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鶴水之村

鶴水之村

青天白日,攬月宗正門前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是你!”

向明亮一手捏緊了自己的令牌,一手指着容潇,滿臉悲憤之色:“我認識你,蕭無名!就是t?你讓我永遠錯過了我的小紅……供在哪裏我都想好了,我每日都去拜一拜,直到考試結束……”

容潇歪了歪頭,奇怪道:“什麽東西?”

如果方言修在這裏,一定能認出,向明亮就是容潇與賀逸比試時,臺下開設賭局的弟子。

那場賭局賠率是一比五,押注的人不多,剩下一百多兩銀子都得向明亮自掏腰包補上。他心心念念的開陽長老的朱砂壺沒拿到,還賠出去了自己省吃儉用兩年才攢下來的小金庫,向明亮悔得腸子都青了。

是以,甫一看到賭局的主角容潇,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慘痛經歷。

向明亮踮起腳尖,看向容潇後面:“咦,跟你一起來那個人呢?”

“沒來。”容潇道,“此行兇險,他無修為傍身,不安全。”

“好吧,”向明亮失望地點點頭,“我還想讓他牽個線,見上開陽長老一面呢……”

年關将至,他的劍道測試迫在眉睫,這種時候他太想接觸七星殿的人了,哪怕只是教教他怎麽扔硬幣也行啊。

可惜開陽長老雖然人在攬月宗,卻閉門謝客,平日裏極少露面,向明亮完全找不到機會,唯一一次遇見開陽長老……的朱砂壺,那場賭局他還輸了。

容潇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向明亮看起來非常年輕,臉上帶着不谙世事的清澈的愚蠢,屬于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類型,但他身上的靈力波動卻不簡單,金丹初期的木天靈根,是攬月宗年輕一代中,繼賀逸之後的第二個天才。

算上她與賀逸,這一行共有三個金丹期,再加上作為輔助的白毓,足以看出段菱杉對此事的重視。

另外兩人還沒來,向明亮只好尴尬地沒話找話:“對了,你知道宗主為什麽派我們兩個來嗎?區區邪修,有大師兄和白師姐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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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容潇想了想,道,“讓我們充當木棒吧。”

“啊?”

容潇一本正經:“因為棒打鴛鴦。”

向明亮:“……”

他莫名打了個噴嚏,下意識裹緊了身上衣服:“奇怪,這裏明明有控溫陣法啊,為什麽突然感覺這麽冷呢?”

容潇淡淡瞥過去,問:“不好笑麽?”

“哈哈……好笑,好笑。”眼前這位可是打贏了大師兄的猛人,向明亮不敢不笑。

說話間,又有一人踏過石階上陽光投下的斑駁碎影,白衣蹁跹,不似凡塵中人。

正是白毓。

“無名,你的令牌。”因着段菱杉的關系,白毓對她比旁人更親近些,“我師父粗心大意慣了,搞錯令牌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替她賠個不是,還請你不要怪罪。”

容潇伸手接過,手指輕輕拂過上面的刻字,暗暗松了口氣——還好,段菱杉沒糊塗到那種地步。

“多謝。”

她想,這對師徒,還挺有意思的。

不管是命運還是性格都堪稱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只是因為段菱杉某次偶發的善心,居然就這麽綁在一起,成了師徒……如果不是段菱杉插手,以白毓原本的命運,如今是生是死都不一定,更不用說段菱杉唯一的親傳弟子、攬月宗溫柔可靠的白師姐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段菱杉那種流氓行徑必然為她招惹了不少仇敵,若非白毓每次都盡職盡責地撈人、賠禮道歉,段菱杉只怕早就聲名狼藉了。

雖然現在也沒好到哪去。

當真是命運無常。

賀逸身為門派大師兄事務繁忙,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先挨個道了歉,又沖白毓輕輕颔首,笑道:“白師妹,這次又要勞煩照顧了。”

白毓點頭,沒說什麽。

四人又核對了一遍已知信息,便朝着鶴水村進發了。

出了攬月宗地界,沒有了陣法的加持,天氣驟然轉陰,終于體現出幾分冬日的肅殺來。天高雲淡,太陽有氣無力地掙紮着,灰撲撲的陽光讓人感受不到半分暖意,視線所及之處,田地荒蕪,枯枝搖曳。

一路走來,氣氛越來越沉重,就連活潑的向明亮都沉默了下來。

“關于鶴水村的信息,應該已經有人跟各位交代過,我便不多說了。”賀逸經常帶着攬月宗弟子外出做任務,對此經驗豐富,“我們的目标是邪修,根據已有信息可以确定他是金丹中期,雖然我們人數占優,但切記不可托大,尤其要保護好白師妹。”

“邪修作惡多端,一旦發現,無需猶豫,就地誅殺——向明亮。”

向明亮立馬站直了身子:“到!”

“除了白師妹以外,你修為最弱,我和無名姑娘單獨對上邪修都有一戰之力,但你不一樣,若遇見目标,以保命為主,不要戀戰,立即通過令牌給我傳信。”

“是,大師兄!”

“白師妹。”轉到白毓,賀逸語氣溫和了許多,“你不擅作戰,若邪修顯露了行蹤,幫我們尋到他可好?”

醫修除了治病救人以外,最擅長的就是追本溯源——但凡學醫者,必須對天地自然、人體經脈有無與倫比的親和力,用來探尋邪修的行蹤再好不過。

白毓輕輕道:“好。”

許是觸景生情想起了過去不好的經歷,她自出發後就沒怎麽說過話了。

“至于無名姑娘……”

被點名的容潇擡起眼皮。

賀逸笑了笑:“我知道你來歷不一般,單打獨鬥我尚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囑咐的話我就不說了,姑娘自便即可。”

“嗯。”

這樣正好,反正她也不打算聽從賀逸的指示。

幾個人各懷心事地進了村,鶴水村裏比起村外更是一片荒涼,自從邪修作祟之後,這裏的耕地喪失了應有的生機,透着不祥的黑色,莊稼收成驟減,一連持續了十幾年不見好轉。村民們無以為生,紛紛外逃,如今還留在這裏的,多半是老弱婦孺。

容潇擡頭看向天空,只見一輪灰白色的太陽,挂在早已枯死的樹梢。

村口處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寫着“鶴水村”三字,幾位婦女聚在一處聊天,見來了外人便紛紛止住了話頭,投來警惕的目光。

向明亮得到賀逸的授意,大步上前,主動表明來意:“幾位大娘,是這樣,我們是附近攬月宗……”

“又是你們這群修仙的,隔三差五就要來一趟,我還尋思着你們多厲害呢。”其中一人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結果十幾年前一個邪修,到現在都沒抓着……”

“哎,李家娘子少說兩句嘛。”另一位年長些的推了推她,先前出言諷刺的李家娘子便不吭聲了。

年長婦女笑起來時,臉上滿是褶皺,顯得分外慈祥:“仙師可是為抓捕那邪修而來?”

向明亮和她簡單寒暄了幾句,容潇獨自站在人群後面,視線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

其他幾個婦女搭不上話,同樣也在打量着他們,但不約而同的是,她們的目光都帶着幾分警惕——鶴水村的村民并不歡迎他們。

為什麽呢?

單靠村民自己根本不可能解決作亂的邪修,面對唯一有可能處理此事的修仙者,他們絕不應該是這種态度。

賀逸也注意到了異常,悄無聲息地同白毓交換了一個眼神,白毓點點頭,将容潇拉到一邊。

“無名,你不是攬月宗的人,對這裏的情況可能不太清楚……”她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容潇能聽見,“我們需要先統一口徑——我們這次過來,是為了抓邪修,而不是人販子。”

容潇也小聲道:“兩者是合作關系,我們抓誰有區別麽?”

白毓搖了搖頭。

她垂着眼,面對這片生她養她的土地,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啓齒。

“鶴水村人口販賣之事屢見不鮮,我師父試圖管過幾次,但每一次均以失敗告終。”

容潇蹙眉:“為何?難道還有其他人插手?以段菱杉元嬰期的實力,天下有資格與她匹敵的不過寥寥幾人……”

“不是因為這個,鶴水村世代務農,田地荒蕪之後,有能力的青壯年早早便逃了出去,剩下一村老弱病殘要如何謀生?這和饑荒時期以人換糧是同樣的道理……況且人販告訴他們,會給賣掉的孩童尋個好去處……在不知實情的村民眼裏,也許還盼着自家孩子被人販帶走。”

“師父之前不知情況,直接告訴了村民她的目的,結果就是全村人為了保護人販,聯合起來騙她,所以這次她才不願親自前來。無名你切記,不管誰問起,我們此行都是為了誅殺作亂的邪修,至于與其合作的人販……”

白毓停頓了幾秒,道:“只能先尋線索,徐徐圖之。”

她平日裏總是溫柔如水,連對氣勢洶洶要求賠償的酒樓小二都能溫聲細語,再三道歉,好像永遠都沒什麽脾氣。

一如她放棄人人向往的劍道,轉而做了醫修。

但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表情卻是極為堅毅的。

容潇道:“我知道了,放心。”

那邊向明亮與年長婦女聊了半天,依然沒得到有用的線索,整t?個人頓時就蔫了。

“大師兄,那邪修在附近活動肯定會避着人,這些村民知道的東西還沒我們多。”

賀逸嘆道:“果然如此,看來只能……”

咣當——

木盆墜地的聲響。

迎面而來的婦女卻不管不顧,夢游般往這邊走了幾步,目光直直地盯着白毓。

“你是……小玉兒?”

白毓瞬間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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