。
容潇猝然收劍,卻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調整去勢,堪堪停在那人身前三寸。
燭火霎時晃動得更加厲害,那人下意識後退一步,驚愕地擡起頭:“大小姐?!”
——熟悉的眉眼,正是本該老老實實待在攬月宗的方言修。
他手裏的東西被容潇這一劍刺個正着,嘩啦啦碎了一地。
“你怎麽來了?”
方言修沒有回答,他臉色不太好,盯着腳下的碎片久久不語。
容潇不明所以,跟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些碎片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紅色,同灑落在地的蠟油混在一起,看其形狀……似乎是個朱砂壺?
——“那你覺得,這個朱砂壺能找回來嗎?”
——“不能。”
——“我在申時起的卦,得出動爻在三,兌變坎,坎為水卦,克制下面的離火,大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