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殺人鬼的話讓伏見宮惡玉愣住了。

什麽叫“長久以來第一個”?

這意味着在他之前有過不止一個?

那在他之前都發生了些什麽。

“前任”,不對,應該說是“前任們”都到了什麽地方。

伏見宮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該如何組織自己的語言。

“我拒絕了……将一切意識融合在一起?”他能想到的拒絕就是這個——或許是因為本身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多前置認知,他對馬甲和這個世界都并不熱衷。

如果換了他室友來,應該會相當迫不及待。

殺人鬼把腿屈了起來,腳踩在了秋千板上,前後高高地蕩起,雙手也不抓着秋千繩,卻能很好地将自己穩在秋千上。

泛紫的瞳孔眯着一條縫,愉悅地觀察着伏見宮的變化。

脖頸上窒息的choker沒有絲毫影響到他。

“你的‘拒絕’和‘排斥’越來越嚴重了,”他張開嘴,聲音因為壓迫而顯得有些滞澀,但仿佛被砂礫摩擦過後的聲音卻也有一種別樣的成熟感,“如果你再不控制住自己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了哦。”

他昂首,露出了自己雪白脖頸上那清晰可見的束縛。

這條束縛是體現在所有的馬甲上的,即使表現程度有所不同。

伏見宮惡玉恍然回神,他深吸了兩口氣,開始在心裏反複背誦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将心中那種強烈的排斥和恐慌壓了下去。

漸漸地,殺人鬼脖子上的choker松了下來,但那條被掐出來的紅印卻帶着疼痛的熾熱留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真的能夠收放自如。”殺人鬼跳了起來,非常沒有公德心地将腳印留在了秋千上。

伏見宮惡玉将電腦放在旁邊,注視着殺人鬼,那種以自己的視角看待自己的感覺迅速消退了下去,仿佛先前的每一次都只是一種錯覺。

他心中有千百個疑問,但讓現在的他疑惑達到巅峰的,卻只有一個。

“為什麽?”

不是他為什麽會被拉到這個世界裏。

而是為什麽殺人鬼要如此坦誠。

他被拉到這個世界一定是有某種原因的,否則這裏也不會來來回回有過複數的前任——說不定有一天他也會成為“前任”中的一員。

馬甲們也一定對這個“原因”有所需求,可如此想來,殺人鬼的行為豈不是變得非常沒有邏輯?

“因為有趣啊——一成不變的東西太無聊了,”殺人鬼抓着伏見宮旁邊的秋千繩,前傾的身體将臉貼在了伏見宮的面前,仿佛透過他那一成不變的皮囊看到了裏面不屬于此世界的靈魂,他不需要什麽邏輯,只是跟随着自己的喜好和興趣,“每一個、每一個都很無聊,直到——你。”

殺人鬼眼中的光閃爍着毫不掩飾的專注。

出于他性格中的不穩定性,他總是最後一個和異世靈魂接觸的那個馬甲,這就意味着他看到的,總是一個已經被馴化了的靈魂。

但伏見宮惡玉帶給了他一點從來沒有過的新鮮感。

殺人鬼的答案太過……輕率。

輕率得讓人覺得任何一個編造的理由都比這個更符合邏輯。

但恰是這種無厘頭的原因,讓伏見宮惡玉感覺到了一絲真實,“在我之前的人——都‘融合’到什麽地方去了?”

“你覺得呢?”殺人鬼咧開了一個天真單純的笑來。

可伏見宮卻在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絲惡意和一種惡行。

“融合是雙方的事情,如果我不能占到上風,那——就是另一邊。”

殺人鬼聳聳肩,不置可否,“這是個公平又簡單的游戲。”

“公平?”伏見宮惡玉猛然從秋千上站了起來,電腦“咔”的一聲摔在了地面上,“我在撕裂我自己的靈魂,然後把靈魂碎片交到了你們身上。”

這從來不是什麽公平競争。

一個人擁有多個馬甲本身就是一種謊言,靈魂分裂這個詞聽起來就很不妙吧。

但不知為什麽,從來沒有人會質疑這一點。

是因為先入為主?

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沖淡了這個顧慮?

“誰讓你們看起來永遠那麽自信呢?”殺人鬼攤了攤手,“選擇都是你們自己做的呀,我都沒見過選擇之前的你們是什麽樣的呢!啊——你是第一個,你告訴我啊,你們到底是怎麽想的呀。”

伏見宮惡玉心中一涼,這種所謂的“自信”不是自己給的,而是從其他方面營造出來的。

被拉到這個世界當中,他根本就沒有停下來認真思考的時間,各種各樣的意外和麻煩接踵而至。

但每一個問題都有對應的馬甲能夠提供解決方式,就像把答案擺在了他的面前。馬甲那種叛逆中帶着順從的态度将他捧了起來——順利之中再讓“本體”适當碰壁……

伏見宮惡玉想到自己最初在伏黑甚爾處吃的虧——按理來說,欺詐師不應該被這樣欺詐的,所以被“欺詐”的人最一開始就是他;還有一些在應對港|黑時的小坑,換做是馬甲來,就不會踩到;還有在順利計劃中遭遇到的小意外和吃的小癟。

這些都不是什麽大麻煩,卻讓人膈應,讓人有種不上不下的感覺——會讓人不自覺地發現自己身為普通人在這個世界的諸多弱點。

也讓人不禁想,如果是更加純粹的馬甲能力來應對這些事,是不是能讓一切更加順利?

如果再換一個宅男社恐,不願意自己出門應對一切,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和行動都放在馬甲身上,借着別人的面具肆意放飛自我——那融合一定是優先考慮的事情。

“大概是欺詐師真的很會做她的工作吧,你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很相信她。”殺人鬼歪着頭,“如果你很真誠,那她就會讓你覺得她很真誠;如果你很多疑,那她就會讓你自己去驗證自己所想;或是你喜歡簡單的,她會把答案揉碎了放到你面前;如果你喜歡複雜的,那她也可以讓推理變得有趣。”

簡而言之,就是欺詐師會“因材施教”。

伏見宮惡玉也承認,在欺詐師的籠罩下,他總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

受到欺詐最大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三次元的他。

怎麽,難道動漫中的欺詐師比起自己世界的人,更多也是欺詐了屏幕前的觀衆嗎?

他沒有答案。

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包圍了他,他一點也不想知道不順從的“異端”會被如何對待。

雖然涉足了一些真相,但這并不妨礙他已經對馬甲本身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他不想在毫無準備的情況,馬上和正面和這些刑期都在百年起步的“張三”們敵對。

伏見宮惡玉冷靜下來,擡眼直視殺人鬼,确信道:“你們不是一個整體。”

如果在所有人當中,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按照欺詐師預設道路前行的那一個,那他的存在本身就對既定的系統産生了威脅——殺人鬼就不應該用這樣的方法變相警告他,而是應該放任他被欺詐師察覺。

不,其他馬甲是有所察覺的。

一旦回看往事,他便越發覺得,當時出現在伏見宮宅的運輸工不是他召喚來的。

而在他被運輸工打斷之前,他在做什麽?

他在聆聽惠影子的聲音。

也許不止是影子,而是某種世界意識的外化表現。

世界意識想要警告他什麽,卻被強行阻止了。

“但你已經是我的東西了,絕對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哦!”殺人鬼霧紫的瞳孔裏泛出了一股股紅色,屏蔽了一切溫暖和光,“連欺詐師也不給!”

說着,他重重地擁抱住了伏見宮——這幾乎要讓後者窒息。

他專注了一瞬,讓身體和靈魂錯位。殺人鬼用力的手突然穿過了瞬間虛化的身體,抱住了他自己。

“啊嘞?”殺人鬼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和他還有一步之遙的伏見宮,不滿道:“我讨厭別人把手放在你身上,就算是‘世界’也不行。”

伏見宮惡玉思索着這句話的意義——

如果馬甲們并不是一個整體,那這對于伏見宮來說,就是一個好消息了。

至于“世界”所代表的意義,其實也不難猜。

既然世界意識——不論是奇怪的影子,還是“死神來了”都在阻止他融合,那實際上,“世界”就和他擁有相同的利益方向。

——哇,這樣說出來還真是有些奇怪的中二。

他卸掉了這種錯位,讓自己重新置于殺人鬼的面前,表達出了适當的順從。

“欺詐師很特別嗎?”伏見宮開口,他注意到殺人鬼在表達中,不自覺地将“欺詐師”擺到了一個代表馬甲們的位置上去,“對你,還是對所有人。”

“嗯——大概是因為,她也是第一個吧?”殺人鬼顯然對伏見宮的舉動很滿意,“‘第一個’!那她和你一樣了呢,紅色的她當然也很美麗,但已經有過的東西就變得很沒意思了啊……把擁有的東西丢掉再撿起來算是擁有了新的東西嗎?她的紅色有了其他的東西,就變成粉色啦!粉色好看嗎?你覺得粉色好看嗎?不不不——那還不如沒有顏色。不純粹的美麗就是醜陋,我讨厭醜陋的東西。”

殺人鬼瘋瘋癫癫地說着些無厘頭的話,“我要把一切醜陋的東西都變成美麗的!紅紅的、紅紅的,把粉色沖淡的東西再染回來,要是染不回來的話……那就只能再蓋一層新的顏色了,不然的話,那麽好的基底,就太浪費啦!”

伏見宮惡玉已經逐漸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話了。

他深刻地覺得,日本哥譚已經容不下殺人鬼了,他真的很适合被放到阿卡姆裏去養蠱,說不定還真能讓他找到什麽“志同道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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