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門
開門
四十分鐘後。
南見凝拎着一個手提袋罵罵咧咧地走在人行道上,滿臉滿脖子都是汗,T恤領口濡濕一片,整個人都透着股煩躁勁兒,早知道騎車來好了。
偏偏電話又來催。
曾澈脖子上搭個毛巾,手裏搖着張X光片呼呼扇風:“那個,凝凝啊,你別——”
“曾澈你這個王八蛋!你家這條路出了連環車禍堵死了,我只能頂着四十度大太陽往你家走!你是不是克我啊!”電話裏突然暴躁起來,震得人耳朵一麻。
手機漏音,靠在旁邊沙發裏刷手機的衡卿擡頭跟曾澈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幾分尴尬。
衡卿起身去餐廳那邊倒水喝,曾澈清了清嗓子繼續講電話。
這個南見凝跟曾澈的關系果然很鐵,衡卿暗自想着,不鐵到一定程度說話都不敢那麽損,有兄妹那個味兒了。
“……我只聽說過人被曬暈的,沒聽說過把人曬瞎的,青天白日的你四只眼都能踩到狗屎,你那眼睛都是用來出氣的吧?”曾澈笑得十分開心,聽得衡卿越發好奇。
曾澈似乎是瞧見衡卿那好奇的目光,便開了功放,電話裏傳來一聲嗤笑,接着是一個略微有點低啞的女聲在那兒嘲諷:“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說我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吧,不然瞎得越久遇見的貨色越差?”
曾澈笑個不停:“嗯,是這個理兒。”
電話裏的女聲繼續嘲諷:“我那三四個前準嫂子下手倒是挺早,也沒見得她們找了個什麽好貨!”
曾澈立刻不笑了:“南見凝!你給我等着,一會兒我不打斷你腿,以後你就不用叫我一聲哥了!”
電話裏的南見凝更嚣張:“一會兒就要揍我,這麽着急?怎麽着,你活不到明天早上了?哎呦,為了滿足你讓我脫單的畢生宏願,我現在就向月老許個願,許我一會兒随便開個門就碰到我的命定之人。我看看啊,我這就找個便利店去推下門,看能不能碰見一個理想型。”
“如果我順利脫單,阿澈你可得把妹夫當親弟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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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澈拿起電話一聲怒吼:“你給我住嘴!看着點路吧,別又踩狗屎。”
電話挂了,衡卿提醒道:“你不是要告訴她停電了,讓她別來家裏,在小區門口等着你接她一起去餐廳堂食嗎?”
曾澈無語蹙眉扶額:“死丫頭一發脾氣,我忘了。”
說時遲那時快,曾澈剛把手機拿起來,“叮”一聲電子音響!
曾澈和衡卿齊齊扭頭看向廚房裏的光波爐,這電來得可真是時候!
門只敲了一聲便開了,裏頭站着一個快要頂到門頭那麽高的男人,一身腱子肉,光着個膀子一身熱汗,胸腹前長長短短的好幾道血痕,看她的眼神有點錯愕。
目測品級:女娲手辦。
外形評級:理想型。
關鍵這不是曾澈家嗎?但很顯然,這個男人不是曾澈。
南見凝仰着頭跟光着膀子的衡卿大眼瞪小眼,就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見了鬼了,是她敲門的方式不對,還是對方開門的方式不對?南見凝退後一步偏頭看了看門牌,沒錯啊,客廳裏頭那只長毛鳌拜不是曾澈的貓麽?
“我找曾澈。”南見凝扶了扶眼鏡。
衡卿一言不發側過身,示意南見凝進門。
南見凝剛動了一只腳,裏頭傳來熟悉的說話聲音:“哎,我就說聽見門響了麽,是送餐的來了嗎?”
曾澈也光着膀子走過來,頭發還濕漉漉地滴着水,手上還拿着毛巾,衡卿一言不發地閃身往裏頭去。
曾澈一邊擦頭發,一邊瞧着門外面無表情的南見凝,很有幾分驚訝:“怎麽是你?”
接着他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又滿是無語地看看無言進屋的衡卿,又看看神色奇怪的南見凝:“你倆什麽情況,見人都不會打招呼的嗎?”
南見凝在看見曾澈那一刻,邁了半步的腳登時就停下了,在曾澈和猛男身上瞟了一瞬,這倆人明顯剛洗完澡的樣子,哦不,曾澈剛洗完,猛男應該還沒洗,關鍵猛男身上那血印子明顯就是撓的……
她震驚地托了托眼鏡,天爺,她就出去幾天的功夫,曾澈居然彎了?
王八蛋,這個時候你叫我來幹什麽?來圍觀你脫單?大可不必!
難怪在電話裏陰陽怪氣地諷刺她嫁不出去呢,要臉嗎?這是當哥的能幹出來的事兒?
南見凝心裏驚濤駭浪,臉上風雲不動,面無表情地伸手一甩,把裝着特産的手提袋“嗖”的一下扔進曾澈家裏,匆忙撂下一句“不好意思,打擾了”,扭頭就走。
恰逢電梯就在上一層,她箭步一跨,撲過去拍下按鍵,電梯正好到達并打開了門。
真是一部好電梯,反應如此靈敏。
門裏的兩個光膀子帥哥面面相觑,眼睜睜地看着電梯關門下去了。
曾澈不能理解:“你跟她說什麽了?”
衡卿攤攤手窩沙發上坐着:“我又不認識她,什麽也沒說。”
“不認識?我不給你發過她照片嗎?見凝那張臉萬裏挑一的,你認不出來她?”曾澈話還沒說完,衡卿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确定你給我看的是她現在的照片,而不是她十四歲時候的照片?”
曾澈無奈捂眼,忘了這位是演員,見過的漂亮女人數不勝數,所以沒認出來南見凝也是正常的!
衡卿接着又怼一句:“而且你剛才的态度很有問題,為什麽上來就質疑是我的言行有問題吓走了她?”
曾澈連忙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好了,”衡卿擺擺手,“你還是先去追她吧,我也沒多想,沒關系。”
正說話間電梯又響,送餐員滿頭熱汗地拎着個大餐箱跑了出來,對着還沒來得及進屋穿T恤的曾澈問道:“曾先生嗎?實在是不好意思,剛才我進錯單元門了。”
“沒關系,”曾澈接了餐箱放在腳邊,随手從門口玄關櫃上拿過一瓶水遞給送餐員,“辛苦了,謝謝。”
送餐員松了一口氣,憨厚地笑了:“那祝您用餐愉快,早八點到晚十點之間可以打電話讓我們上門回收餐具。”
電話響起的時候,南見凝就在樓下電梯廳旁邊的安全通道臺階上坐着,剛響鈴她立馬就接了起來:“說吧,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曾澈哭笑不得:“怎麽不是時候,你來得剛剛好。”
南見凝嘴角抽了抽:“喲,別說你是為了迎接我特意洗了個澡?沒燒個香?”
曾澈沉沉地壓了一口氣道:“家裏停電出了一身汗,本來想取消送餐去餐廳吃,結果又來電了,你來那會兒正好送餐員電話說他就在樓底下,誰知道他跑錯樓你先上來了,不然我能光着膀子見你麽?別廢話,菜已經送到家裏了,你沒走遠吧?趕緊回來!”
“我介紹你認識個人。”
南見凝猶豫了一下,不會是介紹她跟剛才那哥們兒相親吧?
但曾澈最近對她……應該也不會介紹別人給她吧?
算了,今天都尴尬成這德行了,再說了那大個子頭一眼看着是個理想型,再一看一副不太好相處的樣子,PASS!
于是她果斷睜眼說瞎話:“我都打上車走了,改天吧。”
*
翌日,臨近中午。
衡卿立在光斯傳媒集團大樓的大廳裏,一口氣喝了半瓶礦泉水,等着李靜江在接待處辦好訪客通行證。
他默默地打量着那些行色匆匆的挂着工牌的工作人員,猜測着曾澈和南見凝平日裏會是什麽樣的工作狀态,他們作為高層應該不會這麽忙吧?
接待處核實過預約後,将兩張加磁的通行證遞過來,李靜江轉身如套狗一般往衡卿脖子上套了一個:“曾總監正在開會,讓咱們先去餐廳吃飯。”
衡卿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看着窗外馬路上汽車飛馳:“那就半個小時以後再去,這麽大一棟樓的員工得烏泱泱一大片,咱們避開高峰期。”
半個小時後,衡卿斜倚在電梯邊捏起挂在頸間的通行證:“他還真是不見外,居然請我吃食堂,我好歹也算個二三線紅人吧?話說這通行證裏預存了多少飯錢?”
旁邊等電梯的女孩子接二連三地偷偷瞄他,衡卿伸手将鴨舌帽又往下拉了拉。
李靜江極其克制地翻了一個白眼:“怎麽着,你還能把人家集團食堂給吃垮了?”
電梯到三樓餐廳停下,衡卿和李靜江一出轎廂,隔壁電梯也“叮”地一聲,裏頭出來一個……一頭白色短發的……是南見凝!
衡卿想起昨天開門的那個瞬間,那張臉那雙眼,的确好看,美得很有沖擊力。如今的南見凝跟曾澈發他那張照片是完全不同的感覺,根本就聯想不到是同一個人。
南見凝的頭發應該是打理過,露出耳廓的短發蓬松地往後攏着,大部分額頭都晾在外面,只有右額角被遮着,臉型線條略微鋒利,下颌線分明。長眉上挑,一雙大狐貍眼似乎不會聚焦一樣,擋在金邊眼鏡後面看什麽都是一掃而過,一副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模樣,再趁上那冷調的白皙肌膚……
古古怪怪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客觀地說,用他在娛圈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審美觀來看,衡卿覺得曾澈的話是對的,這女人的臉用萬裏挑一一點都不誇張,而且今日所見的她整個人都有種漫畫裏那種邪裏邪氣的紙片人的勁兒。
他的目光追随着南見凝,一眼又一眼地彌補上昨天沒看清的細節。這姑娘個頭兒單看還湊合,進了人群才發現她去了鞋跟兒約摸着也就一米六多的樣子,藍灰色的襯衫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的小手臂,挂在脖子上的工牌塞在前胸口袋,下擺掖在黑色長褲裏,上下比例很優越。
從電梯到餐廳不過三五步距離,衡卿跟着南見凝剛走到餐廳門口,卻見原本在一邊候電梯的兩個女生突然轉身叫了一聲:“南見凝!”
南見凝腳步暫停,回身看那兩個女生,卻不妨那二人從包裏抓了一下,嘩啦啦地扔紙錢一樣洋洋灑灑地抛撒出一把又一把的紙片,在場的人無不愕然,這是要做什麽?
衡卿順手接了一張,只見紙片上印着“光斯傳媒集團出版事業部主編南見凝,不知廉恥,勾引男人,人盡可夫,破壞他人感情……”等義憤言辭而不堪入目的控訴。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李靜江因為第一次見南見凝真人而更是驚訝,這姑娘怎麽變這樣了?跟照片裏的是同一個人嗎?關鍵眼前這狗血現場是怎麽回事?
南見凝面不改色地立在紛飛如雪的紙片雨裏,雙手插兜,一臉冷漠地望着眼前撒紙片的兩個女孩子,活脫脫一副活人過敏的樣子。
旁邊有人悄悄舉起了手機。
衡卿正要上前一步,忽然被李靜江掐住手腕兒,低聲警告他道:“別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