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長
第16章 家長
把備注悄無聲息改了的同時，一件在高中生看起來很難處理的危機就這麽平淡無奇被解決。
下課秦宇特意過來打探消息：“哎我沒在通報上看咱幾個的名啊……”
夏明揚高深莫測的笑：“這你就不懂了吧。”
剛打聽完內幕的劉錦明也跟着犯賤：“這你就不懂了吧。”
葉朝：“……”
餘江雨在一旁滿臉疑惑，撓撓臉：“其實我也不懂。”
劉錦明攬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來雨兒過來我私底下跟你說。”
秦宇：“……”你他媽的，你清高，你不讓我聽。
六班門口的走廊上，十分鐘的課間也很熱鬧，聊天的，接水的，吹比的，鬧成一團。
幾個男生靠在牆上，不知道說什麽，氣氛熱烈。
隔着玻璃，有人坐在後排。
擡眼看到校服長褲，額發淩亂，滿眼漫不經心的少年，拳頭不自覺攥了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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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到最後一節，繃了一上午的氣氛總算輕松下來。
已經有人拿出零食在底下咔嚓咔嚓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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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老于開完會，拿着會議本進來說：“念成績。”
“……”
他表情淡淡，超脫物外，跟六班人四目相對，下面頓時一陣手忙腳亂的拿紙筆聲。
教育局對排名這東西如今睜只眼閉只眼，但明面上是不允許公布具體成績的。
一中鑽空子，成績都是上頭念一遍，下頭學生自己記。
幾分鐘後，老于用他平板無波的男中音念完了六班成績。
底下遍地哀嚎。
“你嗎，為什麽我數學四十二？”
“是啊，我也想問呢，但凡考試多踩一腳答題卡呢？”
“……”
“我不信，肯定有狗把我答題卡吃了，憑什麽你比我多兩分？”
“難道是憑我學習比你努力嗎？”
“天殺的老子要報警！”
“……”
底下吵吵嚷嚷，亂糟糟一片，老于站在講臺上，捏着粉筆不吭聲。
再遲鈍也知道這回考的不算高，六班人安靜如雞，不再吭聲。
葉朝低着頭，手垂在桌上，掃了眼筆記本上的分數。
看到排名二十七的時候，頓了下，又重新把擱下的筆拿起來。
啧。被陸星喬抓着補了這麽久，好像有點用。
又好像用處不大。
期中考完是家長會，他這成績，到家長會上，好像不算特別好，但應該也沒……特別丢人吧。
不确定，摸出手機，搜索陸星喬的。
一分鐘後。
草。
是人嗎。
葉朝木着臉盯着手機屏，盯着那個離譜的成績單看了會，面無表情把頭埋桌鬥裏，扒新題庫做。
講臺上，老于安靜了一會。
他有點憂傷，于是緩緩說：“其實我知道，你們不想開家長會，也不想考試，更不想聽成績，你們寧可刷盤子，但這幾天我一直想一個問題？”
底下七嘴八舌：“什麽問題？讓我為你提供唯一答案！”
老于冷笑說：“我想知道，你們七點的課都起不來，體育課碰個皮都哇哇哭，以後怎麽五點起來跟人低聲下氣？同學，你确定你真的可以嗎？”
“……”
同學有點想讓你別說了。
老于平時話不多，但這回直擊重點，夏明揚小腦都聽萎縮了。
下課後心有戚戚往前排爬。
他蹲在葉朝課桌前，傷心的舉着自己四十六名的成績單，低落問，“朝哥，你家家長會誰來啊？”
他低聲哀嚎：“揍不揍你啊我的兄弟，日，我怎麽又退步一名，我爸回家肯定請我吃竹筍炒肉。”
葉朝掀了掀眼皮：“你不會跑？”
“不行。”夏明揚義正言辭，“我絕不跑，不然他會停我生活費，這特麽不比殺了我還難受？”
“……”
那你就挨着。葉朝木着臉轉頭。
頓一下，說：“我不擔心，他打不過我。”
“啊？”夏明揚愣了愣，“怎麽還跟你打。”
他反應過來，“不是兄弟，你家家長會也是咱哥啊？”
葉朝懶洋洋的轉了下筆，習以為常：“不行？”
“也不是。”夏明揚撓撓頭，傻了：“就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一時間又有點羨慕：“咱哥肯定也不說你什麽吧……就他那成績，嘶，看得上誰啊，你考第一還是倒數對他來說肯定沒區別。”
“真好。”
葉朝：“……”
夏明揚不會說話現在就可以把嘴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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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高三年級獨立，一中高一高二都要參加集體家長會。
一整個下午，一中非高三生都過得索然無味，吃飯都不香了。
晚自習放學的時候，樓梯間的燈泡壞了，忽明忽亮，惹得樓道裏學生驚呼連連，情緒暴躁。
集體走出教學樓，悶脹感才散去不少。
教學樓外，夜風微涼，林蔭道上，樹葉在枝頭正綠成一片，連綿往外延伸。
校門口很熱鬧，有冒着白煙的攤位上，形形色色接學生的家長。
葉朝背着書包，和夏明揚幾個人在門口分道揚镳。
他擡腿，避開小吃攤，沖人擺手：“你們走，我等人。”
他神情懶散，背着書包，低頭發消息。
夏明揚和劉錦明看着他，勾肩搭背，兩人笑嘻嘻往前，又回頭一起，給他比了個惡心的心。
葉朝癱着臉別開頭。
穿校服的高中生在門口嘻嘻哈哈，左右流竄在小吃攤上，互相沖撞着打鬧。
葉朝避開人群，走到樹下的一個長椅下面等。
長椅年代久遠，形狀不規則，旁邊零零散散坐了幾個人。
葉朝擡頭掃了眼，除了拿着煎餅加餐的學生，最多的，是邊接學生邊讨論成績的家長。
“……”
葉朝看着他們，聽着他們的絮叨，很莫名的，想起他跟陸星喬。
他不是糊弄夏明揚，他是真習慣了。
別說家長會，還有很多很多別的小孩習以為常的事。
參與進他記憶裏的，都不是葉清遠，而是陸星喬。
葉清遠太忙了，包括宋岚和陸弘。
所以很早很早之前，站在校門口這裏等人放學的人，就是陸星喬。
盡管陸星喬上初中的時候他才上小學，而小學放學很早。
但那時候陸星喬為了他，專門向初中老師申請了不上晚自習。
很多時候他一出來，陸星喬就已經背着書包站在門口，和其他家長沒什麽兩樣，站在學校門口接他。
有時候天上會下雨。
一些小孩跑出來，直接往父母懷裏鑽，他左右看看，就也故作自然拱進陸星喬外套裏。
陸星喬會摟住他，他的手臂很穩，一手攬着他，一只手打傘，從來不會讓他淋濕一點。
那時候的大人們工作總是忙，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他就是那時候習慣了吃糖，咬着糖，若無其事排在隊裏，看門口的門衛大叔一下下拉升降杆。
一顆糖能吃很久。
他也從來都不擔心。
盡管無聊的時候，耳朵裏總是能聽到很多類似的抱怨：“我媽怎麽還不來？”“我爸又遲到了”。
只有他，是哥哥接的。
但哥哥從來不會遲到。
時間飛速的往前流竄，當年咯嘣咯嘣吃糖的小孩，一下就長大了。
站在這裏的人也從陸星喬變成了他自己。
“想什麽？”
手機“嗡”的一聲振動，同時搭在手腕上的書包帶被人扯一下。
葉朝低頭，才發現包帶的纏得太緊，把他的手腕纏成青紫色。
他松開包站直，一擡頭，陸星喬背着書包站他面前，垂眼看他。
他的眼珠深黑，在路燈下顯得有些淡，簡單的校服長褲，在他身上幹淨利落。
他很自然伸手把葉朝手裏的書包接過去，挂在自己肩上，然後偏過臉，突然問：“吃宵夜嗎？”
又補充：“很好吃。”
“？”誰這麽一本正經推銷的。
葉朝曲了曲手指，沒在意，頓了下，說：“等會，我有事跟你說。”
“嗯。”陸星喬點頭，側身避開人流，說，“邊吃邊說。”
“……”什麽好吃的這麽執着。
葉朝：“……”
“走。”
剛放學，一中附近人流量極其大，像擁擠的蜂群。
一路上，基本都是穿一中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分布在不同的店面下，路燈昏沉的光線裏。
陸星喬帶路，走了十多分鐘，兩人才拐進學校後街一條不起眼的小巷。
小巷裏熱氣蒸騰，很裏面的位置有一個一個串串老店。
葉朝手插兜裏，懶洋洋打量面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店面。
感覺沒什麽特別的，一塊木質的牌子，上面刻着兩個字：串串。
攤位上是湯汁沸騰的九宮格，裏面放着各種各樣的串。
就這？葉朝感覺平平無奇，正要繼續說事，陸星喬走上去開始排隊。
“……”
這家店生意很火，店裏沒有板凳，很多學生就拿着紙杯站外面。
巷子裏或站或坐擠滿了人，到處是蒸騰的熱氣。
店門前是長長的隊，陸星喬走過去，伸手拿了兩個紙杯。
他遞給葉朝一個，葉朝掃了眼，沒什麽興趣：“我不吃。”
上午被火鍋刺激到的胃裏忽然一澀。
“……”
他走上去，看了眼清淡的九宮格，接過杯子，随手挑了幾個串，老板澆了一勺白色湯汁遞給他。
“怎麽想吃這個。”随手吃了個魚丸，結果味道意外不錯。
不鹹不淡，也不辣。
陸星喬沒吭聲，葉朝撞了下陸他手肘，陸星喬道：“宋岩說的。”
這很合理。
這家串湯汁熬的很鮮，葉朝最後把湯汁也喝了。
陸星喬看到，垂眼看他，扯了下書包：“很好吃？”
“嗯。”葉朝點頭。
他說，“那就好。”
“……”葉朝一蒙，意識到什麽，拿着杯子的手指微頓，擡頭看他哥。
他擡着眼，站路燈下，剛喝完湯，水汽蒸騰，柔和了他往常淩厲的輪廓。
陸星喬看着他，肩上是兩個書包，眼珠深黑，表情平靜。
他扯了下包，一手拿着杯子，偏頭問：“你剛剛想說什麽？”
“哦，對。”葉朝扭頭，眉骨輪廓在燈下又瘦又薄。
他莫名想起來二十七名，眼皮輕跳，忽然抓了抓頭發。
又轉頭，有點不自在道：“那什麽，老于說期中考完就是家長會，他說不讓糊弄，他說……”
葉朝不知怎麽，聲音微微卡殼，然後又在燈光流轉裏逐漸變得流暢。
他說：“老于讓我們回家，跟家長說這回都要去。”
“家長會，你準備一下。”他說，“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