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闖禍

闖禍

路信乘一攤手:“這我也不能問啊。咱們目前只有網絡小說出版才用輕型紙,我跟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說像他這種偏學術型的著作,就普普通通的雙膠紙平裝最好,簡潔穩重。花裏胡哨的反倒拉低檔次,而且我們去蕪文化的出版物風格一向是大道至簡,但是人家不聽。”

南見凝略一沉思,叫來龍龍:“你去營銷組那邊,讓他們在讀者會裏征集幾本書,要求有這幾點:輕型紙印刷、南方讀者、書頁氧化發黃變脆、做筆記洇墨水,甚至是受潮發黴變形不像樣的,越破爛越好。盡快寄過來,然後給人寄本好書做禮物。”

路信乘突然反應過來:“主編,你這是要以毒攻毒啊。”

南見凝翻開工作筆記嘆了口氣:“沒辦法啊,好說歹說不聽,那就給他看看讨厭輕型紙的人都是什麽理由,他大概也不願意自己的專著變成快消品吧。60g的瑞典進口輕型紙,噸價9000多,80g的雙膠紙噸價7500,唉,也不知道這股風是怎麽刮起來的。你告訴他,他要繼續堅持的話,那就沒有去蕪出品幾個字了。”

路信乘訝然:“這麽說不太好吧,以後還要——”他突然住了嘴,“是啊,都沒以後了。”

南見凝下意識地看臺歷,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彎唇角:“最後一票了,務必要做好,我可不想用個殘次品收尾。”

路信乘有些失神,起身望望已經少了一大半人的辦公區:“南主編,你會跳槽嗎?小吳去了三山出版,說那邊社科部的主編要退休了。”

南見凝伸手從抽屜裏摸了一盒酸梅片抛過去,面上浮着幾分舒心的笑:“謝了,我等合同到期。”她要跟老方堅持到最後一刻。

下午茶結束的時候,衡卿過來送康力的資料,他在龍龍的隔間裏等着,隐隐約約聽見南見凝在半撒潑半耍賴地打電話。

“……劉主編,劉主編,別生氣,別激動,別挂!您聽我再說兩句……我知道這個言論尺度有些大了,但是人又沒胡編亂造不是?咱們都是做書的,平心而論,您也覺得這本書很不錯嘛,不然也不會親自打電話跟我溝通這個問題嘛,對不對?”

“哎哎哎,您別叫我主編,在您面前我就是個小學生,您跟往常一樣叫我小南就行。對對對,您在出版社,上頭的聲音聽得真、來得快、收得準……我沒不配合啊,關鍵您标出來的那部分內容他沒有您說的那麽敏感吧。跟您說我上回看着一光南出的書,光南也是老資歷了,按理說不會犯什麽低級錯誤,但那本書的內容簡直是一派胡言,連約束窮人生孩子這種觀點都敢明晃晃地提出來,說是為了優化人口結構,那本書的作者是一個市級幹部啊!”

“你說咱小老百姓平日裏讨論讨論就行了,但一個國家幹部都能說出來窮人不配生孩子這種觀點,人家還提了什麽優化基因的什麽鬼東西,那不就是納/粹?這種混賬東西都能過審,我們居然過不了審?”

“主編大人,劉老師,劉叔叔,我什麽時候給您添過亂啊?啊,是是是,您從前對我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感謝您。這樣吧,您也別睜一只閉一只了,這回兩只眼睛全閉上吧。不瞞您說,這是最後一次我來騷擾您了,我們去蕪被光斯集團裁撤了,整個出版事業部做完最後幾本書就關張了。”

“……劉主編,您真是大人有大量,我真謝謝您了。”

“去您那兒啊?我這合同有點麻煩,暫時走不了。不過這可是您邀請的啊,明年說不定我真去呢,到時候別說話不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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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那邊電話打完了,龍龍趕緊進去:“凝姐,累壞了吧,我聽你嗓子都啞了。”說着趕緊把保溫杯遞上去。

南見凝“咕嚕咕嚕”灌了半杯往椅子上一攤:“陳帆去倉庫還沒回來?”

龍龍指指自己隔間的方向:“沒呢,但是衡卿下來給你送康力的資料,等一會兒了。”

南見凝放下鼠标:“行,陳帆回來你跟他說他那本歷史的稿子應該是沒問題了,和作者好好溝通一下,也要适當修改修改,賴好做出個态度來嘛,不要下了劉主編的面子。讓衡卿進來吧。”

康力的資料不是什麽重要東西,衡卿不過是想下來看看南見凝,進了她辦公室才看着她整張臉都帶着股慘白勁兒,跟往日裏那種病态的白還不太一樣,她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南見凝也覺得自己有些身體不适,有一陣子了,總是會莫名其妙就心跳加速,甚至會覺得整個胸腔都在震動一樣,然後就是突如其來的頭昏,整個人有點發麻,又有點發飄,她去抽屜裏摸了一顆糖出來,興許又是低血糖呢?

可她清楚地意識到,這種感覺和以往的低血糖不一樣,她可能病了。

衡卿放下資料扶了她一把,眼神裏滿是擔憂:“南主編,你這是哪裏不舒服嗎?”

一大一小兩只手緊緊地扣着,南見凝心悸得更加厲害了,感覺整個胸口都緊縮着疼,像是有一根帶着倒刺的利刃,在胸腔裏來回穿刺,疼得揪心。

衡卿立馬大叫龍龍,離得近的編輯也跑了過來,入門便見南見凝一頭冷汗地往地上倒,衡卿一把接住人橫抱着放到了沙發上,南見凝半阖着口急促地喘着氣,卻也不像哮喘發作。

龍龍正要撥打120,卻被南見凝伸手摁住:“別打,龍龍,低血糖,沒事了。”

辦公區的人都聚了過來,思玫拎着剛沏好的蜂蜜茶進來:“凝姐,明知道身體不行還不好好吃飯,出版事業部要完了,你怎麽着,還要跟着殉葬啊?”

路信乘戳了戳思玫,咬着牙縫訓她:“你這姑娘怎麽說話呢?”怎麽往人心窩子上紮刀子呢,幸好大家都是自己人,知道你心直口快!

南見凝喝了半杯熱茶,略微緩過來,她揮手讓衆人回去:“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吓到你們了,不好意思啊。這快下班了,一會兒路上都注意安全啊。”

人都散了,衡卿放好資料下十七樓,在樓梯間就給南見凝發微信:別加班,我們一起回家。

南見凝回了一個好字。

她坐在椅子裏仔仔細細地回想了近幾個月來的心悸次數,之前去拉了心電圖發現有些心肌缺血,心律不齊。不算什麽大毛病,但是直覺告訴她不該是這樣的,方才那種感覺,好像她一松勁兒就會死掉一樣,太不正常了。

南見凝翻翻備忘錄,明日周五,周六周日衡卿去外地參加一個面試,曾澈和宋思賢忙着藝人招募的事情,多半要加班。思及此,她當即在心內科預約了一個號,周六過去看看吧。

平平無奇的一天過去,三個人結伴回家,曾澈帶了工作回來,南見凝做飯。

衡卿……又搞事情了。

要不說戀愛中的人都會變得弱智而虛榮呢,衡卿的高冷人設早就在這個家裏崩得滿地碎片,當然心裏那些小九九也是他算了好久的。

打開相冊選了半天,衡卿的目光在那張唇印照片上流連許久,終于舉着手機去廚房找南見凝。

腰間突然環上一雙手,南見凝條件反射地僵了一下便放松下來,轉身使勁踮腳在衡卿唇邊啄了一下:“怎麽,餓啦?”

衡卿舔了舔嘴角,可不是餓了麽,但其實肚子并不是太餓,但轉眼瞧見南見凝手上那把十八子,頓時清醒幾分。

“我想發個微博。”他打開那張唇印照片給她看。

南見凝盯着看了幾秒鐘,突然笑出聲音來:“你怎麽拍的啊,什麽都沒露出來還這麽色氣。想發就發吧。”

衡卿只覺得心裏發酥,登時就沒了顧忌,除了這張她在他鎖骨上留唇印的照片以外,又随手拍了一張貓咪們的集體照發了出去。

微博才發出去一分鐘,便有粉絲發問被頂到了最上頭:卿卿是在女朋友家嗎?

衡卿嘴角挂着笑正翻着評論,曾澈忽然沖出來劈手奪了他手機一邊删除那條微博上貓咪的圖片,一邊急吼吼地叫南見凝:“凝凝,快屏蔽你的朋友圈。”

南見凝拎着菜鏟一臉茫然:“什麽?”

曾澈來不及解釋,直接搶了她手機屏蔽朋友圈,然後一路往前翻着,皺着眉頭快速地删除着什麽東西,過了好半天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又重新開放朋友圈。

衡卿已經猜到他闖了什麽禍,神情萎靡地靠在沙發裏發愣:“哥,你這樣搞得我很害怕。”

曾澈似有怒氣,但還能壓得下去:“叫哥也沒用。以後發微博小心點,凝凝的微信通信錄裏有許多光斯員工,她在朋友圈裏發過元寶。黑貓常有,但三只腳的可不多。況且,你照片裏還露出了沙發靠背和書架的簾子,這些都很有識別度。她的微信好友裏必然有你的粉絲,你這樣會暴露她的。說不定今天已經有人發現了,但願不會有人特意截圖去坐實你們。”

說話間李靜江的電話來了,無外乎炮仗一樣地罵一頓,然後叮囑他一個字都不要回應,保持他一貫的高冷寡言人設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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