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要回家

第45章 他要回家

沛誠魂不守舍地回到樓上,森澤航已經出門了,他坐回到工位上,心頭空落落的,還充滿了迷茫。

他再次點開兔子APP查看,“信任”的進度條已經讀取了一大半,零散任務的積分也攢了不少,只剩下那幾個最核心的大任務還沒動靜。他之前一直避之不願仔細看,先是覺得這一切離他還很遙遠,後來又一直被荷爾蒙侵擾得無法正常思考,如今倒是真正靜下心來。

“洩露核心情報”這一條——還不能确定交易對象就是岳望錫。岳望錫雖然看着和森澤航不對付,但畢竟有多年的交情,兩家的關系也擺在那裏,目前雙方公司還是合作的狀态,很難說對方會真的做觸及利益的事。

也許這個“洩露”沒有一個特定的對象,類似黑客向公衆洩露消息一樣?但森久是一個私營企業,不缺錢也不想上市,不存在影響股價的問題,最多只是破壞潛在投資關系,這算是“讓森久陷入危機”嗎?

再下一條任務,“讓森澤航破産”,這就更離譜了。

他打開電腦網頁,搜索以森澤航為關鍵詞的花邊八卦,果然很快看見了與姜家有關的新聞。森澤航剛從英國回來的時候,不少營銷號和八卦自媒體追着他挖了一段時間,标題盡是類似于“森澤航拒絕接受百億家産,森源資本內部竟是這樣!”亦或“盤點這些年頂級二世祖身邊的男男女女”這種聳動的标題,其中每條都提到了森姜兩家的關系和二人的婚約,還有森澤航飛去巴黎給她慶祝成年禮的宴會照片。那時候二人都很年輕,俊男美女、名媛闊少,像是另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看來森澤航有婚約在身這件事确實只有自己不知道,雖然也沒人瞞着他,歸根到底,此事與他實在毫無關系。

再之後的新聞大多都是和森久相關的科技新聞了,類似産品發布和參加活動的通稿,相關讨論畫風已經正經了許多。而最近的消息,則是姜遠生賣掉自己的創業公司回國的新聞小條,內容連用語都差不多,大概是公關文,沛誠猜是在為她回國之後的商業計劃鋪前置輿論。

把一大堆花裏胡哨的網頁關掉,沛誠已經完全确認,自己再一次的、悄無聲息地失戀了。

這麽說也不太準确,這發展其實不在任何人預料之外,從未擁有過的東西怎麽能叫失去呢。但每次都是這樣,他覺得真的好沒意思。

他從小一直很羨慕那種想要什麽就說,喜歡什麽就要的孩子,可是明知喜歡也沒有用的時候,誰還會開口索取呢,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他恨自己不争氣,被一個兔子玩得團團轉,做什麽攻略人物,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又氣又委屈。他一腔粉色泡泡全部破碎,好像從頭澆了一盆冷水,徹底清醒了。

沛誠腦子裏充斥着各種負面的想法,手上機械性地做着PPT,麻木地想:要麽一個億也別圖了,直接給自己買一份這個什麽數字伊甸園的套餐,然後徹底死掉,一了百了吧。他滿臉無聊地扒拉着“靈魂金庫”的各種套餐和費用結構,一條一條看着——預先訂購?沒有錢。信托和受托人?沒有人。繼承權限?謝謝,我是同性戀。定期付款?要麽就這個吧,簽個賣身契,預支幾十年工資做分期付款。哦,還有退款政策——“對可能發生的特殊情況,例如,如果用戶提前購買服務但未能使用,或者繼承人決定終止服務所涉及到的退款機制。”那麽估計等我死後、存款也燒光,我的靈魂就會像肉體一樣被當做垃圾一樣扔掉,灰撒大地吧。

怎麽有人活着和死後都這麽垃圾啊,沛誠崩潰地抓起了頭發。

“你怎麽了?”賀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沛誠“啊”了一聲,茫然地擡起頭,賀躍笑了聲:“你剛進公司的時候也經常這樣,怎麽了,遇到什麽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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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助……”沛誠一見他,立刻嚎了起來。

“呀,怎麽哭了?”

不知怎的,沛誠看他自帶了一份“人性光輝”的濾鏡,難過道:“我眼睛進了一個睫毛,怎麽都揉不出來,好痛!”

“這麽大點兒事。”賀躍有些無奈,“跟個小孩兒似的。”

沛誠睜大眼,左右偏了偏頭,給賀躍查看那根并不存在的眼睫毛,忽然冒出一句:“要是賀助是我媽媽就好了。”

賀助聞言拍了他腦袋一下:“別和老板瞎學。”

“我是說真的,你對家人和孩子都那麽好,做你的小孩一定很幸福。”沛誠說。

提起家人,賀躍表情柔和了些,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他身邊,說:“是嗎?我卻總覺得自己做得還很不好。”

“哪裏不好了!”

“比如如果我時間再多一點的話,就可以再多幫幫我老婆了吧,現在基本都是她去幼兒園接豆包,回家還要收拾。又比如,如果我能力再強一點,以後就可以送豆包去更好的學校了吧。你知道現在小孩子上個學有多卷嗎?再比如,當我看到某些社會新聞的時候,都很害怕,我既不希望豆包面對這些陰暗、邪惡的事,但又怕她什麽都不懂會吃虧。每每這種時候,我都覺得很無力……你怎麽哭得更厲害了?”

“賀助你人也太好了……我要做賀家的小孩!”

賀躍被他弄樂了,實在沒有辦法,明白他大概是遇到了什麽煩惱,但是私事又不太方便說,抽了張衛生紙遞給他:“擤擤鼻涕吧你,像什麽樣子。”

“而且……我之前看過一句話,那就是人的一生會有兩個家。”賀躍又說,“第一個是你出生的家庭,我們每個人都無法選擇,我無法選擇父母,小豆包也無法選擇一個億萬家産的老爸。但第二個家是你自己選擇的,你可以選擇朋友,選擇新的家人,你付出什麽、想得到什麽,很大程度上都是你自己能夠控制的。即便不是所有心願都能達成,但至少每一份努力都不會白費。”

沛誠聽懂了——賀躍講的沒有錯,是自己太無用、太怯懦,太愛怨天尤人了。他認真地看着賀躍,說:“我認真的,賀助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人外有人,就算不是世界上最有錢的人,你也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以及最好的老公。”

“叫誰老公呢,”森澤航也回來了,撿起一個只言片語就開始胡說八道,“你們倆在幹嘛呢?賀躍你怎麽把小魚弄哭了?”

“才不是我呢,是你讓他改PPT把他氣哭了。”賀躍随手一指沛誠的電腦。

“啊?”森澤航更費解了,慢了半拍才傻乎乎道:“有這麽難嗎,哪裏不懂?”

“沒有,賀助開玩笑呢,是我剛才眼睛裏進東西了。”沛誠一抹臉,立刻恢複如常,只除了眼眶還泛着紅,“PPT我改好了,發您郵箱。”

“哦,哦。”森澤航又看了他兩眼,但沛誠直視着電腦不和他對視,一副大義凜然、我要工作的堅毅表情,森澤航只得滿頭霧水地進辦公室了。

“要是覺得累了或者工作壓力大,就請假休息調整一下,身體最重要,工作是次要的。”賀躍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沛誠感激地對他點點頭。

聽取了賀躍的建議,沛誠請了一天假在家休息。這個小公寓當時純粹是圖上班方便租的,裏面除了房東留下的舊家具之外,基本沒添置什麽東西,只有生活必需品,看着像個進城務工人員的廉租房。

他早早起床,給自己煮了一碗番茄雞蛋打鹵面,而後收拾幹淨碗碟,又大掃除了一番,床單被罩連帶窗簾都撤下來洗幹淨了。可惜被禍害成粉色的襯衣用漂白液泡了半天還是恢複不到原色,只能放棄。

衣物床單飄揚在陽臺,沛誠拎上大包小包的垃圾下樓,還順道出門去理了個發。一切結束的時候,夕陽西下,頂着初冬的寒意,他心血來潮買了個冰淇淋,一手拎着剛買的橘子和草莓,在這個愈發熟悉的城市裏久違地、漫無目的地、悠閑地走着。

這一天下來,沛誠已經完全調試好心情,并且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回去,他要回到自己作為“沛誠”的人生中去,他要好好用那一個億,過上善待自己的、舒适的生活。

下一輩子,他不會再圍着別人轉了,不管是老板、甲方還是喜歡的人,他的父母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他的小家庭只有他、也只能靠他自己,他要圍着自己轉。

他想去巴黎,想在午後塞納河邊看書喝咖啡,和遛狗的老頭老太聊天,抱怨天氣,抱怨街上的老鼠。他想在希臘小島上的沙灘上躺着睡覺,他想去南美爬火山,他想去新西蘭追綿羊,他想坐上地中海出發的豪華游輪,每天穿着短袖短褲吃大餐。亦或是什麽也不做,他喜歡的人都不喜歡他,但他喜歡自己總可以了吧。

他忽然意識到,他從來都不愛自己,難怪從來沒有別人願意愛他。

為了這個目的,他要專注,他不能再浪費時間,他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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