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事情倒是有趣了幾分。

陸仰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末了幹脆撥了通視頻電話過去。

少頃,那邊還是接了。

夏時雨還是那副慢半拍的樣子,不太自在地看着屏幕。

那頭的光線有些昏暗,明顯差一截的像素下,反襯得她一雙眼格外亮。

陸仰長臂一伸,把飽飽攬進懷裏,面向鏡頭。

面對突然出現的小狗,夏時雨顯然吓了一跳,下意識後仰,末了又一點點湊近屏幕仔細觀察。

而這頭的飽飽面對這陌生的一張臉,也吓得不斷吠叫,在陸仰不斷的安撫下才安靜下來。

最終,一人一狗隔着屏幕,不安卻認真地打量着對方。

倒也算是另一種程度的和諧。

良久,陸仰才舍得打破這寧靜:“你養過狗嗎?”

“沒有。”夏時雨老實道。

“會養嗎?”

“可以學……吧。”

“你知道每天要給它做飯,定期給它洗澡修毛,它現在生病了還要幫它上藥,并且每天風雨無阻帶它出門兩趟嗎?”

陸仰每說一句,夏時雨的眼睛就睜大一點,最後都快比飽飽還圓了。

“好吧……”夏時雨抿了抿唇,“我确實不太清楚。”

陸仰哼笑一聲:“那你還說要養它。”

“可是、可是你不是要棄養它嗎。”夏時雨不服,“我也許不會把它照顧得很好,但我起碼能保證它餓不死。”

得,當初這名兒起得真貼切。

飽飽別的不提,起碼肚子每天可以吃得飽飽的。

陸仰:“就像養你自己一樣?”

對于他的說法,夏時雨似乎不太高興。

她一臉怨怼地看着他,好似想反駁兩句,卻又實在詞窮。

半晌只憋出一句:“不行嗎?”

那當然不行。

陸仰看了眼這頭傻樂的飽飽:“你說小狗會抑郁不?”

“不知道。”

“別回頭兩個病秧子擱家裏吃了睡睡了吃,一個挂了另一個都沒法幫着收屍。”

“……那也不關你的事!”夏時雨氣得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怎麽不關我的事?一個是我的狗,還有一個是我的……”

陸仰一時卡殼,而那頭的夏時雨也沒接話,就這麽怔怔地看着他。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怪模怪樣的。

“反正我不同意。”他潦草地結束了這句話。

“那它要怎麽辦……”夏時雨一臉垂憐地看着飽飽。

明明前幾天還怕得要死要活的。

“還真擔心起來了?”陸仰說,“開個玩笑而已,既然我決定養它了,那就絕對不會再抛棄它。”

那頭小姑娘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嗎?”

“假的。”

夏時雨迷茫地眨眨眼,最後一口咬定道:“不信,肯定是真的。”

陸仰忍不住笑了:“嗯,是真的。”

“真好。”夏時雨微笑看向飽飽,“它終于有個家了。”

那天不是夏時雨第一次看到這條狗。

約莫是去年秋天它開始在小區流浪,時常出沒在各個草坪和垃圾桶附近,肉眼可見一日比一日消瘦與肮髒。

時常有人吼它、用腳踹它,甚至拿石子砸它。有天她還看見它和一只貓打架,最後被揍到奄奄一息,落荒而逃。

那只貓是小區裏的流浪貓,與小黑狗不同的是,大家都很喜歡那只貓,時常有人撫摸它、投喂它,它被喂養得膀大腰圓。

只因為那只貓長得可愛,還會“喵喵”向人撒嬌,而小黑狗也曾試過親近人類,只是大家都不喜歡它表示友好的“汪汪”聲。

屢屢受挫後,它開始試圖躲開所有生物,那天不知怎麽的,就躲進了樓道裏。

原來還有這段故事。

陸仰揉了揉懷裏的飽飽,小家夥又開始開心地叫喚個不停。

這不挺可愛的麽,他想。

“不過,我雖然打算養它,但确實有點兒麻煩。”

陸仰把請保姆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靈機一動,“哎,要不我請你吧?”

“什麽意思?”夏時雨還沒回過神。

“知道你懶,所以別的不用你幹,每天遛它兩趟就行。”陸仰說,“工資我按常給,不少你一分。”

夏時雨看起來有些動搖了,大眼睛眨巴個不停。

“……每天都要遛嗎?”

啧,果然還是懶,不想動彈。

“每天都要。”陸仰語氣強硬道,“要是哪天因為你沒遛狗,它在家裏亂排洩,我馬上把它丢掉。”

夏時雨吓得忙一點頭:“我知道了。”

誰家小姑娘這麽好拿捏。

一條和她沒半分錢關系的狗,也能成為牽系住她的把柄。

陸仰看着她認真的眼睛,既想笑又無奈。

電話挂斷後,陸仰伸手把飽飽抱到腿上。

“你放心,爸爸不會丢掉你的。”陸仰說,“就算你闖禍、生病,把家裏搞得亂七八糟,還是半夜吵得我睡不着覺,爸爸都絕對、絕對不會丢掉你。”

飽飽認真地看着他,末了響亮地“汪”了一聲。

不會再丢掉了。

-

翌日一早,陸仰尚在洗漱時,便接到了趙琤的電話。

趙琤:“你那狗有人養了沒?我這邊有個人選,是我們院的一位老教授,家裏養的比熊前段時間壽終正寝了,正想着再養一只。剛好他下個月辦理退休,時間也充裕。”

“遲了。”陸仰“咕嚕嚕”吐掉嘴裏的泡沫,“昨晚剛找到人。”

“誰啊。”

“夏時雨。”

說完,陸仰就有些後悔了。

果不其然,那頭沉默了幾秒,“啪”地挂斷了電話。

一大早又要給飽飽配糧,又要哄那位老祖宗,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陸仰一邊在廚房忙活,一邊打開手機外放,開始給趙琤回撥。

這人脾氣還挺大,撥了第三遍才肯接。

“陸仰你特麽下次再進醫院老子死都不會去陪你!”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誰舍得你死啊,當然要活着陪我是不是?”陸仰手裏忙活,嘴裏也沒閑着,“還有,沒事老咒我幹嘛,醫院這種地方還是少去的好,哦,你這種工作需要除外。”

趙琤:“少跟我在這兒胡扯。”

“行,那我們認真掰扯。”

陸仰把配菜都倒進碗裏,又倒了幾粒魚油和軟骨素,将食盆端進了客廳。

他一邊看着飽飽香噴噴地吃飯,一邊将手機舉到耳邊。

“當初和你說的時候,确實是打算永遠都不和她見面了,但是……”

“哪兒那麽多‘但是’,就是你沒用。”趙琤打斷了他。

還指望趙琤能用專業知識給他分析一番呢,這人真是白學了。

“是是是,我沒用。”陸仰舉旗投降,“你還記得我本科戒游戲不,剛開始那段時間戒斷反應特嚴重,每天走路上都想着游戲,抓心撓肺的難受。

“但是吧,那種感覺是逐漸減弱的,捱過了最痛苦的那段時間,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好。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的戒斷反應是一天比一天嚴重,之前還只是閑下來的時候想想,現在連工作都晃神。”

“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吧?”他能聽見趙琤在那頭嘆了口氣,“我說你們這些母單是不是不談則已,一談驚人啊,就喜歡搞這些禁忌的,常人容不下的?”

陸仰當然知道,所以:“我沒打算和她談啊。”

趙琤:“那你什麽意思?你跟我說你天天想見到她但不想和她在一起?”

“很奇怪嗎?”這話說的,給陸仰都整不自信了,“我就是想每天見她兩眼,說兩句話,但我沒覺得我有多喜歡她,也沒想和她有什麽發展啊。”

“……”趙琤深吸一口氣,“跟你們這種母單沒什麽好說的。”

“是是是,你跟我沒什麽好說的,你跟小文醫生可好說了,那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

趙琤突然急了:“我為什麽要和她在一起?”

“我為什麽要和夏時雨在一起?”

彼此雙雙陷入了沉默。

陸仰看了眼時間:“行了,說這麽熱鬧,小文醫生可能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趙琤緊随其後:“夏時雨就想和你在一起了?”

“是吧,那不都遂了我們的願嗎?”

又是一陣沉默。

末了趙琤蹦出一句:“今早就不該給你打電話。”

陸仰深以為然:“我也覺得。”

盡管他在趙琤面前的信譽度此刻已經降為零,但他還是有在努力堅持他的小小原則。

譬如在夏時雨來接飽飽前就出門上班,一直到晚上才回來,完美與她錯開。

是的,雖然他本能想見夏時雨,但他是個有自制力的成年人,有能力克制自己的本能。

這之中,夏時雨有給他發兩張遛狗的照片。

有一張太陽在背後,映出了一人一狗長長的影子,陸仰盯着影子晃神良久,存下了這張照片,回神後又趕緊删了。

他什麽也沒說,只給夏時雨發了今天的工資。

估摸着她個小懶鬼也堅持不了多久,他幹脆實行日結。

結果夏時雨回他一句——

【夏時雨:數字好像不太對。】

【陸仰:哪兒不對?】

【夏時雨:你不是說日結嗎?】

【陸仰:怎麽?少了?】

難道以為他發成次結的了?

該說不說,這小姑娘好像有點貪。

【夏時雨:我有上網搜過,別人半個月才這麽多,你是改成半月結了嗎?】

合着不是嫌少,是嫌多。

小傻子。

【陸仰:我家的狗比較金貴。】

晚上回家,“非常金貴”的飽飽正轉圈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傻頭傻腦的,和某個人有得一拼。

聽見動靜,它撒丫子跑到門口,開心地叫喚個不停。

得虧這裏隔音好,換到夏時雨家那種地兒,早被投訴個百八十遍了。

但在這裏,陸仰允許它叫,也希望它可以自由用叫聲表達自己的情緒與需求。

他一把将飽飽撈進懷裏:“今天出去玩開心嗎?”

“汪!汪!”

“那……她開心嗎?”

“汪!汪!”

雖然甭管問什麽,飽飽都會這麽回答。

但陸仰就當它說的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讓夏時雨幫忙遛狗,一方面是他的小小私心,還有一方面,也是聽說這樣對治病有好處。

多與大自然和小動物接觸,以及多運動,都是非常好的治療方法。

久病成醫,而一直守在病人身邊,也讓他不知不覺學了不少相關知識。

回頭等夏時雨病好了,變得不那麽特別了,也許他也能安然和她徹底斷絕聯系。

飽飽的事有了着落,他自己的事也在逐漸走上正軌。

又一次選舉大會召開,這次,陸仰以稍險的票差成功當選集團新一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

沉甸甸的身份與擔子一并壓下,在衆人矚目下,他必須咬牙接住,晃都不能晃一下。

上一次他的失敗,就受到了不小的關注。

而這次,不少財經媒體的采訪接踵而至,陸仰篩選着接受了兩家口碑較好的。

他穿着得體的西裝,黑發被摩絲打理得一絲不茍,在顯得休閑但其實有刻意裝扮過的布景前,微笑面對着黑壓壓的鏡頭。

記者的提問有新意不乏深度,和善言辭下針針見血,而他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完美結束了這次采訪。

他想起小時候,在新聞上看見父親接受采訪。還有大學時,為提高自己,也看過不少政經界人士的采訪視頻。

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還太年輕,但原來,他已經和他們走到了同樣的位置嗎?

采訪發出後,在業內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不少人曾因陸長明的離世而唱衰輝耀,而現在,他們看見了這所集團冉冉升起的新希望。

為了回應衆人的期待,陸仰不得不加倍努力工作。

他時常忙到淩晨,短暫的睡眠時間也睡不安穩,每日靠咖啡和茶續命。

聽說成功人士的一大特點是精力充沛,那麽像他這樣的,大概就是在扮演一位成功人士。

每晚回家,他都會撐着陪一會兒飽飽。

看着它在懷裏撒歡打滾的樣子,也能稍稍療愈他疲憊的身心。

只是好幾次,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大抵是前一晚和飽飽玩着玩着,就一頭睡過去了。

更離譜的一次,他發現自己是從地上醒來的。

好在家裏就他一個人,陸仰也沒太在意。

沒在意的結果就是,某天他醒來時,看見的不是卧室的天花板,也不是客廳的頂燈,而是——

夏時雨稍顯驚愕的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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