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磨刀

磨刀

“我這不是急着回來看你嗎?”衡卿雖然心虛,但也覺得南見凝這樣刁蠻記仇還挺可愛的,說來說去還是擔心他,別說罵他了,打他他都覺得好甜蜜。

南見凝放下手上的絲瓜瓤雙眼通紅:“我在家裏好好的,又不是明天就死了,不出意外的話還能活幾十年。你墜樓後不好好養着是要跑回來給我看你最後一眼嗎?有人平地一跤就跌死了,你從二樓掉了下來!你是被動掉下來,不是做好了準備跳下來的,你這是會危及生命的意外事故,你懂嗎?你出了意外,你吓到我了!”

衡卿被她那認真的樣子鎮住,沉默幾秒後也收起了嬉皮笑臉:“那你獨自扛事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意外,我會不會被吓到?”

他幹脆繼續把心裏的話往外倒,說話音量也不由得高了幾分:“從你約見那些女孩兒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做什麽很危險的事情,你說要尊重那些女孩兒,不讓我摻和,好,我不摻和。但我不是三歲的小男孩兒,轉眼就忘記這些隐患。新聞爆出來的時候我知道你成功了,但危險一定解除了嗎?你還要說我墜樓的事情嗎?我墜樓是意外,但你有可能遭受有蓄謀的傷害,我很怕。”

南見凝汪着一窩眼淚,看起來又憤怒又委屈:“你吼我?”

衡卿登時漏了氣兒,整個人都不好了:“我哪有,我不就是說話聲音高了點兒。”

“那你這麽大嗓門兒是要跟我吵架?”

嘿!衡卿差點被氣了個倒仰,南見凝這不是倒打一耙麽,他哪有這種意思?

果真不能小瞧任何一個女人,哪怕她看起來是個鐵血真漢子,但生來就會搞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套路,他要是再多訓她兩句,保不齊她下一句就是“你這是什麽态度”!

衡卿嘆了口氣,上前輕輕地捧住了南見凝的臉,伸出拇指刮掉她眼角沁出來的淚珠,整個人也軟了下來:“凝凝,我怕。”

這世上有很多讓人懼怕的事情,但怕也沒有用,該來的總是會來。

吳曉玉去自首是南見凝逼她去的,趙正德一口氣把這事兒全推到了孟慶曉的身上,兩個人可能打一開始就沒有預想過這樁失敗的綁架預謀居然還有敗露的一天,是以沒有提前統一口供。

趙正德高估了孟慶曉的智商,孟慶曉只要說是和南見凝積怨已久,就是要報複她一下,那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兒。畢竟他們派去的那幾個人連南見凝的一根頭發都沒摸着,一點實際證據都沒有的事兒,怎麽都定性不成綁架未遂。

結果孟慶曉以為趙正德要把她推出去當替罪羊,幹脆竹筒倒豆子交待得一幹二淨,連趙正德安排人手去截南見凝的錄音都交了出來,當時那個計劃就是要綁架南見凝拍她的不雅視頻,好完完全全地掌控她。

孟慶曉的精神狀态幾近崩潰,趙正德不把她當人看,那就一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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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高瑞做套陷害南見凝出版抄襲小說的事情也交待了出來,但這個事情并不歸公安管,高瑞有驚無險。

梁警官參與了這樁案子,他和南見凝的關系勉勉強強算個朋友,還到不了要避嫌的境地,況且南見凝很聰明地一句不打聽,也沒讓他為難。

案情通告上說得很清楚,趙正德的禽獸行徑,天下皆知。但有關光斯集團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卻悄悄地帶了過去,南見凝有此心理準備,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

她一早就知道,階層這些看不見的東西,是她奮鬥終生都跨不過去的壁壘。她或許可以賺很多錢,也能結交許多朋友,甚至是大人物,但她始終都是平凡人。

平凡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她做不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南見凝如今在光斯傳媒已無立足之地,營銷部副總監的職務也被有意架空,但公司開除不了她。光斯現在被架到了火上,一方面咬牙切齒地想要弄死南見凝,另一方面又不想再次陷入醜聞。

實際上,光斯內部如今有許多人對南見凝還是有幾分個人感情的,比如曾澈、陸承江、譚明這些人,着實是很看得起她。南見凝所做之事,一定程度上讓他們收獲了坐享其成的體驗,這體驗很好。秦域到底還是記着南見凝搭救秦培華的恩情,不會輕易對她動手。

如果說普通員工從前還有不少人對南見凝有敵意的話,現今卻大為改觀,盡管他們并不知道扳倒趙正德這件事情全程都是南見凝在背後推波助瀾,但她能揭竿而起當衆揭露趙正德就是一條好漢。

然而好漢也不是鐵打的,尤其是高瑞趾高氣揚地告訴南見凝,是曾澈提示他們拿去蕪文化開刀就能擊垮她的時候,好漢也險些當場吐血而亡。

南見凝鎖着門在辦公室裏反反複複回想着高瑞的話。

“曾總監很在意你,但他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在乎去蕪文化。是他親口說的,去蕪文化是南見凝的命,也是老方的底牌,只要毀了去蕪文化,就能一把将死老方。”

“曾總監說過,對南見凝本人施壓沒有用,她那個人百折不摧,但要是去蕪文化有問題,她就免不了要受制于人。所以說,想要制服南見凝,得先拿下去蕪文化。”

“出版抄襲書不是曾總監的意思,但他給了我們思路。”

南見凝萬萬沒想到,居然是曾澈。

是曾澈啊,那是陪她走出了深淵的人啊,居然——早早就倒戈,且真的反過來殺她。

南見凝不能說,無人可說,曾澈是衡卿的親哥哥,他們是一家人。

她憋着滿心失望和怒氣去拜訪了許久未見的方新堯,兩個人談了什麽她不記得,只記得老方說他的确是老了該退了,最後一程為他們當了一把磨刀石也挺不錯,就算是最後教他們一課。

南見凝悵然若失,始終想不明白她從這堂課裏收獲了什麽,那麽就只能說,這堂課原本就是不是給她上的,這堂課的教學對象是曾澈,而她也是塊磨刀石罷了。

她失魂落魄地哭了一路,在地鐵上用襯衣蒙了頭擦臉,終于說服自己這事兒就算過去了,曾澈不是別人,她沒法怨恨他。但是進了辦公室看見他一如往常的微笑,卻又覺得那笑意裏似乎帶着冷冷的刺。

這是五月的最後一天,也是南見凝在營銷部上班的最後一天,衡卿馬上要回劇組,南見凝心中恍恍惚惚的,像是大夢一場倉惶醒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妄,她忍不住打了個冷噤,在悶熱的辦公室裏出了一身冷汗。

曾澈敏感地注意到南見凝情緒不好,連午飯都沒有去吃,他給她打了飯帶回來,卻發現她又在用耳釘在手臂上胡亂地紮,這樣紮只要不紮破皮流血就不會留痕。

“凝凝,你又怎麽了?”她這半年來恢複得很好,已經開始考慮停藥,這怎麽又突然這樣?

南見凝覺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戳着飯盒裏的米飯一口都不想吃。

是曾澈啊!

怎麽會是他。

或許是高瑞挑撥離間呢?

“阿澈,你有沒有說過‘想要制服南見凝得先拿下去蕪文化’的話,有沒有說過‘只有去蕪文化有問題,南見凝才免不了受制于人’的話?你說過嗎?”

南見凝一雙眼睛滿含着期待,她等他否認,等他破口大罵趙正德和高瑞他們血口噴人,但是她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

曾澈一言不發地坐到她對面若無其事地笑了:“凝凝,那都是過去的事。我們不能太貪心,想着什麽都要保住的話,那麽最終一個也保不住。在去蕪文化和你之間,我選擇了你,原本一切都很合适,你看你在營銷部同樣能好好工作。只是半路殺出個宋思賢盯上了你,這才讓問題複雜化了。”

金邊鏡框後的眼睛閃爍着溫柔的眼神:“凝凝,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凝凝,老方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磊落,你也不過是他手裏的刀而已。”

南見凝脫口而出:“我知道。”

曾澈訝然:“那你又在堅持什麽?”

南見凝目光如刃,冷漠地看着曾澈:“老方拿我當刀,但是你們拿我當砧板上的肉。”

曾澈突然換了神色,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似乎在看一件收藏品。

南見凝把飯盒推開,盯着曾澈臉上那個和她同款的眼鏡,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冷意岑岑:“阿澈,你到底要做什麽?”

曾澈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翹着二郎腿的膝上,一手支着椅子扶手,緊緊地盯着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凝凝,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放棄你。”

“我們和衡卿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你離開他吧,回到我身邊來。”

“就像當初你離不開我時那樣,繼續留在我身邊。”

“你不需要戒斷我,我會永遠護着你。”

南見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确定自己沒發燒,這些話的的确确是曾澈親口說出來的而不是她的幻覺,她震驚地蠕動了下雙唇,卻沒說出來什麽話。

曾澈目放寒光:“你還記得五年前,啊……不,現在算起來是六年前。你還記得你那時求我不要走,求我娶你嗎?我那時醉得腦子都不清醒,卻克制着自己沒有動你,因為愛護你已經成了我的本能。我把你關在門外,第二天清晨拉出來箱子要走的時候,發現你在我門口的地上蜷縮了一夜,當時我覺得我們都有病,但其實我心軟了,心裏想着只要你再求我一次不要走,我就留下來和你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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