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伏見宮惠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走進洗漱間。
按照每一天的習慣,他搬出自己的小凳凳,踩在上面洗漱刷牙。
伏見宮惡玉并沒有點亮泡面以外廚藝技能,通常也只能掐着幼稚園遲到的點才起床。好在惠習慣了自己獨立起床,足夠的錢也可以讓早餐被按時按點放在門口。惠需要做的只是打開門,将它們拿進來。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他的影子有些躁動,還沒有到每日的遛狗時間,小黑小白便已經叫嚣着要沖出來,
惠一向很是寵愛自己的小狗,便未壓制,而是順應了式神的直覺。一被釋放出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便沖着餐廳的方向撲了過去。
惠的心頭一緊。
「玉犬」不是普通的狗狗,不會因為一點風聲鶴唳便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緊接着,他似乎聽到了犬類的嗚咽聲。
他顧不了許多,小腿“噔噔噔”地連拖鞋都跑掉一只。
“嗚哇,是不乖的小狗狗!”殺人鬼正一屁股坐在小白的身體上壓制着他,手上還卡着小黑的脖子,半人高的「玉犬」四肢激烈地撲動着,紅色的三角咒紋閃動着,卻絲毫不能反抗。地面上扣着沾滿番茄醬的土司片,殺人鬼感受着幹癟的肚子,抱怨道,“紅色蝴蝶結君做的早飯都被你們搞掉啦!”
“說了很多次,我有名字的,不是什麽‘紅色蝴蝶結君’啊——”真正端坐在桌前的,是一夜未眠、瘋狂補課還早起做了簡餐的江戶川柯南,他的眼睛下有清晰的黑眼圈,鏡片後的眼睛也有一條條的紅血絲,但他的眼神卻并沒有因為熬夜而渙散,反而散發着一種奇異的興奮。在追求真相的路上,他總是有無限精力的。
他一口咬煎蛋,看着眼前疑似發瘋的殺人鬼,有些拿不準自己的心情。即使知道了咒力、咒靈的存在,他依然有些不夠适應。畢竟此時在他的視野裏,殺人鬼像是利用了自己強勁的核心力量,虛坐在空中。另一只手也是環抱着空氣,肚子咕咕叫,卻還放着狠話。
“是咒靈?”柯南詢問。
“小黑、小白!”伏見宮惠在此時沖進了餐廳,就看到了一個陌生人壓制着自己的「玉犬」,“你是什麽人,快放開它們!”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油香,從先前幾乎沒開過的竈臺中傳來。
玄關處的保險鏈條從裏面拉着,今天的大門顯然還沒有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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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從門口拿外賣,今天的早餐是從廚房裏做出來的。
伏見宮惠不知道哪個應該更讓他驚奇。
他感受不到殺人鬼隐藏在天真外表之下的危險,但「玉犬」這樣激烈的反應卻是從未有過,他心中的焦慮和恐懼交織在一起,咒力暴漲着,将「玉犬」的身體撐得更加健壯,順滑的毛發炸開,根根都帶着鋒利的咒力。
“小黑小白,所以——這裏果然是有咒靈?”江戶川柯南只為伏見宮惠驚奇了一個瞬間。
在伏見宮惡玉和他專門談論希望能夠極可能在咒術界眼皮子下,隐藏自己四歲兒子的時候,他在理解的同時,也下意識地認為那個正在幼稚園中上學的小男孩兒,應該并不擁有咒術天賦。
現在看來,情況恰好相反。
正是因為惠有這種天賦,伏見宮惡玉才更加緊張。
“柯南哥哥?”惠的視線終于越過了雙「玉犬」,落到了這位鄰家哥哥的身上,“為什麽在這裏……?”
“早上好,惠。”江戶川柯南舉了舉自己手中的咖啡,平時在毛利小五郎家裏,小蘭無論如何不會同意這麽小的柯南喝咖啡。
但鑒于他從昨夜一直持續到今天的炸裂感,他決定獎勵自己一杯。
“為什麽,你在這……?”惠的表情空了一下,伏見宮那句“注意不要暴露自己咒術師潛力”的話還猶然在耳,他确人為“普通人”牌子的柯南,又看了看旁邊的「玉犬」和壓制着玉犬的男人,“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說來話長了……”江戶川柯南抑制住了自己此刻強烈的表達欲,他并不确定年幼的惠究竟知道多少,而作為他監護人的伏見宮又準備透露多少。
畢竟并不是誰都和他一樣,是個僞小學生,惠是真的在上幼稚園。
“啊!鬼先生!不要欺負小黑小白啊!”殺人鬼同步的感知讓伏見宮惡玉在意識還未清醒的時候,身體就率先掀了被子從樓上奔下,将可憐的「玉犬」從殺人鬼的魔爪中拯救出來,“早上好,惠;早上好,柯南君。”
昨夜進門前,他刻意壓制了殺人鬼的煞氣,淩晨入睡之後這種刻意的壓制逐漸放松,便讓處于興奮狀态的殺人鬼刺激到了「玉犬」,這才有了一陣雞飛狗跳。
但好在惠是個接受能力很強也很乖的孩子,伏見宮只用幾句言簡意赅的介紹便安撫好了男孩,并安排運輸工送他去了幼稚園。
運輸工簡直是一張萬能卡,上能穿梭戰場,下能撫養小寶。
運輸工,真好使。
外表年齡和惠相差不多的江戶川柯南卻并沒有去學校的打算。他打電話給阿笠博士,讓對方幫自己請了假。作為一個真·高中生,翹小學的課完全不會有罪惡感。
和那些無聊的加減乘除相比,新世界的情報對他而言更加重要。
“你不會真的看了一夜的書吧?”伏見宮惡玉瞅着桌上擺着的咒術教材,幾乎每一本的都已經脫離了原本的位置。就算是徹夜不眠,這個看書的速度也快得太離譜了。
江戶川柯南是有什麽斯賓塞·瑞德*的速度技巧嗎——每分鐘閱讀兩萬字的那種。
“就算不看書,我昨晚也不可能睡得着吧。”江戶川柯南撐着下巴,“書沒有全部看完,但基礎理論和初級概念已經了解了。”
他的眼睛追着伏見宮,顯然是想知道書本以外的其他內容。
“所以,你現在想要知道什麽?”伏見宮把殺人鬼打發到了旁邊,自己坐到了柯南的正對面,“但是先說清楚,我對咒術界的了解不比你多多少,關于咒術概念的認知也基本都是從你眼前的這套書裏學的。”
“你不是咒術師?”江戶川柯南有些驚訝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不,絕對不是。我和咒術界的牽扯是毫無疑問的‘意外’,”伏見宮失笑,“無可避免的意外,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
江戶川柯南的眉毛一挑,大腦中整理着信息,能夠被稱之為“不可控意外”的情況——猜測道:“惠?”
伏見宮不置可否地頓了一下,接着才點了點頭。
——雖然或許和柯南想象當中的“意外”有些差別,但只談結果的話,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惠是個特別的孩子,我——不能隐瞞他太多,”在「十種影法術」覺醒的瞬間,惠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早一點由伏見宮把咒術界的真相告訴他,總比未來某個節點由敵人戳破一切泡沫要好得多,“但,我不希望咒術界的人知道他太多。”
柯南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态度的變化,這種保護欲帶着明确的指向性,他帶着疑問,“你是防備着咒術界的某個人、或是某些人?”
而且,是從那“某些人”手中保護惠。
“就像我說的,惠非常特殊。”伏見宮惡玉心裏存着在特殊時刻将惠寄存到江戶川柯南庇護下的心思,所以便快速把禦三家的勢力和禪院家垃圾場一樣的“家族文化”講給了對方。
柯南從微微皺眉到目瞪口呆,在某些族群文化上的沖擊比他在咒術這種超自然體系上受到的沖擊還大,他不确定地開口,“現在,确實是令和年代了,對吧?我是指二十一世紀。”
“沒錯。”
“咒術界的圈子其實并不算大,那禦三家、尤其是某一個家族的範圍就應該更小……對吧?”
“沒錯。”
“難怪‘百年沒有再出現最強的術式’,近親結合的弊端是完全沒有人了解過嗎——等等,”江戶川柯南感覺胸口湧起一萬個不理解和一萬個吐槽點,最終帶着疑問的視線投向伏見宮,“咒術界有現代科學的課程嗎?”
伏見宮只用了“呵呵”兩個字便回答了一切。
平民咒術師們當然經歷過正常的小學、國中課程,大部分的小家族也會讓孩子在進入咒高之前,去上普通學校。
但禦三家不一樣。
他們在咒術師和普通人之間劃出了種族隔離般的界限,将無咒力的人視作猴子的事情不在少數。
這種劃分下,人又怎麽會去接受猴子的教育?
咒術界中,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是自我封閉,從這種封閉狀态下成長起來的繼承人通常扭曲偏執,哪怕是被視作禦三家異端的五條悟都是偏執叛逆的一種代表。
哪怕享受着先代成果,但受供奉的主家從來瞧不起那些“走偏門”的分家,哪怕那些分家提供了主家的半數以上的生活成本。
當代奴隸制,名副其實。
江戶川柯南沒有再刨根問底,他見過很多壓抑大家族中的悲劇,很清楚脫離那種桎梏的不易。
“我不能完全相信咒術師。即使我知道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壞人之分——但人心難測,人性卻易測——我知道禦三家在咒術界的權力,我不能賭。”伏見宮惡玉認真地看着柯南的眼睛,“如果、如果未來出現了變故,我失蹤或是——死亡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看顧惠,就當是作為對你無條件提供這些信息的回報?至少在我尚在此世的時候,我會給你提供一切我可以提供的幫助,只換取你對未來某一天的承諾。”
這個條件是誘人的,但沒有誘人到讓柯南失智的地步。
這樣重要的承諾,他可不敢、也不能輕易地許下。他仔細地斟酌,不論是第一印象還是現在的坦誠,伏見宮惡玉在柯南心中的分數都高于平均線很多。
而江戶川柯南——說實在話——恰巧也有着管人閑事的習慣,這像是每個偵探的通病,越是好奇心驅使的必然之路。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有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為什麽是我——即使你需要一個知曉咒術界存在的普通人,但我……你為什麽相信我?”
——不僅是保守秘密、平等看待惠的部分。還有“照顧”的部分,對方為什麽相信他有能力去照顧另外一個兒童?
“我也只是個小學生吧?”
将重要的孩子托付給一個只有八九歲的孩子?這就像當初怪盜基德把飛機的副駕駛托付給他一樣,帶着明顯的邏輯漏洞。
怪盜基德會那樣相信他的原因,柯南知道,那伏見宮會相信他的原因呢?
“因為我知道你,”伏見宮惡玉推着眼鏡,讓光線在鏡片上反光,“我知道你可以,工藤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