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章

第 114 章

上海是葉應瀾出生的地方, 從媽媽去世,爺爺奶奶帶着紮着白色蝴蝶結的自己坐船離開至今已經快十一年了。

記憶中的外灘,記憶中的南京路, 還有記憶中的……葉公館。

歐戰紀念碑, 二十四層樓上的自鳴鐘……

葉應瀾進船艙提了兩個箱子出來,一個是她日常用品, 還有一個裏裝的是給福根叔和阿妹娘姨的禮物。

自己走的時候還小,這麽多年在南洋生活,她沒想到福根叔和阿妹娘姨還這麽記挂她。

“餘太太, 我幫你提。”一個男子走到她身邊,幫她提箱子。

葉應瀾感激一笑:“朱先生, 麻煩了。”

“哪兒的話!我這是舉手之勞,你幫我的,才是大忙。”

“就把書借你抄了兩日, 哪裏值當您這麽說?”

“真的,這本教材編寫得很好,對我很有價值。”

葉應瀾把謝德元給的那套書帶了出來,在船上咖啡廳看, 剛巧遇見這位朱先生, 他看見她的書,頗有興趣,借來翻閱後,追問是哪裏買的。

聊了葉應瀾才知道這位是大學的老師, 他們學校剛好要開機械課程, 要編寫教材, 想用來參考。

因為是朋友送的,葉應瀾也不知道哪裏能夠買到, 他就請葉應瀾借他幾日,葉應瀾跟他不熟,只能船上借他這麽幾天,他還真是從早到晚都在抄寫。

等快到港的時候,他送還書,書裏還夾了好幾張便簽,針對她筆記上的理解,給出了他的注釋。

葉應瀾有些惋惜,不能跟他多請教一二。

“請!”朱先生伸手。

葉應瀾和朱先生一起下了船,走過通道,剛剛出碼頭,葉應瀾遠遠就看見了餘嘉鴻,這人在跟人聊天。

餘嘉鴻也看見了她,立馬快步走過來。

葉應瀾跟朱先生說:“朱先生,謝謝!我先生來接我了。”

“您客氣。”朱先生把行李放在地上,準備離開。

聽見一個驚訝的聲音:“大哥。你怎麽認識餘太太?”

“船上認識的。”朱先生說道。

餘嘉鴻今天一大早就來碼頭了,先去興泰輪船,巡查了一番,看時間差不多,他就來客輪下客這裏,湊巧碰上了顏料商朱家二少爺。

當時,餘嘉鴻讓他們家把庫存顏料放出去,朱老板真的把顏料全部放了,這幾天果然德國的顏料陸陸續續到港了,顏料價格也開始回落了。

加上這次餘嘉鴻在生絲上爆賺,現在他在上海灘算是一戰成名了。

朱二少爺巧遇他自然是要想說幾句。

餘嘉鴻一直盯着出口,看見葉應瀾出來,立馬就往老婆這裏來。

朱二少爺高興得說:“沒想到這麽巧。”

“餘太太在看一本機械原理書,我剛好要編寫教材,就冒昧想她借來一開,因此認識。”朱先生溫文爾雅,解釋詳細。

朱二少爺更是興奮:“那可真是有緣,大哥,幸虧餘先生提醒,我們家才能及時出掉顏料。要不一起吃個飯?”

“改日吧?我們今天中午已經有約了。”餘嘉鴻說。

“也好,哪天來我家喝茶。”

朱二少爺這麽說了,兩家正打算各自回車裏。

那位朱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餘太太,這兩日,抄書我盡撿重要的抄了,既然大家認識,不知道能否多借兩日?”

“當然可以。”葉應瀾連忙拿起提包,給朱先生拿書。

朱先生接過書,高興地說:“過兩日,我一定送還。”

“不急,我應該在上海要待上一周左右。”既然大家認識,就真不着急了。

和朱家兩兄弟分別,葉應瀾和餘嘉鴻一起去車上,上了車她問:“怎麽突然說,要讓我來勸三姨母女倆走?”

餘嘉鴻笑而不答看着她,葉應瀾皺眉:“你看我幹嘛?”

餘嘉鴻招手:“過來。”

葉應瀾探頭過去,餘嘉鴻趁機嘴唇在她臉上擦過,他這才開心地開車往前,跟她說起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要娶裘雲鳳的繼女?而且這個繼女之前還是給你準備的,他怎麽做得出來的?”

葉應瀾知道自己不能對她爸有幻想,但是她這個爸爸實在是……

“你可知道,唐家那位六少爺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天……”葉應瀾發出驚呼,“我爸知道嗎?他知道,還想娶裘雲鳳的繼女?”

“你爸知道地一清二楚,而且,懷了這個孩子,裘雲鳳找到你爸和你媽,要葉家大少奶奶的名分。你爸只肯給姨太太的名分,你媽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患病,想着若是跟你爸離婚,你以後的日子會很難,所以她就拖着不給。裘雲鳳在葉家姨太太和唐家太太之間,選擇了唐家太太。”

“這……”葉應瀾一時之間,不知道為媽媽傷心難過,還是說感慨葉永昌和裘雲鳳,牲口不如,不如牲口。

日久年深,自己又在爺爺奶奶身邊如珠似寶地長大,葉應瀾記得媽媽,知道她受的苦,卻不知道她這麽苦。

尤其是自己結婚之後,愛上餘嘉鴻之後,餘嘉鴻給她多少甜蜜和安心,她就能想到要是有一天自己失去他會多麽痛苦。

“應瀾,給媽媽一個交代吧?媽媽沒辦法看見了,你替她見證惡人的下場。”

“嗯。”原來他發電報催自己過來是為了這個。

“我們進酒店,放掉行李,中午去阿妹娘姨家吃飯。”

兩人進酒店放點了行李,葉應瀾把給老兩口帶的東西給拿了出來,從肉幹、糖果、松餅到布料茶葉,她買了一大堆,餘嘉鴻替他提了袋子,挽着她一起下樓。

紅磚的石庫門,黃牆的老洋房,還有黑白調調的小弄堂,身臨其境為葉應瀾已經褪色的記憶添上了色彩,孩童的記憶和成人的視角到底不同。

走到弄堂口,餘嘉鴻又見到了那位倚門而立的女子。

“阿妹娘姨,那個姑爺又來了。”

阿妹娘姨走出來,她看着葉應瀾說:“我家小姐回來了。”

自己從一個還沒桌子高的小娃,跑到阿妹娘姨身邊,仰頭問她:“娘姨,娘姨,我要吃……”

娘姨仔細看她:“小姐,要不t是姑爺給我看過照片,路上要碰見小姐,我是認不出了。”

葉應瀾看着娘姨,出去的時候才八歲,加上爺爺奶奶在家都說寧波話,她的上海話已經不太會說了,幸虧寧波話和上海話相差不大,她說:“娘姨一點都沒變。”

“十年還沒變?老了。”阿妹娘姨牽着她的手進屋去。

有了上次,這次兩個孩子見到餘嘉鴻立馬開口叫:“姑爺。”

“這是小姐。”

“什麽姑爺小姐的?您都不在葉家做幫傭了,孩子們叫叔叔阿姨不好?”葉應瀾說着,讓餘嘉鴻把帶過來的禮物給娘姨。

接過沉甸甸的袋子,阿妹娘姨往外推:“小姐,姑爺已經買過了東西了。你這是做什麽?”

葉應瀾低頭拿出一個瓶子:“這是南洋的東西,這個紅花油擦腰肌勞損很好。還有這……”

她介紹了一圈:“不值幾個錢,确實我從星洲一路上背過來的,也算是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您怎麽能不要?”

“是是,小姐,這麽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您還要不要吃小時候的菜。我給您做了臭豆腐,吃不吃?”阿妹娘姨問她。

這個夢裏的吃食,已經多年沒吃過了。南洋家裏雖然也做寧波菜,爺爺奶奶卻不好這一口。葉應瀾點頭:“吃啊!”

葉應瀾坐下,看見桌上還有一盤目魚蛋炖蛋:“我都好幾年沒吃過了呢!”

餘嘉鴻不免搖頭:“你喜歡吃這個?”

“很過飯的。吃茶泡飯配這個味道很好的。”葉應瀾跟阿妹娘姨說,“我要吃茶泡飯。”

阿妹娘姨拿來熱水壺,給她飯裏倒了熱水進去:“福根今天酒店裏調班調不開,所以沒在家。”

“沒事,福根叔在酒店裏,我很容易見到的。”

餘嘉鴻看着她碗裏,問:“那不是茶泡飯嗎?你這不是開水泡飯?”

“是不是茶都叫茶泡飯。”葉應瀾筷子伸向目魚蛋,夾了放進碗裏,浸泡在水裏,小口吃目魚蛋。

餘嘉鴻見她吃得挺歡,他也去拿熱水壺,也學着她這樣吃。

葉應瀾看着他,餘嘉鴻已經小口吃了,就是小口吃,還是又腥又鹹,他暗自慶幸自己夾了一點點,他說:“你吃吧?”

葉應瀾又夾了一塊臭豆腐:“你要不要?”

“你吃!你吃!”餘嘉鴻擺手,決定不再嘗試,

“好吃的呀!”葉應瀾吃了一口,還在引誘餘嘉鴻,“聞起來臭,吃起來很鮮的。”

餘嘉鴻看着自家這個穿着曳地旗袍貌美如花的太太,吃着味道這麽大的臭豆腐,他低頭吃着帶着目魚蛋腥味的開水泡飯,夾了一塊梅幹菜燒肉。

“小姐,你跟姑爺說,昨天真有人向我打聽,先生和裘雲鳳那個女人的事。”阿妹娘姨說。

“打聽什麽?”葉應瀾問。

“問先生和裘雲鳳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我就告訴他,兩個人噶姘頭,很多年了,一直在一起。還有跟我打聽唐家六少爺是不是先生的?我就按照姑爺說的,跟他說了那時候唐老板在天津,我們大少奶奶在生病,我們先生在家,唐太太天天來葉公館,她沒有進過大少奶奶的房間。還有,我們大少奶奶跟唐太太的關系一點都不好。其他我沒說。”

葉應瀾跟餘嘉鴻轉述了娘姨的話,餘嘉鴻說:“這麽說就足夠了。”

“這個女人太壞了,我們大少奶奶都被她氣死了這麽多年,她還過得好好的,老天真不公平。”阿妹娘姨絮絮叨叨。

吃過飯,葉應瀾和餘嘉鴻回到酒店,兩人進房間,餘嘉鴻關門,就把她按在門後,親上去,葉應瀾伸手擋住:“我吃了臭豆腐,你不嫌?”

“就你壞!”餘嘉鴻堵住她的嘴,她知道自己急,還偏要吃有味道的東西?

葉應瀾暗想,下次久別重逢一定不穿旗袍了,扣子太多了……

從客廳到房間,沒有什麽比親密更能訴說思念。

激情過後,葉應瀾趴在餘嘉鴻身上,在他胸口畫圈圈,餘嘉鴻看着自己的胸口,又是兩排牙印:“果然女兒随父,你跟你爸一個樣!”

被他說成随父,葉應瀾不高興:“你說什麽呢?”

說着,抓起他的胳膊,咬了一口。

餘嘉鴻說:“你爸也喜歡咬人,有一次我去敲他的門,那個來開門的女人,胸口也是牙印。”

葉應瀾松開嘴,兇巴巴:“餘嘉鴻,你敢看別的女人胸口?”

餘嘉鴻聽見聲音:“有人敲門。”

葉應瀾身上什麽都沒有,連忙躲進被子裏,餘嘉鴻拿了一件睡袍套上,走了出去,把房間門帶上。

他拉開門,葉永昌在門口。

葉永昌知道今天女兒到港,想着下午她該進就店了,來酒店見車子在,進來碰上大堂經理,大堂經理神秘兮兮地說:“姑爺今天帶着一位特別漂亮的女郎,進酒店了,很親密,特別親密。”

自己橫了那個經理一眼:“想什麽呢?那是我女兒,你們大小姐。”

經理很尴尬。

他上樓來敲門,已經敲了一會兒,門一開,看見女婿松松套了件睡袍,就猜到兩人在做什麽了,他笑:“大白天的,你們可真不挑時間。”

“總比您不挑女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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