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萬象霜天
萬象霜天
已知, 賀逸與大小姐擂臺一戰時,處于?金丹中期。
又因為,不見春的副作用是經脈阻滞, 修為止步于?此,日後再難進展。
所以可?得,賀逸仍是金丹中期, 打不過金丹後期的大小姐。
“我真是個天才。”方言修感慨道。
他和白毓都沒什麽戰鬥力, 選擇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觀戰, 白毓撐起了?防護罩, 風吹不到雨淋不着?,惬意極了?。
修仙小說完全不講科學,白毓對?他施了?幾個治療術, 先前縛仙索留下的傷口就好了?個七七八八, 簡直碾壓現代的醫療技術。
血條回滿後,方言修頓時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當然, 要是有把瓜子就更好了?。
說話間,賀逸已經?被容潇逼到了?角落,他淡淡笑?了?笑?,周身?氣?息陡然一變,節節攀升, 一眨眼的工夫便突破了?元嬰期的門檻!
然而狂暴的靈力并未止步于?此,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凝實,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 強行将他的境界往上拉。
——元嬰後期。
一劍落下, 無名劍顫動得容潇幾乎握不住, 手中劍招一轉,同賀逸拉開距離。
賀逸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攻擊接踵而至,容潇匆忙招架,一記“雨打梨花”堪堪洩去他的劍勢,只覺得喉嚨中血氣?翻湧。
她總算明白清河劍派是如何覆滅的了?。
修仙者從最低級的煉氣?開始,經?過築基、金丹、元嬰,乃至化神,方能得證大?道,成功飛升。然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每個大?境界都會迎來?渡劫天雷,越往後修為越難以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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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化神期,就連元嬰期當世都不過寥寥幾人?,而其中最強者,便是淩霄宗元嬰後期的宗主程昀澤。
這也是已知的唯一一個元嬰後期。
但這世上居然有一種秘法,可?以強行将境界提升到元嬰後期——清河劍派位列四大?宗,但對?上三個元嬰後期,只有被屠殺的份。
白毓感受到陡然攀升的氣?息,臉色微變,拉住方言修:“走!”
虛空中的賀逸朝這邊瞥了?一眼,揮出一道劍風。
白毓反應極快,擋在方言修面前。
她當然不是去白白送死的,容潇送的那把破雲扇霍然展開,變成一人?高的大?小,如銅牆鐵壁般矗立在前方。
轟——
賀逸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容潇身?上,加之大?意輕敵,因此這一劍并未盡全力。
劍風劃破虛空,去勢被破雲扇阻了?一瞬。
但破雲扇到底擋不住元嬰後期的攻勢,頓時被刺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靈力化作利劍,幾近白毓眼前。
白毓大?腦一片空白,瀕臨死亡的恐懼感緊緊攥住了?她,讓她挪不開腳步。
“切,我當是誰呢。”
雷聲陣陣,閃電照徹黑夜,一柄劍直直落下,掀起铮铮金石之音!
劍身?泛着?金屬性的靈力,被暴雨洗刷得發亮。段菱杉輕飄飄落下,招手收回斷水劍。
她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都不知會我這個做師父的,真是翅膀硬了?啊白毓。”
白毓一下子紅了?眼眶:“師父……”
“幹嘛一見我就哭?我還沒死呢,回頭再跟你算賬。”段菱杉頓了?頓,稀奇道,“元嬰後期……賀逸什麽時候這麽強了??”
方言修道:“他用了?秘術,撐不了?太久——你快去幫大?小姐!”
“行行行,天天就知道你家大?小姐。”段菱杉翻了?個白眼,“奇怪,攬月宗不該下這麽大?的雨……好徒兒,你帶着?他先走,別在這拖後腿。”
方言修卻道:“等下。”
隔着?鋪天蓋地的暴雨,他看見大?小姐手臂受了?傷,血跡蜿蜒順着?她握劍的手滴落,于?衣袖處泅開一點不甚明顯的暗紅色。
容潇就地一滾躲開賀逸的攻擊,借着?無名劍重新站起。
她咳出一口血,依然面不改色。
“幫我帶話,”方言修聲音有些顫抖,“破局關鍵位于?正北方。”
水風井卦第三爻動,巽卦變坎,坎為水,居于?北——他的穿書改變了?大?小姐原本的命數,所以這一兇卦t?雖然算的是他,但破局之法卻是與大?小姐相通的。
段菱杉點頭,旋即身?形一閃,便出現在戰場中央。
賀逸微微彎腰,抱拳行禮:“宗主。”
“你還有臉叫我宗主?”段菱杉幾乎要被氣?笑?了?,“要不是我及時趕到,我徒弟差點讓你殺了?!”
賀逸道:“我想向宗主讨教一招。”
他衣袍翻飛,緩緩松開手中的劍。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千劍影紛紛攢動,暴雨之中讓人?眼花缭亂,難覓真身?。
元嬰期的萬象霜天,同那日他在擂臺之上所使出的完全不同。
金丹期受靈力總量的限制,分?散到每一道劍影身?上便會顯得攻擊力不足,華而不實,因此一“分?”一“合”中,“合”才能發揮它的真正威力。
但到了?元嬰期,擺脫靈力限制,這個評價就要逆轉過來?了?。
“想跟我比萬象霜天?”段菱杉嗤笑?,“你也配?”
她猝然回頭,傳音入密:
“——容潇,正北!”
容潇立即會意,攻勢頓時猛烈起來?,為段菱杉打掩護。
段菱杉砍斷幾道劍影,好幫容潇減輕壓力,同時悄悄摸了?過來?。
從這裏看和其他地方沒什麽區別,真懷疑方言修那小子到底靠不靠譜。
但沒時間猶豫了?。
段菱杉煩躁地啧了?聲,一劍斬下。
斷水劍發出垂死掙紮的悲鳴,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寸寸斷裂。
段菱杉忍不住爆了?粗口:“靠,劍廬出品的劍就這種質量?”
電光石火間,容潇将無名劍丢了?過來?:“用這個。”
“你開玩笑?吧?我的斷水都不行,你指望這破玩意?”
話雖這麽說,她手上動作卻一點不慢,果斷丢了?斷劍,換上無名。
無名劍不停顫抖,薄薄的劍身?滿是鏽跡,看起來?毫不起眼,仿佛一折就斷。
但緊急關頭,它居然堅韌到讓人?不可?置信,更甚于?段菱杉那把斷水。
段菱杉皺了?皺眉。
下一刻,她又将無名劍丢了?回去:“這是你的本命劍,你來?!我把我靈力都渡給你!”
容潇也不客氣?,同段菱杉換了?位置,段菱杉一掌拍在她背上,低聲道:“靠你了?。”
雄厚的靈力自段菱杉的掌心渡過來?,容潇仰起頭,染血的指尖攥緊了?無名劍。
劍陣黑壓壓的一大?片,遮天蓋地,如黑雲翻墨未遮山。
嘩啦啦的大?雨,是白雨跳珠亂入船。
她緩緩閉上眼。
劍陣運轉的聲音無比清晰,雨滴與金屬相撞,順着?劍身?滑落,滲入腳下泥土之中。
目遇之而成色,耳得之而為聲。
天道流轉之下,世間萬物紛至沓來?,不約而同彙聚于?她手中的三尺青鋒,無名劍前所未有地灼熱起來?,仿佛江水浩浩湯湯,最終奔流湧入的海。
她上次面對?賀逸的萬象霜天,領悟出了?一招百川歸海。
如今也是一樣。
容潇将自己和段菱杉的靈力都聚于?一點,劍鋒銳不可?當,終于?撕開了?一個口子!
正好落在賀逸的後方。
容潇毫不遲疑,一劍遞出——
賀逸似有所感,恰好于?此時轉過身?來?。
他眼中紅衣女子眉目冷冷,看向他的目光中帶着?決絕的恨意。
賀逸下意識想要出劍,卻驀地想起了?那刻骨銘心的一幕。
他與阿芸多年未見,久別重逢的第一面,他就提出了?取消婚約。
阿芸自然不願。
于?她而言,父母早逝,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賀逸這個出人?頭地的未婚夫了?。
“你不過是麻雀飛上枝頭變了?鳳凰,轉頭就想着?抛下我了?……易小賀,你就那麽想往高處爬嗎?”
“你不明白,阿芸,”他頗為頭疼地解釋,“攬月宗裏那麽多出身?修仙世家的弟子,我和他們比起來?沒有任何優勢,我已經?低賤地活了?半輩子,我不想我今後的人?生也是這樣!”
“你就是覺得我低賤麽?!我跟了?你那麽多年,你說退婚就退婚,可?曾想過我以後要怎麽過活?”
“我給你補償……”
“補償?”阿芸聲音尖銳起來?,“村裏人?都認識我們兩個,我無父無母又被未婚夫退婚,今後他們會怎麽想我?你根本沒考慮過我,只考慮你自己……如今區區一點金銀,你就想打發我?”
賀逸說不過她,拂袖而去。
阿芸卻從後面撲了?過來?。
他與攬月宗其他弟子切磋多了?,早就形成了?肌肉記憶,不經?大?腦就拔出了?腰間佩劍,正好劃到阿芸的脖頸。
阿芸捂着?脖子,眼神一開始有些呆呆的,看見他回身?時,盡數化作了?不加掩飾的怨毒。
她道:“你不是想要爬到高處,覺得我是你的拖累嗎?我雖是凡人?,卻也知道修仙者對?凡人?出手,易遭天譴……清河劍派就在山上,你說,他們會發現嗎?”
賀逸抿起嘴唇,久久不語。
她聲音很輕:“你到死都擺脫不了?我,易小賀。”
——正如一個謊言需要更大?的謊言才能圓回來?一般,他所犯下的錯誤也需要更大?的錯誤來?挽回。
正是從這裏開始,他一步錯,步步皆錯。
所以這一次,賀逸的劍遲疑了?。
而高手過招,勝負只在片刻之間。
只是一瞬間的遲疑,容潇的無名劍已然抵達他的胸口,毫無阻礙地穿透血肉,将他未出口的話盡數封在了?嗓子裏面。
不見春的功效于?此刻戛然而止,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經?脈支撐不住而斷開,靈力阻滞不前。
走火入魔,經?脈寸斷。
這可?比刺在他胸口的劍上痛多了?。
萬象霜天施展到一半被阻斷,劍影紛紛墜落于?地,像是再次下起了?一場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