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這句話說出口後,現場仿佛有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正午的陽光有些耀眼,明晃晃的陽光此時正肆無忌憚地照射在游樂園裏的上空。

安室透迎着光,轉身看向水川本,金燦的陽光灑在他的金發上,反射着耀眼光暈。

長久的寂靜後,水川本突然笑了出來。

就像幹涸了許久、找不到方向的旅人,聲音嘶啞到讓人心顫的程度。

聽得安室透忍不住用擔憂的眼神看向對方。

說實話,當他看到水川本的資料上寫着現役警察這樣的字眼時,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場景。

但是還是不免在內心為這位同僚感到悲哀。

一個年輕優秀的在職警官,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風見發來的資料中詳細闡述了水川本的履歷以及別人對于他的評價。

安室透能從那些平淡的文字中看出他對于警察這份職業的信仰和付出的努力。

正是這樣的人,才讓安室透選擇用勸說的方法去制止他。

現實是殘酷的。

女兒去世,自己又患了絕症,面對傷心欲絕的妻子和無良媒體無縫不鑽的質問,他已經筋疲力盡了。

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在情理之中,但是安室透真的不希望一個光榮的警察變成自己曾經最厭惡的罪犯。

哪怕是為了給親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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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邁出這一步的時候,已經把曾經熱愛的櫻花踩在了腳底。

安室透是一個卧底,一個摒棄了所有光的卧底,他并不羨慕可以光明正大給這個國家帶來正義的人,因為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但是當他面對這樣的人的時候,在這個人即将被摧毀的時候,不免感到悲哀。

有什麽東西無聲地滴落在地上。

“滴答……”

“滴答……”

安室透靜靜地說:“其實,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不是嗎?”

“收手吧。”

水川本要的不是誰的命,而是想毀掉這家害死自己女兒的游樂園的名譽。用輿論來成就自己的複仇。

這樣的計劃很偏激,但是他明明能用直接炸死游客這樣的方法,卻多此一舉地選擇提前引爆一枚無人處的炸彈去提醒人們游樂園裏有危險。

直到游客都撤走了才開始準備引爆炸彈。

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善良的警察。

水川本停下動作,擡臂用攥緊的拳頭狠狠擦過了自己的雙眼,露出血紅的眼睛。

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嗎?

“爸爸、爸爸!”漂亮的女孩穿着粉紅色的蝴蝶結連衣裙,輕輕拽住了他的衣擺。

“我長大了也想成為警察!”小女孩挺起小胸脯,把自己寫的幼兒園要求的“最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小作文遞給爸爸,然後高聲說道。

“哈哈哈哈!”男人接過紙張,揉了揉女孩的發頂,揉亂了女孩媽媽今天給女孩編的漂亮辮子,接着被氣嘟嘟的女孩一把拍開了手。

“不要亂動啊!爸爸!”

“好了好了,爸爸錯了。想成為警察的話,要好好學習哦~”

“哼!我當然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記憶的白光裏。

沒有以後了。

沒有以後了,櫻子。

爸爸沒能給你以後。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水川本揮手摘掉了自己頭上戴着的假發,露出了原本精幹的短發。

“櫻子曾經說過,以後想成為爸爸一樣的警察……”水川本的聲音暗啞,如同磨砺着的沙石。

……

接下來的行動進展地很順利,高木帶領的小隊成功制止了已經放棄抵抗的水川本。

銀閃閃的鐐铐最終拷上了曾經無數次拷住了罪犯的手腕。

而爆處班的人也順利抵達了現場。

目暮警官在收到犯人已逮捕的消息後,終于長松了一口氣。

下令收隊、将犯人收押回警局後,他對着剛剛趕來的爆處班年輕的隊長說道:“那接下來就麻煩你了,松田警官。”

黑色自來卷的墨鏡男人拍了拍目暮警官的肩膀,嘴角勾起笑道:“放心吧,這種事情,三分鐘就能解決!”

回話的是來自爆處班的拆彈專家松田陣平,他是目暮警官的老熟人了。每逢有炸彈的場合,被借調過來的十有八九是他,據說還是他主動打的申請。

雖然拆彈技術很靠譜,但他桀骜自大、慵懶随性的性格,實在是讓目暮警官适應不過來。

松田陣平的話聽得目暮警官露出半月眼,喂喂,這樣的話是不是小聲一點說比較好啊。

安排好前往旋轉木馬的人選後,松田陣平穿着厚重的防爆服坐上爆處班的車,前往了犯人丢下炸彈的摩天輪下。

已經逮捕犯人的搜查一課準備撤離回警視廳,水川本已經坐上了押送車。

而同樣被拷上手铐的水川夫人在跟着丈夫上車前,用溫柔的眼神看了一眼長谷川朝。

[謝謝你,小先生。]

水川夫人在心底默默說,然後上了車。

在得知女兒去世後,最傷心的人除了水川本以外,就是她了。

與丈夫舉辦完女兒的葬禮後,她的世界就已經塌掉了。如同堕入了透不過氣的大海,她辭掉工作,每日抱着女兒的遺物沉浸在悲戚之中。

所以理所當然的,當丈夫提出要她幫忙吸引警察注意力的時候,她同意了。

可當她綁着炸彈坐在旋轉木馬旁,看着旋轉木馬一動不動的時候,突兀地,她開始想象如果女兒坐在那上面,該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應該是快樂的吧,想象中的場景讓她潸然淚下。

長谷川朝是在她心情最低落的時候來的。

她其實已經做好了争辯的準備。

但是他沒有勸說,也沒有斥責。

只是溫柔地、靜靜地,在詢問自己能否坐在她身旁後安靜坐下。

仿佛覺得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也确實如此。

對方長時間的默不作聲讓她坐立難安,她應該被質問為什麽要這樣做的!

可什麽都沒有發生。

當她忍不住偷偷看向他時,結果在這個年輕的男人眼底,看到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落寞。

這時她就知道了,自己該怎麽選擇。

——

爆炸案圓滿結束。

因為自己的衣服早在第一顆炸彈爆炸時就被炸毀了,所以直到現在,長谷川朝穿着的還是游樂園給發的精靈服裝。

雖然好看是好看,但也實在是太熱了。

幸虧游樂園的負責人得知是他和安室透幫忙逮捕住犯人後,就讓人從游樂園的倉庫裏翻出了幾件他們自己推出的周邊衣服。

這才讓兩人不至于沒衣服換。

長谷川朝拿着新到手的衣服,嘆了一口氣。

“長谷川,怎麽了?”一旁正在換衣服的安室透問到。

說起來安室透在犯人被逮捕後就突然消失了,就連當時在場的警察都沒發現他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當警局的車全部都離開他才出現,嘴裏說着剛剛實在忍不住去了廁所這樣的話。

不過沒事就好。

畢竟他可是今天直面最危險犯人的人啊。

“沒什麽的。”長谷川朝翠色的眼眸垂着微張,看起來有些恹恹的,一點也不像是他所說沒事。

他的語氣平淡:“我母親留給我的懷表被今天的第一顆炸彈炸掉了。剛剛你不在的時候我去找過一次,但是沒有找到……”

今天早上他怕懷表在人來人往的游樂園被人碰掉,所以小心翼翼地收拾在了自己的衣服裏,但是誰能想到他們的房間竟然會有炸彈。

真是禍從天降,還不如帶在身上。

長谷川朝語氣懊惱:“要是當時我能想起來把懷表帶上就好了。”

聽完了長谷川朝的話,安室透突然想起來什麽,表情突然心虛。

“那個……”安室透在剛剛換下的騎士服口袋掏了掏,掏出了一個東西遞給長谷川朝。

“嗯?什麽?”

長谷川朝伸手接過,熟悉的觸感立馬讓他意識到這是他的懷表。

黯淡的翠色眸子瞬間亮了起來,驚喜之色浮上長谷川朝的眉梢,“安室!”

安室透撓了撓頭,眨着一雙紫灰色的眸子無辜道:“很抱歉,中午排查炸彈的時候因為怕有人把炸彈藏在儲物櫃的私人物品裏,所以我檢查了一遍我和你的衣服,結果發現了這個。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放回去,緊接着就聽到炸彈要爆炸的聲音,于是放進口袋就匆匆跳出了休息室。後面發生的事情太緊急了,就忘記它了。”

“……抱歉讓你這麽擔心。”

金發男人用帶着心虛意味語氣說完後偏過頭,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的動作讓長谷川朝覺得是他忘記了和自己講,白白讓他擔心這件事讓安室透很愧疚。

但是安室透能把他的懷表帶出來就已經很讓他感謝了!

這可是媽媽的遺物!

而且……這也是那件事情唯一的線索了。

“不,安室君,真的很感謝你能把它帶出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長谷川朝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小心地收好了失而複得的寶物。

他還想再說什麽,可是下一秒,更衣室的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

兩人看去,只見一個半長發的白發青年沖了進來,來到長谷川朝身邊緊緊抱住了他。

“哥!你沒事吧!”比長谷川朝高小半個頭的青年有着一雙微挑的鳳眼,瞳色是略深一點的墨綠色。這雙眼眸此時滿含擔憂,望着被自己圈住的男人。

白發青年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跑着來的,冷白的額頭上有着細小的汗珠。

一旁的安室透眯了眯眼,看向突然出現的陌生白發青年,紫灰色眼底露出一絲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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