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構陷

構陷

曾澈在辦公桌後面來不及拉她一把,眼睜睜看着她跌在茶杯碎片上,撸起了袖子的小臂壓進碎片裏,瞬間湧出嫣紅的鮮血來。

辦公區的人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卻聽見了那刺耳的摔杯子聲音,接着便是曾澈驚慌地一疊聲叫着“凝凝”。

衆人下意識地站起來,只見曾澈抱着南見凝沖了出來,聲嘶力竭地大喊着:“快叫救護車!”

南見凝昏迷不醒,小臂上的血淌了一路,龍龍跟着曾澈一路跑了出去。

曾澈抱着南見凝直接下到了大樓一層,等到救護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被汗水浸濕,冷風一刮,忍不住打個寒顫。

急救醫護一邊上儀器一邊問:“有什麽過往病史?”

曾澈顫抖着嗓子不假思索道:“呃,哮喘、抑郁、低血糖、貧血,易過敏,還有心律不齊、心肌缺血、腰椎頸椎都有病,對了,她磺胺類過敏、青黴素過敏,B型血!”

南見凝不知道自己死了還是活着,因為她醒不過來,所有人都伸着指頭罵她賤貨,罵她還不如死在十年前的案子裏,這樣的話,那四個混混也未必能那麽早就放出來!

越來越多的爆料和猜測迅速發酵,說什麽難聽的都有。

有同屆校友爆南見凝當年才大二,因為這個事情而要挾校方,年年獨占獎學金。

又有知情人污蔑她貪財而接受了大額賠償,簽署諒解書,沒有正氣,一身賤骨。

還有人反反複複說她以此換來了一畢業就進華都出版社工作的機會,那時候華都出版社還未改制,南見凝進去就拿了編制,以美色傍上社長方新堯,光斯傳媒收購華都出版社後,方新堯被聘為總裁,南見凝年紀輕輕就成了出版事業部的負責人。

還有人爆出她和曾澈同居三年,二人在光斯傳媒仗着自己是嫡系出身,目中無人。

總而言之,她的一切都是徒有虛名,都是美色交易得來的。

除了爆料以外,各路人用心險惡的揣測和抹黑,也是不堪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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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像當年一樣,人們都問她為什麽九點多了還在外面,為什麽要一個人走夜路,從市區到學校打車也不過十幾塊,為什麽不打車!

有許多人拿她的長相和身材人身攻擊,意/淫。

受害人總是有錯的,她好好待在宿舍裏不就沒事了嗎?

雖然知道她是受害者,但一想想被四個人……真的感覺好髒啊。

與此同時,大批營銷號推波助瀾,把她塑造成了一個放蕩不堪的狐貍精。

輿論烏煙瘴氣的,李靜江焦急地等待着衡卿面試完畢。他不敢想象衡卿結束面試得知這些消息後會是什麽反應,幸而面試只推遲了一天,倘若推遲到周二,哪怕是今天下午,衡卿肯定會瘋。

一個禮拜天而已,南見凝一夜之間就從病嬌女神變成了黑料女王。這真是山間一日世上千年,難麽多黑料都夠放一年的了,這到底是誰想置她于死地?

李靜江認出幾個營銷號來,确定這是娛圈整治或者是馴服藝人的慣用手段,可南見凝是圈外人啊。

難道是走漏了消息,有人想通過她整衡卿?

李靜江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跳,按照這個路數,如果衡卿被爆出和一個滿身黑料的女人談戀愛的話,那可就成了娛圈笑柄。

他反反複複地翻看着熱門,終于在後面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爆料,新晉影帝李正晉嫖/娼出軌偷/稅/漏/稅!然而這些料都在南見凝的黑熱搜下頭壓着,還有人在快速地大量删除。

李靜江頓時明了,可他想不到這幫人都已經沒底線到這幫程度了嗎?拉一個圈外人來擋槍?

再往深處想的話,李靜江都有些毛骨悚然,這手操作的目的是什麽?不外乎兩個結果,要麽牢牢地把南見凝控制住,要麽徹底毀掉她。

想起衡卿跟他說過的光斯傳媒內部權鬥的事情,再加上李靜江對宋思賢的了解,他深深地感覺到南見凝這回怕是在劫難逃。

宋思賢那種人的肮髒手段層出不窮,放黑料搞蕩/婦羞辱這一套還只是初級的。真正去查的話,這些人各個都是法制咖,南見凝如果真落到他手裏,他不敢想象她會遭遇什麽。

面試應該很順利,李靜江看着衡卿意氣風發地出來,整個人糾結得恨不能去死。

衡卿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你猜今天面試的導演又多了誰?”

李靜江随意猜了幾個都沒猜對,衡卿套上大衣把領口扯正:“李靜江你是不是中年癡呆了啊,我碰到秦老師了!秦老師說我表現很好!晚上約着一起吃飯呢。”

“哦,能約飯的話,那可能就是真差不多了。”李靜江打哈哈。

李靜江這明顯心不在焉的模樣終于引起了衡卿的注意:“你怎麽回事兒?”

“阿衡,凝凝出事了。”李靜江示意他看手機。

半天都沒過完,新的爆料又出來了,南見凝血淋淋地被救護車拉走,爆料者造謠她在光斯大樓自殺。配圖是曾澈抱着她沖下大廳,她垂下去的一只手臂上鮮血淋漓,腕上的紅繩都在滴血。

暴/徒們的發言簡直惡心極了,這種女人也會有羞恥心?不就是炒作嘛!真想自殺的話,就找一個沒有人的安靜地方悄咪咪地死了,大庭廣衆之下鬧得這麽大,還是不想死。

衡卿暴怒地摔了手機,又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下撿回來,整個人都攏了團陰雲,想撥都無處下手。

今日已經沒有去華都的航班了,衡卿和李靜江趕高鐵在晚上八點沖進了南見凝所在的醫院。

南見凝似乎是睡了,也許是不想睜眼。擱在被子外面的小臂上纏着一層紗布,透着些隐隐約約的粉色。曾澈在陪護床邊坐着個小凳子,開着筆記本噼裏啪啦地不知道在做什麽。

衡卿嗓子已經腫了起來,說話略有沙啞,曾澈連頭都沒擡一下:“這會兒已經穩定了。這周末她本來就做了個心電監護,确定是陣發性房顫。凝凝不想吃藥做保守治療,打算做那個射頻消融術。倒也挺幸運的,她那個什麽血栓形成風險評估很理想,不需要做抗凝治療,很快就能安排手術。”

“幸運?”衡卿聽見這兩個字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有什麽幸運的?

曾澈仍然緊盯着筆記本屏幕:“怎麽不算,做這種手術的人差不多都要進行至少三周的抗凝治療,她基礎條件好,難道不是幸運?”

李靜江悄麽聲兒地站到了兩兄弟中間,他真擔心這倆人在病房裏打起來,幸而他的擔憂是多餘的。

衡卿握着南見凝的手輕輕撥開她的頭發親了親她的額頭,卻忽然發現她一直蓋着的右額角上居然有兩道鮮紅的傷口:“這是——”

“不是傷口,是兩道傷疤。”曾澈從小凳子上起身坐到了陪護床邊,擡腳踢了踢衡卿的小腿,下巴朝着門口擡了擡。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病房,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站定,曾澈讓了一支煙,衡卿也湊過去點上:“那兩道傷疤紋成了紅鯉?”平日裏怎麽沒見過。

曾澈吐出一口煙來嘆了嘆氣:“你還是她男朋友呢,連她額角有紋身都不知道。我說你是不是瞎,只看見那兩條魚了?你就沒注意到她整個右額角……都是一片紋出來的陰影,那一小片沒有頭發?”

衡卿愣了,所以她從來都不肯露出右額角嗎?

“你回來的路上也看了不少爆料吧,都是假的。10·6案是真的,那年十月六號是她的十七歲生日,她去給我送校樣領稿費,還很開心地買了一大袋子蛋糕分給大家,厚着臉皮問大家讨要生日祝福。”

“我那時候在華都出版社工作,會放一些校對的外包活兒,她交上去的活兒很好,連老方都說她真适合吃這碗飯,別人校對單價都是千字三元,她和姜二千字五元。那天因為晚上加班,拖着她過了九點多才能回學校。”

曾澈咽下一口灼熱的煙霧,似乎是在回想着什麽。

“到學校那班公車,那天是第一天調整線路,到校區最後一站因為施工而取消。她下車後步行回去,然後就被四個小混混圍住拖到了工地。她撥通了報警電話卻沒能說上兩句話就被打翻了。身上一千多塊錢稿費被搶走,錢被搶了她認了,但她性子太烈……”

“她激烈反抗傷了一個混混,他們就往死裏打她,她鼻梁眼眶顴骨都骨折、耳膜穿孔、腦震蕩、顱內出血、肺出血、胸骨骨折引起血胸,還有腰椎錯位,一側卵巢破裂。”

曾澈的聲音依舊低沉,可是夾煙的手指卻不停地顫抖着。

“連頭皮被撕掉了一塊兒,就右額角那裏,手指被踩斷,腿被鋼管打折,就那般她都沒有昏過去,眼睜睜地看着那幾個人把她的衣服撕了個幹淨。你能想象到嗎,她都被打成那樣了,那幫畜生還能——”

“她本以為難逃一劫,卻又絕處逢生,一個摩的司機發現那邊不對勁,過去才發現那慘絕人寰的一幕。”

曾澈大口大口地深呼吸,額頭上不停地冒冷汗。

“摩的司機是個退伍軍人,威猛健壯,一塊磚頭就把那幾個小子給蓋了。他脫了衣服把她蓋住後才報警,凝凝堅持着以最後的清醒給我打了電話才昏過去,她那時還想着不能讓老師和同學知道,她覺得那是一種羞恥。”

“你知道她為什麽不吃蘋果梨子排骨之類的東西嗎?她為什麽從來都不會哈哈大笑做表情嗎?不是她陰陽怪氣,是她做不了,面部神經受損,颞下颌關節紊亂,不能用力咬硬東西,也不能張口大笑,她去牙科都必須要确定給她看牙的醫生會複位。”

衡卿表面打了個哈哈:“我以為是她做了烤瓷牙,還琢磨好久她是在哪個診所做的,那麽自然。”說完又覺得這話一點都不好笑,也完全沒有緩解這個壓抑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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