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一個意料之外,卻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擊中了江戶川柯南,他原本探究和思索的表情一僵。一口氣吸進胸口,便哽在了那裏,上不去也下不來。
“你、你在說什麽啊,新一哥哥可不在這裏,”柯南的身體不自覺地向後傾斜,真實身份被戳穿得突然,伏見宮還一動不動地盯着他,讓他完全沒有時間反應,“他很久沒有回來了,啊哈哈——”
他幹巴巴地笑了兩聲,卻在伏見宮的表情中停了下來。
“我認真地認為,我們可以跳過無意義的過程——比如你打算證明你和工藤新一不是一個人,然後我再一一反駁,最後拿出關鍵性證據一錘定音。”幾乎所有的身份拆穿都是這個過程,尤其是當敏銳的偵探工藤新一在掩蓋自己身份的時候,總是很拙劣。
伏見宮認為,柯南之所以能平安活到今天,主要是靠無盡支持他的大宇宙意識——也就是青山剛昌不願意完結的心,“所以,我可以直接快進到證明與反證明的結尾——”
對方的語氣和狀态都足夠篤定——經歷過數次身份危機的柯南很快便判斷出來,伏見宮惡玉不是在試探或是虛張聲勢,他是已經确認了答案。
不論确認的渠道是什麽,對方都很可能擁有一定的證據——這樣的想法讓柯南的心裏一慌。
和先前的每一次身份危機都不同——過去,不論是什麽人發現了他的身份,他都相應掌握着對方的很多情報。
或是真實身份,或是難以宣之于口的作為,抑或是可以受到信任的态度。
這種真相的交換,成為了一種制衡。
但,伏見宮惡玉在所有的“知情人”中,無疑是對柯南來說最陌生的那個——他對他的了解細算下來少得離譜。
可同時,對方又顯而易見地在掀開他馬甲之前,先一步送上了自己的弱點。
他是在說出了自己的訴求之後,才袒露了自己對工藤新一身份的了解,主動讓局面達到了平衡的狀态。
江戶川柯南豐富的內心戲沒有傳到伏見宮的耳朵裏。
後者只看到沉默的男孩,以為柯南仍有疑慮,便幹脆自爆卡車,流暢地背出了那段家喻戶曉、耳熟能詳的臺詞,“你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在你跟青梅竹馬的同學毛利蘭一起到游樂園游玩時,目擊了黑衣組織的交易現場。當時你只顧着偷看交易,卻忽略了從背後而來的另一個同夥——這裏插播一個你被一棒錘到的畫面——你被那個人強灌了毒藥,等你醒來時,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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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見宮刻意掐着嗓音,想要制造出更換聲優的效果,“你的身體已經縮小了!要是讓他們知道工藤新一還活着,不但你的性命難保,還會危害到你周遭的人。于是在阿笠博士的建議下,你隐瞞了身份。當小蘭問及你的名字時,情急之下,你化名為江戶川柯南——即使身體縮小頭腦一樣聰明,無所不知的名偵探,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小鎮做題家的身份讓他的背誦非常流暢,一氣呵成。
而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目瞪口呆。
這已經不是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問題了,伏見宮描述的過程詳細到連他和阿笠博士的私人對話、甚至是他的取名的心理活動都一覽無餘。這已經不是情報和推理能夠企及的範疇了。
江戶川柯南面露難色,“你不要告訴我咒術還有這種功能。”
“啊?不不不,只是我的一點小靈感,”伏見宮惡玉連連擺手,一臉別開玩笑的神色,“再加上半猜半賭——”
江戶川柯南仍然感到很別扭,有一種被扒光了|裸|坐在這裏的感覺。
——他不會有什麽讀心術一類的術式吧?
“放心,只是猜和賭,我又讀不了心。”
江戶川柯南眼睛一瞪,“哈?”
“但我确實有我自己的情報來源,”伏見宮惡玉擡起食指,“我選擇把惠安排到這裏是有原因的,地圖上有那麽多城市,可我偏偏選擇了米花町。”
“你認為這裏很‘安全’?”這個答案甚至不需要多少推理,伏見宮的态度相當明顯。
可即使是江戶川柯南這樣土生土長的米花人,都沒辦法昧着良心說米花町有多安全。
米花町能養育這麽多偵探是有原因的。
“我不僅僅是指肉眼能夠看到環境。”伏見宮并不能直接說,在多重宇宙交錯的情況下,米花町從某種意義上是受到自我世界意志保護的,但同樣的道理卻有辦法解釋給柯南聽。
“你是指咒術環境?”
其實不僅僅是咒術環境。
伏見宮沒有正面點頭或是搖頭,而是跳開了答案,直接進入了詳解內容,“真人——也就是昨晚在你之前,我們遇到的咒靈,有人形、有領域,那絕對是毫無疑問的特級咒靈。”
江戶川柯南摸着手邊的書,這樣重要的概念他當然已經讀到過了,“那種‘稀有的’、‘毀滅性’的咒靈?”
“沒錯,但如你所見,就結果來說,他并沒有造成‘毀滅性’的後果。抛開真人成長度和我們應對方式不談,就從環境來說,真人在米花町是無法發揮出自己最大實力的。”特級咒靈可不是紙糊。別說是真人這樣一定程度上開發了自己能力的咒靈,即使是剛剛誕生的特級咒靈,也足以幹掉一百個一年級生。
真人的表現不該像昨晚那樣拉胯,在三小只一年級生攻擊的那個瞬間、在殺人鬼被送來之前,他有絕對充足的時間殺死咒術師一百次——當然,那也和真人喜歡玩弄獵物的習慣有關系。
但對方也絕對不應該那樣“脆弱”。
和殺人鬼的戰鬥中,伏見宮惡玉還沒有清晰地判斷,但其被運輸工帶離米花町的瞬間,那種穩步暴漲的咒力卻讓人印象深刻。
“為什麽?”江戶川柯南沒有辦法用他引以為傲的推理能力找出一絲一毫的答案,咒術體系在他腦內的拼圖太少了。
“你其實在這方面很有功勞,柯南君。”伏見宮惡玉神秘地沖他擠眉弄眼,“首先,我發現你們米花町的人,都很直接。”
柯南不解其意。
伏見宮也沒有讓他自己猜,直接便接話,“你們米花人有什麽仇啊恨啊的,很快就自己出手報了——真正做到了與其內耗傷害自己,不如發瘋殺死別人,單是這個精神狀态就領先其他地方一百年。”
“……哈?”江戶川柯南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個理由。
更讓人發笑的是,這個理由細想便有合理之處。
“殺人的人報了仇,通常也就消解了苦悶,多餘的嫌疑人通常也能袒露心跡,排解情緒。那被殺者的怨氣和仇恨呢?這不就看你們米花町高質量的偵探了嗎?一哭二悔三下跪——不論是誰,都得到了安慰。甚至包括很多的旁觀者也會因為看到了別人家更糟心的事而對自己的生活釋然。”幾乎是段子一樣的玩笑話,但伏見宮惡玉卻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而詛咒的本質是普通人無法控制的負面情緒,即使咒術師的咒力來源中占比很大的是內循環——咒術界也有越瘋越強的說法,但咒力環境依舊很重要。”
伏見宮一頓,“米花町的咒力環境太差了,所以會讓咒力體系降格。”
體系降格會影響所有和體系相關的東西——咒術師、咒靈甚至是咒力本身。
可身處體系之中的人往往很難感知到降格的過程——因為當一切都在這個環境中降格的時候,任何平行的對比對象都在降格,也就沒有了參照物。
“降格……”雖然乍看有些離譜,但對咒力體系不甚了解的江戶川柯南反而更容易接受這樣離譜的概念,他腦中的靈光“piu”地閃過,“所以,井之原愛理——她也是因此才藏到米花町的嗎?”
“嗯哼,我的猜測也大差不差。”伏見宮惡玉最近在思考的就是這種可能性。
如果換作是他,選擇一個全米花最安全的地方,他的選擇也一定是毛利偵探事務所。
問題的關鍵在于,井之原愛理如何能夠有和伏見宮一樣上帝視角判斷的。
“那為什麽最後是毛利偵探事務所?”江戶川柯南恨不得能一次性把咒術知識全部塞到腦袋裏去。
伏見宮聳着肩搖頭,“或許是因為你們的情緒狀态全米花最穩定?抱歉,開玩笑的——你的問題也是我想要搞清楚的。井之原愛理已經死了,我們也沒法兒再去問她本人。”
“但線索還是有的,”江戶川柯南自知在探究井之原愛理動機方面遇到了瓶頸,便很快繞開不通的死路,換了個方向,“至少現在我知道,在井之原愛理死後,誰最着急清理她存在過的痕跡。”
也就是清理殘穢。
而通常着急做這種事的人,都是做賊心虛的人。
“咒術界總監部和真人。”伏見宮了然。
江戶川柯南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桌面,“還有琴酒——黑衣組織,他們也牽涉其中。”
總監部、真人、黑衣組織——咒術師團體、咒靈和犯罪集團——這三者之間一定存在他尚未解清楚的關系。
他隐隐感覺到,過去了解到的冰山一角之下,那些尚未露出水面的部分,才是真正寒冷而黑暗的部分。
工藤新一困在幼小身軀裏的靈魂興奮着,抑制不住挖掘的偵探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