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章
第 113 章
餘嘉鴻要走了, 唐均豪卻不能留下妹妹一個人,在葉永昌這個花花公子身邊。
他等妹妹打完臺球,和她一起回唐家。
回到家裏, 父親和小媽還在客廳坐着。
唐均豪進去:“爸、小媽。”
唐筠英脫下身上的裘皮大衣, 過去坐下:“爸爸、媽媽。”
裘雲鳳盯着繼女脖子和手上的首飾,恍若回到二十年前, 和印瑤琳讀書的日子,她一個父母雙亡的,都是要什麽有什麽, 而且葉家公子追她,送的東西從不手軟。
後來自己跟葉永昌勾搭上了, 葉永昌也送,不過葉永昌送她的東西,總歸沒有印瑤琳的好。
唐海生沒興趣去管女兒身上穿了什麽, 他兒女一共有十三個呢!只聽得女兒說葉永昌帶着他們兄妹去了銀行俱樂部。
“餘嘉鴻買入生絲,是個什麽情況?”唐海生今天早就聽說餘嘉鴻早上買入了八十多萬的生絲。
這是12%的保證金,也就是要是實物交割那得六七百萬的物資,這個出手也太猛了。
還沒等唐均豪說, 唐筠英已經忍不住了, 說:“爸爸,小餘先生是真厲害,您知道永祿缫絲廠的姜老板也在炒生絲,他就……”
聽女兒說完俱樂部發生的事, 唐海生站起來看向唐均豪:“他有沒有跟你說其他?”
“他說聽消息, 自己不了解市場, 而去炒作,最終只會一地雞毛, 讓我沒有足夠準備之前,千萬不要碰期貨。所以我就聽聽作罷。”唐均豪看了一眼唐筠英,“筠英,除了爸爸媽媽和哥哥,其他人給你甜頭,總歸是要讓你加倍償還的。你拿葉先生這麽多東西,不合适。”
“哥,你胡說什麽?這只是男女交往的一點點禮物而已。”唐筠英有些氣急。
唐均豪往樓上走去,突然回頭:“如果我今天不等你,你會回家嗎?”
“我當然會回來。你是這樣看你親妹妹的嗎?”唐筠英色厲內荏。
唐均豪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唐筠英,花花公子只是對自己沒有約束,不代表他對女人沒有約束。你要是婚前有污點,他婚後照樣拿這個嫌棄你。”
唐筠英氣鼓鼓地那起裘皮大衣上前,走到哥哥面前:“你也見不得我好。”說着眼眶裏包着眼淚,上樓去。
唐均豪掃了一眼坐在樓下的父親和他的少妻。
昨夜俱樂部裏發生的一幕,經過在場的人的傳播,已經在圈子裏流傳了,天一亮,電報局開門,電報這個東西,發最最加急的,一兩個小時就到對方手裏。
當然,也有人不管了,先買了再說。唐海生就是這樣的人。
他準備上午開市,就殺進去買了三十萬當月交割的生絲,就為了博一把,明天交割的話他想辦法籌錢,生絲比棉花糧食價格高,占的噸位小,讓餘嘉鴻一起運往香港,賣到香港剛好也能跟着賺一筆。
有這樣想法的人太多,所以一開市成交價就漲了11%,看見這個價格,唐海生有些怕了,果然過了一會兒價格就落了下來,真的價格落下來,就想着還能更低的價格買到,唐海生一下子不敢入了。
等着等着,上午就結束了,吃飯的時候,他想着就算有下午有更低的價格,先買三成?
打定了這個主意,下午沖進交易所,下午開市,完全逼空架勢,哪兒還有低點,看着黑板上不停被改動的價格,他聽說幾家已經拍電報去香港确認了,至少有十來家絲綢廠在香港開工。
有了這麽一個消息,市場上的人開始瘋狂,生怕自己搶不到,唐海生也跟着買,這個時候價格已經從生絲每包一萬一千多上漲到一萬兩千多,而昨天的價格才一萬出頭一包。
在這樣瘋狂的境地之下,市場就這麽吃掉了陸續抛出來的賣單。
唐海生買到了,心底卻惴惴不安,他買得太高了,真的太高了。
他這個想法在吃晚飯的時候,聽着收音機裏有消息說,根據調查,除了絲織廠,香港還建了很多缫絲廠,這是在香港落地的商人,認為國內最大的絲綢産地受到戰争影響,會減産,所以打算到印度進口蠶繭。
印度的養蠶業挺發達,蠶繭質量非常好,按理說抽絲工藝也不難,上海這裏缫絲廠很多都是十來歲的小女工在做,印度就是抽不好,但是蠶繭海運的話,體積大,運費貴,所以以前只有國內蠶繭沒辦法滿足的時候,再進口部分。
餘家本來就是做南洋運輸的,從印度到香港的運輸,不就是他們家的優勢?他能不知道?他這是故意不說吧?
他看向兒子,聲音發顫:“均豪,你給我打電話給餘嘉鴻,問他。”
唐均豪放下碗筷問:“問什麽?”
唐海生捏緊了拳頭,讓自己鎮定:“問他,他知不知道香港建了很多缫絲廠,知不知道,印度繭的事?”
外頭西北風呼呼地吹,樹枝抽到了玻璃上,猶如抽到唐海生的心口,他說:“快問。”
“您不會也去炒了吧?我不是跟您說了嗎?他跟我說過,在沒有弄懂之前不要碰這塊,您怎麽也去買?實在不行,明天出掉。”唐均豪說。
出掉?這個消息出來,明天他的三十萬全部打水漂了。這次機關算盡,去南洋買糧賺的錢本來就吐了大部分出來,現在部虧完了還不說,還要倒賠。
唐海生喊一聲:“你快幫我打。”
看他如此火急火燎,裘雲鳳問:“你到底投了多少錢?”
唐海生耿着脖子不說,一雙眼只盯着兒子,唐均豪拿起電話,第一次還沒打通。
餐桌邊的太太和姨太太都在問唐海生,兩個妹妹和兩個弟弟都在看着他。
唐均豪看着最小的弟弟,知道了,就越看越像了,今天他找了私家偵探,讓他去調查這件事,等結果吧!
“你到底投了多少,你快說呀!”唐太太真的吓到了,她焦急地問。
唐海生咬着牙:“打電話。”
唐均豪終于接通了餘嘉鴻的電話,唐海生沖過來貼在聽筒邊。
電話那頭餘嘉鴻跟他說:“今天我已經讓莫先生幫我陸陸續續放掉了。漲太高了,我運回去還要運輸成本,回到香港還要倉儲成本,均攤下來能翻倍有餘,已經很好了。我跟你說過,不要炒。難道你炒了?明天開市必然會跌,你認栽吧!”
“你之前就知道印度繭吧?”唐均豪替父親問出了問題。
電話裏傳來餘嘉鴻輕快的聲音:“當然知道,讓美新老板建缫絲廠,也是我的主意,就是我告訴他,我可以幫他弄印度繭過去,我們家相熟的幾個英國人在印度有種植園。印度絲不好,但是印度繭質量可以的。以前是運繭,繭價格不貴,運費貴,現在沒得選了,該運繭還是得運,而且上海這裏的缫絲廠,估計也會用印度繭。”
“你之前為什麽不說?”唐均豪問,這句話問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蠢,人家憑什麽跟他說。
但是餘嘉鴻還是很客氣地跟他說:“商場上,消息差異就是錢,所以我跟你說,你在沒搞懂之前不要炒。即便是懂了裏面彎彎繞繞,市場也會随時教你做人。”
唐均豪挂斷了電話,看見在這樣冷的天氣裏,他爸額頭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他說:“爸,您到底投了多少?”
唐海生此刻一句話都不想說,他t身體有些軟,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廳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完了,全完了。”
唐太太拉着他問:“你到底虧了多少?”
“三十萬。”唐海生靠在沙發上說。
唐太太愣在那裏,幾乎沒辦法回神,唐均豪過來問:“爸,咱們不是在糧食上賺了不少嗎?”
“賺什麽賺?”說起糧食,唐海生更是心疼,剛開始他粗算有百萬盈餘,但是五百噸被他瞞報的糧食被拉出來,還有捐贈的,摻了點假都被弄得一清二楚,這些全部吐了出來,他不過得了二十來萬,現在……
“你賣掉呀!就當賣糧食的二十萬沒賺。”事到如今,唐太太也只能這麽勸了。
“賣?怎麽賣?明天是交割日,跌到我買入價是分分鐘的事,我原本想用廠子和廠子裏羊毛做抵押,運到香港賣了之後……”唐海生整個人都是軟的,現在他只能認了,只能認了。
“哦,對了!你不是跟了餘嘉鴻才買的嗎?他也會虧吧?”唐太太問,雖然自家虧了,但是印瑤琳的女婿要是也虧了,她心裏就平衡點。
“小餘先生今天抛了,賺了一百多萬。”唐均豪說。
“這個餘嘉鴻,可真是我們的衰神,要是不找他們家,最多就是等些日子運糧回來。找了他們家……”唐太太滿腔怒氣,她更是想到在南洋見到的葉應瀾,對着她那幅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是氣死人了。
“小媽,你這麽怪餘先生算什麽?他跟我說,不懂不要去炒,是爸爸自己去買的。”唐均豪知道虧那麽多确實很可怕,但是炒期貨這個事,交易所門前的河裏,炒期貨虧得跳河的水鬼最多了。
唐筠英過去坐在唐海生身邊:“爸爸,別難過了!虧了就虧了。以後還能賺,我跟永昌去說說,要不下次你直接讓永昌的女婿幫你炒?”
唐海生這個時候絞痛的心才好了些,雖然女兒說得有些天真,但是他做了葉永昌的老丈人,有了這層關系,大不了再跑兩趟南洋,運幾回糧。
唐太太的心口疼得厲害,自己跟葉永昌在一起這麽多年,連孩子都給他生了,最後便宜了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