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環環相扣【第一卷完】
環環相扣【第一卷完】
賀逸再也沒有?了力氣, 頓時跪倒在地?,靠着劍的支撐才沒有倒下來。
他張了張嘴,鮮血順着嘴角不斷流下。
“……沒用的。”他眼前景象開始模糊, 漸漸看不清容潇的臉了,啞着嗓子道,“你于今日殺我, 但神器已交予那人之手, 我依然有重來的機會……”
容潇面無表情地俯視着他:“重來又?如何?你被我殺一次猶嫌不夠, 還想體驗第二次麽?”
“告訴我, ”她揪住賀逸的衣領,語氣冰冷得像是淬了雪,“你滅我清河劍派滿門, 果真是為?了定微劍嗎?”
賀逸嘔出一口血, 低低笑出了聲。
“哈……定微劍下落不明,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嗎?如果不是有?确切的消息, 我們怎可?能貿然動用不見?春……”
這?也是容潇一直以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劍為?百兵之君,而?在四神器中,定微劍也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其他三件神器皆由修仙者人力鑄造而?成,于鑄造過程中感悟天道法則,羽化成仙。
唯有?定微劍, 出現得莫名其妙, 消失得也莫名其妙。
她雖不知賀逸口中的“不見?春”是何物,但根據已有?線索也能猜出個?八九分, 違逆天道法則強行提高實力, 必然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是以, 一個?早就人間蒸發、下落不明的定微劍,顯然不值得他們這?麽做。
賀逸咳了幾聲, 接着道:“定微劍何時出世誰都說?不清楚,況且它就是在清河劍派失蹤的,不可?能還留在清河劍派……我們一開始,就是沖着七星鼎去的。”
——七星鼎。
容潇許久沒有?聽說?過這?個?詞了,一時間有?些恍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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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殿是四大宗裏最神神叨叨的一個?,平時最喜歡拿天道氣運之類的玄學?來說?事,前幾日拜訪攬月宗的開陽長老就是典型例子。
而?神器恰好也是玄之又?玄的存在,所以他們對神器的态度不似攬月宗般随意,而?是派了專人看管——便是七星之末的搖光。
七星的名號代代相傳,但每一任的搖光長老都不負責門內事務,唯一的任務就是保管七星鼎。
“你還在诓我,七星鼎分明在搖光前輩手裏。”容潇急切道,“搖光前輩不知雲游去了何處,上次來清河劍派還是十年?前的事……七星鼎怎麽可?能在我清河劍派?”
賀逸衣衫早已濕透,胸口處鮮紅色的血跡被雨水沖刷得淡了幾分。
他用最後的力氣擡起頭,瞳孔開始渙散。
“大小姐居然不知道嗎?十年?前搖光拜訪清河劍派,而?後一去不歸,杳無音信……”
“你以為?,他去清河劍派是為?了什麽?”
“就是為?了把七星鼎,交給了清河劍派的掌門、也就是你爹爹保管。”
容潇手指攥得更緊,還想再問,卻見?賀逸的頭猛地?垂下,已t?經?沒了氣息。
她怔怔地?收回手,迎着方言修擔憂的目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所有?的謎團,最終還是回到了搖光身上。
七星殿長老并不是搖光唯一的身份,他是劍廬主人淵岳的師弟,也是清河劍派掌門的至交好友。
修仙界關于他為?數不多?的傳言裏,搖光常作書生打扮,見?人未語先帶三分笑,永遠和?和?氣氣沒什麽棱角,是個?非常和?藹可?親的長輩。
他出身劍廬,卻不似淵岳那樣沉迷鑄劍;位列七星,卻不似開陽那樣滿口天道命數。
除去十年?前的那一面,容潇幼時也曾見?過他幾次,到了如今她仍記得某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搖光千裏迢迢來找爹爹喝酒,器宇軒昂,談吐優雅,見?到容潇時他只是淺笑,勸阻了想給容潇倒酒的爹爹。
“時機未至,不可?揠苗助長。”
那時她才?剛剛記事,大家都當她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面對她大多?只是笑着應付過去,唯獨搖光态度十分認真,溫聲道:“別管你爹爹,他喝高了,說?的話做不得數。回去睡覺吧,小心着涼。”
時機未至,所以仍需等待。
所以容潇記憶中最後一次見?他,他也是這?麽說?的。
他說?十年?磨一劍,讓容潇屆時帶着無名劍前往劍廬,他會幫忙重鑄這?把劍。
——可?他分明不擅長鑄劍。
連淵岳都開玩笑說?,搖光這?些年?在外面,簡直就是給劍廬丢人。
“可?惜了……”
段菱杉緩步走來,看着賀逸的屍體,惋惜地?搖了搖頭。
“他天分不錯,我差點就動了收徒弟的念頭,可?我轉念一想,我不喜歡帶徒弟,就是收了恐怕也教不了他多?少?東西,讓他給我收拾爛攤子還差不多?。”
她摸摸下巴:“哎,容潇,你說?我欠你一個?人情——這?回我可?是救了你的命,算還清了吧?”
“不算,”容潇早就把此事算得清清楚楚,“他是你攬月宗弟子,合該你親自清理門戶。所以此番,是你欠了我第二個?人情。”
“可?你給的扇子被我徒弟拿來救你的小跟班了,你還好意思說?我欠你人情?”段菱杉目瞪口呆,“你的臉呢?”
容潇掏出人皮丨面具:“這?呢。”
“……這?笑話真冷。”段菱杉小聲嘟囔,轉身用胳膊肘戳了戳方言修,“你家大小姐平時也這?麽說?話嗎?你居然受得了?”
方言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壓根沒聽她說?話。
段菱杉不滿:“喂,我叫你呢。”
“第一,”方言修道,“我不叫喂。”
“……第二呢?”
“沒有?第二。”他略過段菱杉,看向心事重重的容潇,“大小姐,搖光是七星之一,是不是就跟開陽性質差不多??”
容潇不理解他的意思,但還是嗯了一聲。
“那就是又?一個?神棍喽。”他聳聳肩。
“我以前看過一個?故事,一個?國王的孩子出生時,有?人預言他将來會殺父娶母,國王害怕,于是孩子丢到荒郊野嶺,讓他自生自滅。但機緣巧合,這?個?孩子被路人救下,當上了另一國家的國王……”
“多?年?後,他與一個?老人發生口角并殺了對方,按照當地?習俗娶了喪夫的王後——正應驗了當年?殺父娶母的預言。”
說?到這?裏,方言修微微一頓,想起了那個?最終被大小姐捅碎的朱砂壺。
他道:“所以我覺得,以搖光的身份,也許早就算到到了七星鼎的失竊,這?才?把七星鼎交給清河劍派保管,之後一去不歸,是為?了減少?與清河劍派的聯系,讓躲在暗處的人以為?七星鼎在他手裏,而?不會聯想到清河劍派。”
“但卦象總是要應驗的。”
他這?句輕飄飄的話一經?落下,在場幾人面色頓時都變得古怪起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在推着他們前進,不管如何費心籌謀機關算盡,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所有?人都不過是其中一環而?已。
“宗主——”向明亮跌跌撞撞跑來,“可?算找到您了!”
他滿臉驚慌之色,連避雨都忘了,身上濕漉漉的,成了一只落湯雞。
“二長老讓我叫您去議事廳,宗裏出大事了!”他氣喘籲籲道,“宗主您快去看看,是流月琴……流月琴不見?了!”
容潇驀然回頭。
她才?從賀逸口中問出,兇手滅清河劍派是為?了七星鼎,緊接着就是流月琴失竊……
四神器已失其二,還有?一個?定微劍下落不明。
如果兇手集齊了四神器,會發生什麽後果?真如賀逸所說?,一切皆會重來嗎?
段菱杉呼吸一滞,旋即憤憤道:“我就說?攬月宗不該下這?麽大的雨,必定是流月琴丢失導致了陣法波動!負責看管流月琴的不就是二長老嗎?他現在身在何處?”
“是之前鶴水村的事。”向明亮哭喪着臉,“邪修死後我們找到了他留下的陣旗,正是這?些東西造成了鶴水村如今的情況,所以身為?陣法宗師的二長老就去了鶴水村,這?幾天一直沒回來……”
自從鶴水村之事後,流月琴一直處于無人看管的狀态,居然連何時失竊了都無人注意。
“你和?白毓都不懂陣法,哪裏能想得到這?一茬?”段菱杉道,“告訴我,這?個?想法最初是誰提出來的?”
“是……”
向明亮臉色慘白,下意識轉向在場的另一人。
同樣參與了鶴水村之事的容潇和?白毓,也不約而?同望了過去。
方言修一步踏出,緩緩道:“是我。”
——準确來說?,是系統給他看的評論區。
命運從來環環相扣,嚴絲合縫。
正如陰陽六爻組成的卦象一般。
段菱杉眉頭緊皺,盯着他看了半晌,好像随時都要出手的模樣。
直到容潇微微側身,擋在了他身前。
白毓也道:“師父,此事只是巧合,誰也料不到……”
“啧,我是那麽不講理的人嗎?不過是區區一個?流月琴,要不是有?人想拿它做壞事,我才?懶得管……”
段菱杉胸口處的令牌突然顫動起來,一行金色符文自動浮現,最上方繪着一只展翅飛翔的鷹,是淩霄宗特有?的标記。
段菱杉臉色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差。
“是淩霄宗宗主,程昀澤,”她喃喃道,“他們宗的神器艮山缽……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