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知道你可以

第107章 我知道你可以

目送森澤航上了出租車,沛誠手揣在兜裏,慢悠悠地溜達回家。打開門後,出乎意料的岳家父母依舊坐在客廳,居然在一派祥和地看電視。岳峥擡眼看見他,伸手給電視靜了音,說:“過來坐。”

沛誠應聲坐在了側邊的單人扶手沙發上,準備迎接新一輪的訓話。

岳峥開口卻說:“好了,吵也吵了,打也打了,現在冷靜下來一點?”

沛誠心道——打人是你單方面的,我又沒動手,但心裏還是明白這是對方在給他一個臺階,于是老實“嗯”了一聲,想了想,他又補一句:“我剛才情緒急躁,說話太難聽,爸爸對不起,我知道你們是為我考慮呢。”

岳峥略一挑眉:“哦,剛回家的時候渾身毛刺兒,一副我要怎麽害你的樣子,出門一趟回來幹脆直接把我當仇人,又叫又跳的。現在森家小孩兒就剛來了不到半個小時,你倒是瞬間老實了。”

沛誠無法反駁,偃旗息鼓地坐着,心中默念——你就是個NPC,我不跟你計較。

“說吧,你們商量出什麽結果了?”岳峥問。

沛誠詫異地“啊?”了一聲,旋即明白道——這老頭以為兩人出去核對戰術去了,殊不知他倆只是蕩了會秋千嗎,答道:“沒有,就随便聊了聊,他爺爺給他打電話,他就先回家了。”

岳峥觀察了他片刻,大概是認為他沒有說謊,卻嘆了一口氣道:“還是這麽意氣用事。”

沛誠聽完好笑道:“您怎麽聽着好像還有些可惜,您不是很耍心眼對付您嗎?”

“看你動了腦子但效果不佳,和看你連腦子也不想動,那感受還是不一樣的。”岳峥說話毫不留情面,“我知道你們倆關系好,你要是和他做朋友,這份關系還穩固長久一些,現在搞成這樣,就算我們不把你們分開,你以為就能這樣長長久久下去?”

“你們倆這關系,我不說你也知道,根本上不了臺面,既不可能公布,也結不了婚,沒有小孩,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束縛。喜歡這東西能堅持多久?”岳峥說,“現在你愛我我愛你的,那是因為你們現在既不用掙錢、也不用面對什麽真實的社會壓力。你既不用像市井小民一樣每天為了吃穿發愁,擠兩個小時的地鐵去上一份月薪幾千的班。也不用和我似的每天被所有人盯着,無論是競争對手還是公司裏的人,每個決策都可能對無數家庭帶來影響。你的生活簡單、單純,除了上學考試就是談戀愛,自然會覺得戀愛無比美好。”

沛城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這還是岳峥第一次和他說這麽多話,雖然态度依然居高臨下,但內容不是完全的說教,反而帶着一絲有感而發。岳峥不像森家,沒有什麽祖上積蓄和勢力的照拂,算是真正意義上白手起家的人。他學歷不高,卻一步一步做到了今天的地位,但越是如此,越是和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接觸,他越覺得自己出身低賤,總擺脫不了暴發戶的标簽。所以他一直努力地讓自己、讓兒子往上流社會的圈層裏去靠,所以他一直那麽在意誰有給他丢臉了,生怕被別人笑話了去。

他說的這些沛誠不是不明白,但卻實在覺得和自己沒關系,無論是身為沛誠的自己還是身為“岳望錫”的自己。說來沛誠也是到近幾年才忽然發覺原來自己或許是屬于對情感遲鈍冷漠的類型——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他雖然能夠敏銳察覺別人的情緒,并且為此做出反應,但關乎自己的喜怒卻總是來得慢半拍,親密關系的建立對象有且只有一個人。他很少流淚,最常也最深刻體會過的情緒只有孤獨,他曾以為自己是很耐得住寂寞的人,就算一輩子孤家寡人也不在意,直到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或許原來的父母不願意親近他,覺得他“養不熟”,是因為早早發覺了這這個本質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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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這些也晚了吧?”沛誠麻木地說,“都談了五年了。”

岳峥噎了一下,沛誠又說:“況且父親您說的那些事,無論如何都得面對吧?又不是說我不談戀愛就能免掉。比起一個人面對,還不如兩個人一起面對更好?哦,我明白了,是要選擇‘能讓生活變得更容易’的伴侶,就像媽媽幫助您一樣,而不是一個從各種方面都更麻煩的選擇,對吧?”

岳峥點了點頭:“你什麽都懂,但是呢?你還是要固執下去嗎?”

“不是我想固執啊,”沛誠說,“如果硬把我和航航分開,我就會去死。”

沛誠說這話的時候非常平淡,因為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他不可能再像上一世那樣回去完成什麽鬼任務,亦或是使用加速器只為看一個無意義的結局。如果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他寧願結束掉這一切重新開始。

可只是單單起了這個念頭,就又迅速被他自己否決掉了——他希望這一世永遠不要結束,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有一輩子那麽長。

兔子有句話或許沒有說錯,這個宇宙是因為森澤航而存在的,沛誠想。

岳家父母聞言卻着實吓了一大跳,許是正因為他語氣和表情都太過平靜——那不是鬧脾氣的宣言,更像是對事實的陳述。

沛誠看見他倆驚懼的表情,仿佛回過神來,擺手道:“啊,我不是在威脅誰啊,我沒有那個意思。”

正因如此才更可怕啊,二人面面相觑——這話要不是一句威脅的手段,那只能說明他是真這麽打算的。

岳峥匪夷所思道:“你就這麽喜歡他?為了談個戀愛,你連家庭、你的父母、你自己的人生都不要了?”

“我有什麽人生可言,”沛誠站起身來,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讨論了,“我住的房子、花的錢,以及受到的教育,都是你們支付的,我過去不存在什麽選擇權,也是合情合理。甚至未來的日子我也很樂意讓你們繼續做主,無論是回集團上班還是去子公司打雜,我都不介意,畢竟這是你們為我的教育所進行投資應得的回報。”

“我和航航在一起,可以不用公開,怎麽都無所謂。我說實話,就算你們把我關在國內,關在家裏,我大可以明面上答應你們和他分手了,然後呢?你們還能關我一輩子?”沛誠嘆了口氣:“或者幫我找個相親對象結婚?你們不管找誰,至少也是門當戶對、對咱家有所助益的人吧。別人嫁進來了之後,我連手都不會摸她一下,時間長了能不露餡?別人家知道了會放過我們?”

“說到底,你們唯一的盼頭,不就是等他那天不喜歡我了再把我甩了嗎?我不會斷言此事絕不會發生,畢竟就像您說的,愛情并不長久。”沛誠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仔細想想,其實我們都沒什麽選擇呢,親愛的爸爸媽媽。”

沛誠說完,便轉身上樓回房間裏。

他給森澤航發了個消息,對方沒回,他也不催,只關了燈睜眼躺在床上。他忽然覺得心裏很痛快——過去的三十年人生裏,從小到大,他一直在照顧所有人情緒、觀察別人的臉色,很少為了自己任性而堅持什麽。所以他總覺得很累、很想逃走、很想回家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着。不知道是不是岳望錫的皮囊也從某種意義上影響了他,說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之後,他只有一絲愧疚和不安,更多的是破罐子破摔、把難題丢給別人的輕松感。

他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了很久,發現自己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混亂了,有些時候分不清那些事發生在什麽時間點,或者準确而言,是發生在“哪一個自己”身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借由暗夜中屏幕的亮光,他看見是森澤航發來的消息。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對方說。

沛誠沒有回,對方也只當他已經睡着了,自顧自地繼續說:好消息是我家不會再管我們倆的事了。

沛誠眼睛瞬間瞪大,立刻爬起來。怎麽可能?他不太相信,自己睡糊塗了正在做夢呢?

壞消息是,他們也不會再管我的事了。對面又說。

沛誠雙手捧着手機,止不住渾身戰栗,他微微顫抖地打下幾個字:什麽意思?

海陸空:你還不睡。

海陸空:睡不着?又和叔叔吵架了嗎?

沛誠:你說你家以後不管你了是什麽意思?

不會吧,不會真的應驗了吧。

兔子APP任務上明晃晃的“斷絕關系”幾個大字浮現眼前,讓沛誠頭暈目眩,喘不上氣。

海陸空:你別擔心,也沒那麽嚴重。

海陸空:和爺爺做了一個對賭約定,之後五年家裏不會再給我提供任何支持,學費生活費都沒有,如果我可以憑自己的力量賺到五百萬美金,也就是爺爺第一桶金的數額,他們就不再幹預我之後的事。

五百萬美金,接近四千萬人民幣!沛誠心裏一沉——他們現在才大三,先不說要靠着積蓄來支付劍橋高昂的學費和生活費,如果不考慮讀研,撐到畢業後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年半創業的時間。世面上大部分的初創公司連第二年都活不過,靠投資或許能撐到收支平衡的一天……

不對,沛誠忽然驚醒,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認識森澤航的時候對方正是26歲,個人身價已經上億了,難說這個對賭協議于他而言根本沒有難度。

好。沛誠回複得很簡潔。

森澤航那邊敲敲打打,最終發過來幾個字:我覺得我是可以的。

沛誠立刻回複:我知道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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