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必然趨勢
第100章 必然趨勢
就在沛誠以為生活将永遠這樣幸福快樂下去的時候,正當他對命運的惡意和潛在的危機喪失一切警惕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他們倆的事被國內知道了。
說實話,他并不是沒有料到這一天的來臨,甚至一度還懷疑怎麽這麽久都沒有人發現,畢竟雖然他倆遠在國外,但并非和國內沒有聯系,更何況兩人在一起的事情壓根沒瞞着周邊的人,從教授到同學都知道他們倆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已經是一個再普及不過的認知。
饒是如此,每年放假回家的時候兩人也會稍微收斂一點,雖然還是會經常去對方家裏玩,但畢竟還是感覺束手束腳。逐漸長大之後,兩人的假期裏安排了實習、打工和旅游的各種計劃,可用的借口越來越多,沛誠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逐漸習慣了這種完全自由的生活方式。
當岳母給他發消息說能不能打個電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嚴肅,沛誠心中已經隐隐有了一種預感。視頻接通後,對方先是兜了幾個圈子,似乎不知該如何啓齒這件事,沛誠嘆了一口氣,道:“媽,你到底要問什麽,直接說罷。”
鏡頭對面的女人頓了下,難得眉頭緊蹙——近年來,沛誠不論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上從來沒有讓她犯過愁,在姐妹之中也因為她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而驕傲不已,如今,她艱難地開口:“媽媽……媽媽聽到一些謠言,關于你和航航的,我最開始聽到的時候也覺得很荒唐,但是還是想着來問問你……主要是看你有沒有聽過什麽類似的……”
“媽,你要問什麽就直說吧。”沛誠打斷她,又重複了一遍。
岳母擡眼看鏡頭那邊的兒子,忽然發現畫面中的這張臉龐竟十分陌生,是因為自己已經太久沒有近距離地看過他了嗎?還是因為兒子出門在外這麽多年,竟已經悄無聲息地長大了這麽多。兒子小時候經常被說和自己長得很像,尤其是下半張臉,鼻子又和他爸爸相似。但是現在,她卻已經從這張臉上看不到她父母二人的任何痕跡。
“那人說,你和航航在……是一對。”岳母終于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沛誠聽完後只片刻便點頭道:“是這樣。”
岳母聞言完全愣住了,她結巴道:“不不不,那人的意思是你們是一對,意思就是……”
“我知道什麽意思,”沛誠說,“我們在談戀愛,也一起住,挺長時間的了。”
“之前沒有和您說,因為确實覺得不知道怎麽說,也怕你接受不了,”沛誠表現得十分冷靜,“但是我想着這事兒終有一天你們也會知道,既然從別人那裏聽到,還不如我親口告訴您比較好。”
岳母那邊仿佛鏡頭凍住一般毫無反應,她的臉上滿是錯愕——明明已經是心懷猜忌來打的這通電話,明明即使被否認她心裏也依舊沒底,必要再換其他仿佛追根究底的。卻從沒有設想過自己會得到如此直截了當的肯定答複。
“航航家裏還不知道,您先別和他們說。”沛誠又說,“他今天下課後要去實驗室打工,晚上回來的時候我會先和他說,他家裏的事情讓他自己決定怎麽處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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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岳母終于醒過神來,她的表情瞬間碎裂,滿眼不可置信:“你說什麽?你……你說什麽!”
鏡頭搖晃起來,沛誠只能勉強看見對方一閃而過的倉惶面龐。“不不不,不行,這不行,到底怎麽回事你和媽媽說清楚!”
“高二開始的,我喜歡航航,他也喜歡我,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沛誠說,“雖然過程簡單,但這其實不是一個沖動倉促的決定,其他的事情我們也考慮過,不論是家裏人是否能夠接受,社會外界的看法,以及未來的發展是否受限等等。我不會說什麽現在時代開放了,這種事在國外很正常這一類的話,但是在考慮了這如上許多之後,我依舊認為和航航在一起是唯一的選擇,這就是我們相愛的程度。”
“或許您會說,喜歡也好、愛也好都是年少時候的沖動和一廂情願,以後回頭看啥也不是,但我們已經在一起五年了。或許真的有一天,這份喜歡會随着時間和瑣事消磨,但是您能明白的吧?如果現在有人特別激烈地反對我們或者拆散我們,我們一定會更加團結、更加堅定地在一起的。”
他一條接一條地說着,無論是表情還是音調都沒有太大起伏,既不因為行徑暴露而緊張慌亂,也不因據理力争而激動,只是有條有理地平靜敘述着,方方面面都不漏過,但都點到為止。溫和的語氣下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駁的态度,甚至帶着一絲隐隐的威脅,面對這樣的兒子,岳母打心眼裏感到恐懼。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腦中冒出的每一個念頭還未出口,就已經能預見将迎來一個準備充分的解釋。
“您可能需要消化一下這些信息,可能需要冷靜一下,準備好的時候我很願意和您再聊聊。”沛誠最後這樣說,“無論如何我都是您的兒子,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晚上森澤航回來的時候,沛誠正在擺餐盤。今天下午有了那一通電話,對于沛誠來說也不是毫無影響,他心思一直挂在這件事上,沒有做太複雜的食物,所幸森澤航也向來不是很在意。
“去洗手,吃飯了。”沛誠頭也沒回地說。
“好嘞!今晚吃什麽?”森澤航的聲音遙遙從洗手間傳來。
沒有聽到回答,森澤航洗完手出來,看見沛誠穿着灰色套頭衫居家服的背影,從背後抱着他親了一口。他摟着懷裏的沛誠,左右看了看,說:“哦,吃Fajitas嗎?那幾個頑固的牛油果終于放軟了?”
“嗯。”沛誠随口應了一聲,把鱷梨醬從攪碎機裏舀出來盛到小碗裏,抓了一袋奶酪碎,說:“你把鍋也端到桌上去。”
兩人的飯桌就是一個茶幾,面積只有書桌的一半,沛誠從烤箱裏拿出烤香的玉米薄餅,鋪上炒好的雞胸肉、鱷梨醬、酸奶奶酪醬、番茄莎莎醬和一點墨西哥辣椒,再撒上奶酪碎,就這樣卷着吃。做起來既方便又不油膩,還營養豐富。
沛誠慢吞吞地啃着卷餅,眼睛不自覺地去瞟手機——現在國內應該已經是深夜,不知道家裏現在怎麽樣了,不知道今夜爹媽是否能夠睡着。
森澤航起身去拿喝的,回來時遞給他一杯,習慣性問道:“你今天過得怎麽樣?”
“嗯……”沛誠遲疑了一下,說:“今天媽媽給我打電話了。”
“哦?阿姨說什麽?她還好嗎?”森澤航問。
“她……不太好。”沛誠放下手裏的盤子,看着森澤航的眼睛——對方一聽就緊張了起來,想必是以為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她知道了,我們倆的事。”沛誠說。
森澤航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表情也瞬間嚴肅了下來。沛誠補充道:“不知道是誰告訴她的,她來問我,我就承認了。”
“嗯,既然知道了,也沒有必要再撒謊,是誰告訴她的都不重要,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森澤航也是這個看法。
“你爸怎麽說?”他又問。
沛誠搖搖頭:“不知道,我媽應該還沒告訴他吧?我一直以為會接到我爸的電話,咆哮着讓我速速滾回國。”
“那你怎麽打算?”森澤航問。
“不知道,雖然感覺已經做了很久心理準備,但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挺沒底的。”沛誠老實說。
森澤航擦了擦手,張開胳膊,抱住了他。
沛誠把下巴擱在愛人的肩膀上,熟悉的氣息讓他瞬間感覺好了不少。對比高中,兩人個頭都又長了些,但許是更愛運動,森澤航的體格總是微妙地比他好一些。兩人已經朝夕相處了很多年,很多細微的變化難以察覺,沛誠也不确定對方是不是已經和自己上輩子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十分相似了。
“我想親自和他說,這樣至少比較有誠意,但是隔着電話解釋總歸還是不太正式、效果也不好,但要我現在回國面對面地解決這件事,心裏還是有點子虛的。”
“我知道,我陪你一起回去?”森澤航問。
“你先別幫我操心了,”沛誠道,“我讓媽媽先別和你家說,你打算怎麽辦呢?”
森澤航低低笑了兩聲,說:“我終于可以出櫃啦!”
“你別鬧了!”沛誠伸手揪他耳朵,“和你說正事兒呢。”
“我沒鬧啊,從多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在心裏演練出櫃的戲碼,已經爐火純青,只是不知道該用哪一套的好。”森澤航退開一點,抓着他的肩膀認真道,“別擔心,這是好事,知道嗎?”
“哪裏好了……”沛誠嘟囔道。
“當然是好事,這是事件發展的必然趨勢,是一個進步,”森澤航親了親他的額頭,“別害怕,無論發生什麽事,我會一直和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