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章
第 102 章
餘嘉鴻被鬧鐘吵醒, 他睜開眼關掉了鬧鐘,撐着起來,揉了揉臉, 掀開被子下床去。
他那個岳父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別什麽都沒幹吧?
他打電話去葉公館,傭人接電話告訴他, 葉永昌昨夜壓根就沒回家。
這……他捏了捏眉心。葉永昌會去哪裏?
想起昨夜葉永昌身邊兩個舞女陪伴。餘嘉鴻打電話給大堂問:“葉先生住哪間房?”
“姑爺,先生住您隔壁,右隔壁。”
還真猜對了。
餘嘉鴻快速洗漱, 換衣服,一拿了鑰匙, 把大衣挂在手上走了出去,去敲隔壁的門。
門拉開,是一個燙着大波浪, 披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胸口露出了一大片痕跡,見了他也不加掩飾的女子,餘嘉鴻一瞬間懷疑自己敲錯了房門, 一轉念他問:“葉永昌先生在嗎?”
“在睡覺。”這個女子手靠着門框, 姿态妩媚地看着他。
“麻煩你叫他起來,我有事找他。”餘嘉鴻說道。
“我叫他,他會生氣的。”這個女子聲音軟糯嬌柔。
她一直堵在門口,餘嘉鴻只能說:“你讓開一下, 我進去叫他, 我是他女婿。”
這個女子微微側着身子, 餘嘉鴻把門推了大開,往裏走, 這個女子跺腳,跟着往裏走。
餘嘉鴻走了進去,從客廳穿進房間,葉永昌睡得正香。
這個女子去床上推葉永昌,葉永昌睜開眼,女子說:“葉先生,他講是你的女婿,我攔不住。”
葉永昌撐了起來,他光着上身,看着自家這個好女婿,自己昨天回房的時候,他還沒回來,這麽早又來做什麽?
他揮了揮手,跟那個舞女說:“你出去吧!”
“爸,你可以起來了,七點二樓牡丹廳開會。”餘嘉鴻跟他說。
他從床頭櫃摸了煙盒,點了雪茄,抽了一口:“電影院連夜貼了告示,倉庫已經整理了兩大間,足足四萬多尺,少說也能容納兩三千人。你說的,我都做了,再說了,你想鴻安怎麽做?你只管讨論,中午再來跟我說,讓我睡一會兒,昨天晚上累了。”
餘嘉鴻寒着臉看他:“餘家經營的是海運業務和橡膠業務,跟民用沒什麽關系,而且餘家絕大部分生意在南洋。今天搞那麽大的陣仗,對餘家也沒什麽用。但是葉家是做百貨的,在民衆心目中要積累美譽度,看見惡劣天氣,你帶着女婿一起協調解決蘇家宅的難民生存問題。會為鴻安提高口碑,難道你想讓唐家獨攬功勞?如果是這樣,您繼續睡。”
葉永昌立馬把雪茄放煙灰缸上,掀開被子,身上沒着寸縷,大喇喇地下床。
餘嘉鴻背過身:“我先下樓了,七點開始,您晚一會兒沒關系,別太晚。”
“知道了,馬上來。”
餘嘉鴻搖了搖頭,往外走,聽見那個女子,發出一聲:“我滴乖乖,到底誰是老丈人啊?”
餘嘉鴻去樓下的餐廳,要了豆腐腦和兩個包子,快速吃了早餐,上二樓牡丹廳。
他進去的時候見到何神父也來了,他快步過去:“何神父,您也來了。”
“今天早上我看見積雪很厚了,想着快點把人安排了,除了昨夜安排的三十個人,我又叫了二十個人過來。”
“謝謝!謝謝幫忙。”
唐海生和陸老先生也來了。
陸老先生見何神父在,立馬過來招呼,說自己和唐海生,昨夜徹夜未眠,總算是落實了極司菲爾路上紗廠租用的倉庫,連在一起的五棟,現在确切人數大約兩到三萬人,算下來不夠。
餘嘉鴻也知道這是他們在短時間裏弄到的極限了。
“沒事,我也聯系了一所中學,教室也能容納不少人。還有兩家寺廟,說也能容一些人。解決了住,還要解決吃穿……”何神父說道。
餘嘉鴻自知自己是外行,而且他在上海也待不久,如果有何神父介入,這幾天的寒潮先避過,還能商量一下這些人的長久安置。
唐家兄妹帶了二十來個人進來,這些人是目前在蘇家宅做義工的。
除了葉永昌人都來地差不多了,還有好幾個報社的記者,坐在後面。
這個會是他召集開的,他來了開場白:“事情的起因是唐海生先生為了籌措糧食而親自走了南洋,請興泰輪船運了三千噸糧食。唐先生告訴我,這批糧食的十分之一是捐給饑餓中的難民,其餘作為平抑上海糧價,以市場價七折投放市場。所以我們聽了,當夜立刻調了船,分批将糧食運送來上海,幸不辱命,糧食已經全部到港。為了持續緩解後續糧荒,我受唐先生邀請來上海,了解上海現在糧荒的情況,以便配合裝運糧食,緩解高企的糧價。昨天早上,陸老先生和唐先生邀請我一起去看了蘇家宅難民的情況,兩位看着天上下着大雪,非常擔心的難民能不能熬過冰天雪地,剛好下午我找何神父,看見南市難民區管理很有章法,晚上和我岳父鴻安的葉永昌先生聊的時候,他也非常擔心難民熬不過這個寒潮,我們決定用鴻安大戲院收留難民,得到了唐先生的支持,後來又商量出了找鴻安的倉庫和各大紗廠的倉庫,至少能讓難民進屋,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在長輩的支持下,我和唐均豪先生、唐筠英小姐,昨晚找到何神父,請求支援。”
餘嘉鴻從昨晚唐家虛報蘇家宅難民數據,就猜出唐海生從糧價平抑協會募集到了資金,去南洋購糧,很可能做了陰陽合同,比如買了三千噸,可能報給國內不過兩千八百噸,打通海關關節,兩百噸直接進來,他就貪了下來。
本來他做這種事,自己收了他運費,就沒有幹系了,但是唐海生賺取高額利潤的同時,就連赈濟災民都要給混着糠的飯食。而且,還妄圖把女兒塞給自己,那只能讓他吃進去的全都吐出來。
葉永昌在女婿身邊坐下。
餘嘉鴻剛剛說完,何神父開始發言,他很高興昨晚風雪中餘嘉鴻能去找他,并且已經做了這麽多安排,他寥寥數語說完t,立刻開始安排起工作。
這麽一對比,餘嘉鴻冗長的發言,顯得做事之後還吹捧自家功勞之嫌,與何神父高下立見。
現場唯有唐海生心驚膽戰,餘嘉鴻說得清清楚楚多少噸糧食,他做高了糧食價格,給糧價平抑協會彙報的是兩千五百噸,現在這個被捅破,他如何交代?
而且糧價那麽高,他可不想捐出三百噸去給那些窮癟三吃。
陸老先生作為糧價平抑協會的主要人員,作為這次購糧的主要出資人,本來聽他回來說的,自己也賺了不少,心裏還很高興,現在一聽,這個殺胚居然瞞着他們藏了五百噸糧食?
餘嘉鴻打量着陸老先生和唐海生之間目光來去,自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何神父帶來的人開始安排,不需要說具體怎麽做,只是安排誰去幹什麽?
說到物資,餘嘉鴻說了句:“三百噸的糧食應該是夠一陣子了,先度過這幾天?”
陸老先生冷哼一聲:“海生,這事就交給你了?三百噸,一粒米都不能少。”
事已至此,唐海生還能說什麽?這麽冷的天,他拿出帕子擦頭上的汗:“一定,一定,讓均豪負責這件事。”
餘嘉鴻看向秦先生說:“秦先生一直負責南市難民區的物資調配,能不能和均豪兄一起處理?”
“好。”秦先生點頭。
餘嘉鴻低聲跟葉永昌說:“鴻安跟各家紡織廠,服裝廠和布料廠都有關系吧?您想辦法弄被褥過來,”
“我十天影院的營業額你知道多少嗎?我還得出這些,我得出多少?”葉永昌一臉你是不是有毛病?
“影院的損失都承擔了,這一點算什麽?別讓唐家獨占風頭,邊上有記者呢?你想想爺爺燒掉的公債和捐出去的錢,這點就是一個零頭。”餘嘉鴻輕聲催岳父,“另外,還有工作人員的餐食,鴻安下面的餐館也提供飯食,給工作人員發飯票,每天提供一葷三素的飯菜。”
葉永昌側頭看他,此刻心在淌血的唐海生笑容滿面說着自己對難民困苦的同情。
餘嘉鴻說:“快啊!”
“被褥這塊,我去想想辦法,可能沒辦法弄來那麽多,我盡力。”葉永昌舉手,“另外,感謝南市難民區的工作人員過來提供支持,為了節省大家往返的辛勞,鴻安會為大家提供休息和飯食,每人每天三張飯票,可以在鴻安的任何餐廳吃飯。”
“就是有個問題,下雪天,幾家醫院和難童醫院救護車緊張,兩三萬難民,肯定有需要救治的,需要送醫院救治。”分派的人說。
餘嘉鴻轉頭問葉永昌:“您家裏派一輛,還有酒店裏抽一輛過來?”
“應瀾把你三姨接去香港,就把司機給辭退了,現在有車沒司機。”葉永昌說。
餘嘉鴻擡頭:“我來開吧?先把事情做下去。”
“麻煩餘先生了。”
“應該的。”餘嘉鴻說道。
“餘先生是南洋人,不認識路,我跟車?還能幫忙安排病人救治。”唐筠英主動提出。
分派工作的那位先生說:“确實有需要。”
這位也給另外一輛車派了一個庵堂的師傅,讓她安排病人就診。
這個時候大家都很忙,餘嘉鴻不可能給大家添麻煩,他跟唐筠英說:“唐小姐,走吧!我們跟車去葉公館取車子。”
唐筠英跟着餘嘉鴻往外走,唐均豪跟出來:“筠英,我跟你說兩句話。”
唐筠英不情不願地站住:“哥哥,我和餘先生有正事要做。”
“只做正事,不要動歪念頭。”唐均豪貼近她,低頭跟她說。
說完,唐均豪又走到餘嘉鴻身邊:“餘先生,舍妹還小,我們生母去得早,她有什麽不懂事的地方,請多多包涵!三百噸糧食,我會想辦法放到南市難民營的倉庫。”
這是歹竹出好筍了?餘嘉鴻淺笑:“現在大家先各忙各的,晚上舞會細聊。”
“好。”唐均豪點頭,“晚上好好聊聊。”
出力的都分配走了,只留下出錢的葉永昌、唐海生和那位陸老先生,跟記者說着自己要如何為難民雪中送炭。
幾位記者對唐海生主導的三千噸糧食、七折和三百噸捐糧很感興趣,問得很詳細,唐海生現在還能如何?只能認了這個數,心疼已經進了口袋的錢,要重新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