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三周目開始!
第65章 三周目開始!
有過兩次被兔子坑的經驗,這次沛誠默默等待白光熄滅,不敢大喊大叫,也不敢亂動,就怕又憑空出現在一個特別尴尬的公共場合裏。
他捏了捏鼻梁,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明顯感覺自己五官的走向和眉骨的高度都不一樣了。
一睜眼,他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手裏還拿着一本書,沛誠眨巴眼睛仰頭看着他,心想——我就知道。
對方語速很快地叽裏呱啦說了句什麽,沛誠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哄笑聲。
男人有些不悅,随即操着口音有些奇怪的普通話說:“岳望錫,你又上課睡覺?這麽困的話為什麽不在宿舍裏睡好了再來?”
周圍笑聲更大了。
面對此情此景,沛誠早已無奈地習慣了,他搖了搖頭,看着面前攤開的、嶄新的、一個字筆記也沒有的教材,發現竟然是全英文的。
男人丢下一句:“We are at page 27 now.”便轉身走了。
就算此刻丢臉的實際上是岳望錫,沛誠還是難免覺得有些害臊,他頭疼地四下一望——明亮的教室裏整整齊齊坐了一屋子學生,發色人種各異,含自己在內都穿着統一的制服上衣和淺駝色格紋長褲。他正要收回視線,卻正撞上一對回頭看他的目光,霎時間定住了。
坐在他右前方兩排,16歲的森澤航穿着校服襯衣和杏白色背心,手指心不在焉地轉着筆,回眸投來漫不經心的一瞥。
只需一眼,沛誠就立刻認出是他。
天哪,沛誠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近距離地見過他了。
這時的他身體和肩膀還沒有長開,但五官中混血的氣質更為突顯,淺色的大眼睛上睫毛又卷又長,鼻尖挺翹,嘴唇薄而天然勾着一個弧度,簡直像廣告裏的模特小孩。
少年的森澤航還沒有進化出那種見人就自動露出最完美微笑的能力,他表情略帶無聊,眼神在岳望錫臉上随意掃過,又轉了回去。
前前後後加起來不到三秒鐘,卻讓沛誠汗流浃背,眼眶濕潤,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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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是那麽年輕,那麽無憂無慮,沛誠蒼老又疲憊的靈魂見到他臉龐的一剎那,宛如幹涸沙土經由漫長等待,終于遇見了一場雨,濕潤的氣息控制不住要從四肢百骸湧出。
森澤航已經轉回去了,留下一個肩背筆挺但瘦削的背影,他幹淨的脖頸和耳廓被陽光曬得泛粉,一會兒低頭寫兩筆什麽,其他時間沉默地看着講臺。
一切從頭開始了。
一堂課結束,沛誠光顧着盯森澤航去了,老師講課的內容本就是全英語,而且根本不知從哪開始的,他壓根兒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下課後,他還沒能完全消化好混沌的思緒,手上慢悠悠地收拾東西,森澤航卻已兩三下拎上包站到他面前。
沛誠擡起頭來看他,心中沒來由得十分緊張:“怎麽?”
森澤航單肩挂着書包,手插在褲兜裏,語氣懶洋洋又帶着無所謂:“媽媽叫我邀請你晚上一起吃飯。”
他此時的聲音雖然已經是沛誠所熟悉的音質,但音色更為清亮;看自己的眼神也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疏離中帶着一份客氣——沛誠見着這個熟悉卻又稚嫩的森澤航,只覺十分新鮮,一時間竟然怔愣在原地,只是呆呆看着他。
森澤航微蹙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哈喽?”
沛誠回過神來,問:“你媽媽?”
“對啊,不然呢,”森澤航說話的時候眼睛沒看他,而是飄乎在窗外——少年人對什麽都感興趣,又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她剛好來新加坡玩,順便請我們吃飯。”
“哦。”沛誠心想,原來我們現在在新加坡哦。
之前看角色卡介紹的時候,他已大概了解這國際學校的學制,是每學年會換一個國家、換一個校區,校園設施和部分師資借的是當地合作院校的,也有老師類似輔導員的角色随學生一起搬遷,其他專業課老師遠程授課。這不僅是方便流動于國際間的家庭子女入學,更是為了創造學生們的國際視野、培養未來的國際領袖而服務。學生畢業時參加全球統考,試卷的命題及批閱均由英國總部直接統籌,畢業後牛津、劍橋、哈佛、普林斯頓等一流學府都會給與該校學生一定的入學優惠,和其他公立學校根本不在一個起跑線上。
但除此之外,沛誠對自己此刻身處的周遭環境尚且一無所知,而且不不同于“闵效禹”是個完全嶄新的陌生人,岳望錫和森澤航一家認識多年,如果舉止太過反常,很難不被察覺到異樣吧。
“哦。”沛誠不敢多說話,只點點頭站起來——兩人個頭相仿,都是青少年略顯單薄的身材。
“別磨蹭了,你不情願我也沒辦法。”森澤航催道。
沛誠小聲說:“我沒不願意。”
森澤航沒再說什麽,只耐心等他收拾好,然後先一步踏出了教室。沛誠跟在他身後,一路下樓梯走出教學樓。
校園內鳥語花香,有大片的草地和不錯的陽光,周圍的學生大多還是亞裔面孔的。此時大約是冬天,但也有二十多度,走了一會兒,森澤航大概覺得太熱,揚手把背心脫了挂在肩上。他不主動說話,沛誠怕說錯也不敢開口,兩人一路沉默以對,并肩不疾不徐地走着。
想了想,沛誠開口問:“你媽媽這次呆多久?”
“不知道,一周?”森澤航說,“她非嘴硬自己是來旅游購物的,實際上就是找借口過來看我的吧。”
“她也是關心你。”沛誠随口接道。
“我知道,我是廢物少爺嘛,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大家都不放心我。”森澤航說。
結合這人十年後依舊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做派,小時候恐怕更是要命,沛誠在心中肯定了他對自己的評價。
不料森澤航卻不太滿意地轉過來:“這時候你應該說:沒有啊,也沒那麽糟。”
沛誠:“……”
森澤航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說:“總之,等會你見到我媽媽可別亂說話啊。”
沛誠不明所以:“我能亂說什麽啊?”
“比如……就是……”森澤航忽然猶豫起來,“就是你見了她之後,她肯定會問我們在學校怎麽樣,和同學相處好不好。你可別跟她添油加醋,說什麽我被同學欺負之類的啊。”
沛誠聞言停下腳步,森澤航回頭看他。
“你被誰欺負了?”沛誠問。
森澤航下意識答:“不就是上次小組作業的時候……雖然也不是什麽大事。”他觀察沛誠的表情,顯出一絲詫異:“不對,你是真不知道?”
沛誠認真地搖搖頭。
森澤航見狀卻笑起來:“你還真是什麽也不關心啊。”
他笑起來的樣子有些天真,眼睛亮晶晶的,是沛誠十分熟悉的模樣。但他此刻沒有閑心思考這些,追問道:“快說,怎麽回事?”
森澤航有些納悶,但也老實解釋起來。
這個班的所有學生其實都是來自優渥的家境,入學便存了社交的心思,本就不是那麽純粹的校園環境。社會實踐課分小組的時候,好幾個同學見原來森澤航平時成績不錯、長得也好,專門來邀請他加入。但森澤航是一個連洗衣液和洗衣粉都分不清的家夥,到了動手的環節自然十分茫然,根本幫不上忙,惹組員不開心了。
組員們表面上對他仍十分友好,都捧着他,結果一扭頭在班上大說他壞話,宣揚和他一組如何倒黴等,說得十分不堪,傳來傳去,傳回到了當事人耳朵裏。
“就是這樣,當時好多人都在說,那天在班上還差點吵起來了,你沒聽見嗎?”森澤航問。沛誠搖搖頭。
“其實我也沒受到什麽實際性的傷害,不過是閑人閑語罷了。”森澤航聳肩道,“真是我以前成長環境太過單純嗎?可我從小就特別惹人喜歡,你知道的吧?從小到大每個人見了我都是誇,我還從沒經歷過不被人喜歡這件事。”
“哦,我忘了,你就不喜歡我,要麽躲着我,見面了就瞪我。”他又自嘲地笑起來。
這話若被那些同學聽見了,免不了又被人拿出去诟病一番,但聽在沛城耳朵裏,卻無比心疼——在他的認知中,森澤航本來就應該是意氣風發,甚至有些恃寵而驕的模樣,從小到大所有事都順風順水,好像陽光雨露都更眷顧他才是正确的。
然後他又想到,給森澤航一帆風順人生帶來最大打擊的不就是自己嗎。是自己讓他遭受無法預料也難以接受的背叛,讓他學會接受、學會妥協、認清現實。所幸的是這一切還沒有發生,但可悲的是他即将再做一次。
森澤航湊近了觀察他:“你表情也太可怕了吧,哎,也沒事啦,我也就郁悶了一陣子,現在已經好了。”
“總之,我和你說了這些,你可別在我媽媽面前說啊,我都這麽大個人了,她會擔心的。”
什麽十六歲的高中生還會叫自己母親“媽媽”啊,沛誠心想,但嘴上還是答應道:“你放心吧。”
作者有話說:
沛:這人從小就開始大言不慚地自誇人見人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