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禪院甚爾很少會有松懈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只常年生活在危險草原的黑豹,哪怕是打盹都必須要睜着半只眼睛。

只不過,即使是最警惕的黑豹,也不會日夜防備自己巢穴當中,脆弱的幼崽。

是的,禪院甚爾并沒有真正意識到,是禪院惠趁着他睡覺的時候,截了他沉寂很久的工作號碼,并且删掉了記錄。

最簡單的手段,往往最有效,也最難以被察覺。

畢竟知道他工作號碼的人并不多,而那些“不多”的人,能夠認得出他的聲音,如果有其他人接起他的電話,禪院甚爾會更快以其他的方式得到消息。

當然,即使抛開這些異常不言,他還是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幼崽的失蹤。

他有時難以面對亡妻的幼子*,但這并不意味着誰都能把手伸進自己的巢穴裏去。

沒錯,禪院甚爾認為,是有人進入了他的領地,帶走了他的幼崽。

而且鑒于禪院惠現在所處的年紀——術式覺醒的年齡線邊緣——以及禪院家的調性,似乎順理成章。

禪院甚爾胸口幾乎是馬上湧起一股無名之火,肚子裏的咒靈仿佛隔着他天與咒縛的身體開始發散咒力一樣,在胃裏沉得可怕。

他越是憤怒、越是陰沉,腦子反而越是冷靜。

根據禪院惠的手機定位,他很快鎖定了他的位置。

——京都?

他一點都不意外。

禪院甚爾越發覺得,這件事和那個狗|屎家族逃不開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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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當那個定位停留的位置和禪院本家的距離并不遠的時候。

他嘗試入侵定位點附近的攝像頭,但顯然,幾乎所有他能夠找到的系統都被關閉了。作為一個獨行俠,禪院甚爾當然對各種技術都有涉獵,在很多方面甚至稱得上精通——這其中還包括了他讨厭的咒力體系。

所以,禪院甚爾幾乎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他找不到任何一個系統切入口。

這可是現代科學的成果,禪院家的那群老古董什麽時候也有了這種與時俱進的能力?

他不得不馬上啓程,去定位最後出現的地方。

這個地點距離他暫住的地方并不遠。

——否則禪院惠也不能以一個小孩的身份單槍匹馬的跑來。

當甚爾到達禪院惠手機最後一個定位點的時候,他只看到了咖啡廳外側的黃線、隔着人群都能看到的滿室狼藉,以及那些散落在地的粉色瓷片。

禪院甚爾認得出這些瓷片,那是禪院惠的上一個生日禮物——他送出去的。

當然,不是什麽認真的禮物,只是從打鋼珠的游戲廳裏走出來時,前臺送的“安慰獎”——顯然,他在游戲廳的單次消費非常高、收益卻低得離譜,換而言之,他輸了很多錢。

更準确的說,是輸掉了所有的籌碼。

大概是輸得委實太誇張,前臺就在禮物架上随便拿了個挂着彩帶的安慰獎——一個粉色的豬豬存錢罐。

這東西實在是不符合禪院甚爾的猛男調性。

他沒有直接扔掉,完全是因為一些賭徒裏不成明文的玄學,“贏”來的第一件東西,某種意義上代表着“好運”,不能輕易丢棄。而且,存錢罐這種用來“收集金錢”的東西,對賭徒來說充滿了隐喻。

事實上,禪院甚爾原本也沒有打算把他當做禮物送給禪院惠,他甚至不知道那天是禪院惠的生日。

他把帶着彩帶的豬豬存錢罐放在桌子上,從幼稚園獨自返回的禪院惠自己看到了它,并且将甚爾的突然返回和彩帶當成了對他生日的慶祝。他欣喜若狂,這種昂揚的愉悅讓哪怕甚爾這樣的人,都無法說出實話來打擊他的心情。

至少不應該是在那一天。

雖然對禪院惠并不算上心,但他的眼力絕對是超一流的。

那個破碎的存錢罐,絕對是禪院惠的所有物。還有地面上的幾個硬幣,禪院甚爾打賭他還能在上面聞到一些甜味,它們曾經掉到過可樂裏面。

禪院甚爾或許對這個并不出于他本意的禮物毫不在意,但他知道,惠非常珍惜它。如果不是出現某種無可避免的緊急意外,即使是碎裂,他也會将碎片帶走。

有什麽不可抗的事情發生了。

而這種“不可抗力”通常意味着危險。

禪院甚爾胸口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焦慮——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理解。

但能夠撥通禪院惠的電話倒是一個意外——他沒想到綁架了惠的人,連存錢罐這種可以藏匿物品的東西都摔碎了了事,誰能想到還會有手機留在惠的身邊。

不過,即使如此,禪院甚爾也并沒有覺得,會是惠本人接到這個電話——所以,惠的聲音确實吓了他一跳。

緊随其後的動靜更是如此。

他當然沒有挂掉電話,那種混亂的聲音和禪院惠隐隐的悶哼,以及最後在罵聲中挂斷的通訊,可不是什麽好征兆。

禪院甚爾閉上了眼睛——惠的手機定位早就沒了效果——他得用點更加特別的手段。他深吸了一口氣,“氣味”從四面八方而來,在他的鼻腔內跳躍,有香、有臭,還有每個人身上特有的不同味道。感知力流淌在他皮膚表面的每一根寒毛上。

天與咒縛是身體的極限,而從來沒有人知道,“極限”的上限究竟在哪裏。

只要距離不算特別遠,只要氣味還沒有離開太久,他就能感知到。

從城市中數以百萬計的人裏,他沿着禪院惠的味道找了過去。

直到氣息越來越濃烈,最終停在一個獨棟小樓之前。

——藏在一個居民區裏,這看上去,更像是野路子。

所有的獨棟都仿佛是統一制造的,但禪院甚爾确定,這裏不一樣。

牆、門、鎖,全部都是特制的,非常堅固——至少對于一般人來說,可以稱得上“非常堅固”。

更重要的是——惠一定在這裏。

禪院甚爾活動了一下手腳,從嘴裏吐出一個黑球。伴随着黑球離開他的身體,咒力順着黑球延伸、纏繞在甚爾的身體外側,就像一個醜醜的毛毛蟲。

他的手伸入咒靈的口中,掏出一根半人高的長棍。

這麽近的距離,他不需要進去,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裏面的生命體——作為殺手,禪院甚爾對人身體的溫度,再清楚不過了。

目标只有一個,并且停留在一個對禪院甚爾而言毫無防備的獨棟裏。

那,這就是個再簡單不過的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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