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聖堂(一)
聖堂(一)
凡沐主光輝者,行走于世,必布主之足跡。堅誠之信者,主必佑之。
——《教論信條》
午後的陽光懶懶的鋪在鄉間的道路上,路的兩側是已經完全成熟,等待着收獲的莊稼。小路彎彎曲曲的通向不遠處隐隐飄蕩着風鈴聲的小村子,路的另一頭,遠處的青山漸漸隐沒在田野之間。稀松的馬蹄聲和馬車的車輪聲,從路面的遠處傳來,讓正在田間耕種的衆人忍不住停下來駐足觀望。
馬車是常見的楠木制成的,連同車夫一起,都十分普通。然而護衛在馬車周圍的兩個騎士,衣着卻十分的考究。火紅的針織內襯上有金線和成年的雪蠶絲繡出的金色太陽和純白十字。內襯的外面,則套着精鋼編織的鏈甲,每一個鏈環的大小竟不足成人的半個指節。很難想象制作這樣一件鏈甲,究竟要需要動用多少能工巧匠。
兩名護衛都只佩戴了象征騎士身份的細劍,但是劍柄處都吊着繪制着皇冠與十字架的小巧徽章。若是有人能認出兩名騎士的身份,恐怕會在他們出現的一瞬間就造成難以想象的轟動,因為那個徽章表明他們正是聖堂教會最神秘的騎士團——聖約騎士團的其中一員。
聖約騎士團,教會的特殊機密騎士團。騎士團的創建者不詳,騎士團教義不詳,騎士團規模不詳,騎士團成員不詳。甚至連教會內部的高層,都很少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直到數百年前,有一個來自深淵的遠古惡魔,不知道被什麽人召喚到了低魔的卡嘉大陸上。
在向世人展示了遠古惡魔毀滅性的力量,讓卡嘉大陸上的所有人類品嘗了一天一夜的絕望與痛苦之後,來自深淵的遠古惡魔才被佩戴着皇冠與十字勳章的無名騎士們擊殺。從此皇冠與十字勳章成了活着的傳說。
只不過聖約騎士們的每次出現,其動機都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迷霧。有人說他們是教皇的私人衛隊,有人說是教會的狗腿子,更有人猜測,他們就是神在人間的代行者和傳話人,但是真相,恐怕只有騎士團成員自己才知道。
聖約騎士團的騎士出現在了這普通的小鄉村,仿佛讓夏日裏原本悶熱的空氣變的更加凝實。田地裏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活,好奇的遠遠的打量着馬車,猜測着車內主人的身份。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一名護衛騎士上前幾步,用手輕扣馬車的車窗,低聲說話:“米加大人,我們已經到了。”然後靜靜立在一旁,等待着車內人的指示,就連坐下的馬,都訓練有素的沒有發出任何喘息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車窗打開的聲音才打破了壓抑的安靜。從車窗裏探出頭來的,是一個還在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年輕男子。只見男子半眯着眼,擡頭看了看天空,心不在焉的對身邊的護衛騎士說話:“很不錯的天氣,充足的陽光讓人感覺自己正沐浴在主的光芒之中。”
馬背上的騎士一欠身,恭敬的答話:“這正是主、要我們在此地散布其偉大足跡的征兆,團長。”“說得不錯,騎士。”米加眯着眼睛點了點頭,稍微打量了一下村莊的環境和村內的居民,當看到一個十歲出頭的農家少年時,不由的驚訝的發出了聲音。
在米加發出聲音的同時,聽到聲音的兩個護衛騎士立刻背向馬車,一左一右的擋在了馬車車窗的兩側,抽出騎士細劍,警戒的觀察了四周一會兒,确定沒什麽異常後,才低聲向車內的男子問話:“團長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男子啞然一笑,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不用這麽緊張,這裏沒什麽危險,只不過剛剛看到了有趣的事情而已。”說完,男子再次将目光轉向田間的少年,直視着少年純黑的雙眼喃喃低語:“只要看到了黑色的眼睛,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人。”米加自言自語的說完後就閉上眼睛,像是已經沉入了回憶之中。整整一個小時之後,他才再次睜眼對身邊的騎士說:“準備下,我們這就進村去。”說完,就自己跳下了馬車。
米加一下馬車,遠處觀望的村民們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高大了。聖約騎士團的騎士們本來個個都身形挺拔,雖說為了表示恭敬正微微低着頭,但他們的身高卻僅僅只到米加的胸口。
米加身上披着火紅的重甲,頸部以下都被裹得密不透風,只遠遠的看一眼都能輕易感受到甲胄的厚重,他右手提着一把闊劍,劍刃足有兩個成年人的肩膀那麽寬,火紅的頭發自然垂下,蓋過肩膀。左邊耳朵上挂着一個頗有金屬質感的耳墜,如果有人能近身去看,會發現耳墜上還有一個天使翅膀形狀的浮雕。他的腳尖一落在地上,地面立刻塌陷下去,留下半尺深的鞋印。火紅的頭發,火紅的盔甲,加上盛夏時節頭頂的烈日,村民仿佛看到一團燃燒的火焰向他們滾來。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米加快步走進村內,大大咧咧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然後頗有些困擾的思索了好一會兒:“那個單字應該怎麽來着,長?村子?村長?”好不容易想起來,他才擡頭大聲發問:“你們這裏有村長沒?”
他話音未落,附近的村民們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大約十分鐘後,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上前來,對米加彎下/身/子,忐忑不安的回話:“我就是村長,不知這位大人到我們這窮困的鄉野小村,有什麽事?”
米加仿佛并沒有聽見老人說什麽,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面無表情的對老人說:“村子規模不算大,不到二百口人,以後每隔三年,這個村子要給主提供年輕男子二十人,此地從現在起正式歸于我主的光輝之下。”
對村長詫異,恐懼,欲言又止的複雜表情置若罔聞,米加伸手從身邊的護衛手裏接過一根頂端鑲嵌有血紅色寶石的手杖。随後像是在背書一樣,音調毫無起伏的繼續說話:“按照主的旨意,凡是在主光輝庇護下的領地,都需要設立教會。此地的教會就全權交給你處理了。”說完米加無視村長的一臉驚恐,強行拉過村長的手,把手杖塞到他枯瘦的手裏,并強迫他用五指握緊。村長在握緊手杖的一瞬間,仿佛被電擊了一般,原本就神色驚慌的面頰變的愈加猙獰起來,但是很快猙獰的神色就快速褪去被不可理喻的狂熱取代。
身材異常高大的米加看到這一幕終于滿意的點點頭,再次對老人交代:“不要忘了,每三年二十個年輕男子。”說罷,就帶着聖約騎士團的兩個護衛騎士一起轉身離開了。而村長一臉呆滞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後,連連點頭。
在路過村口的時候,男子突然停了下來,又看了一眼那個黑色瞳孔的男孩,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村長說:“這個孩子以後就叫西爾,三年後把這孩子送到聖城來直接交給我,聖城在哪裏我想現在的你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了,若是辦事不利的話,下場也不用我多說。”
馬車緩緩的離開了陌生的鄉村,身材高大的男子依舊躺在馬車內閉目養神,兩名騎士依舊小心翼翼的跟在馬車周圍警戒。等到整村子完全淡出了視線,一名騎士才慢慢走上前來,對車內的男子說話:“大人,聖石又消耗了一顆,我們手裏剩下的已經不多了,接下來恐怕沒有多餘的可以用在低于五百人的村子裏了。”
馬車內的男子微微一笑,毫不在乎的應了句:“你這是在暗示我剛剛不應該在不滿二百人的村子裏浪費一顆聖石?”
騎士慌張的低下頭:“屬下不敢,大人無論做什麽決定都是英明的。”
米加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這次的事我的确有些私心。”
騎士猶豫了一下才接着說話:“請恕屬下冒犯,不知團長所說的某位故人,可是已經不在了的那位?”米加緩緩閉上眼睛,面色莫名的蒼白起來:“你既然知道那位大人的事情,自然也清楚我和那位大人之間的關系,多多少少也能理解我為什麽這麽在意那個孩子了。”騎士聞言面帶愧色的垂着頭不再多說話了。
“放不下那件事的是我,你們能有什麽錯。”米加自嘲的說完就深深呼了一口氣出來,神色平靜的給身邊的護衛下命令:“正好聖石也不多了,我去找找哪裏有不開眼的毛賊,補充一下。你們繼續先前往下一個地方,我随後就到。”
話音未落,突然從男子身上翻卷出滾滾熱浪來,米加一拳破開車頂,人已經飛馳而去,駕車的馬匹都被吓的不住亂竄,車夫費了好大的勁兒,也不能讓它們平靜下來。一直沒怎麽開口的另一個護衛騎士,苦笑着對同伴說話:“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米加大人這心結咱騎士團裏誰人不知,偏偏你還要來揭傷口。米加大人這一去,恐怕附近的強盜們再難有安逸日子了。”
“正好聖石不多了,這些強盜能為主出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也算是一種忏悔了。”被指責的騎士眉毛一挑,連珠炮似的繼續說個不停:“正好這幾天團長憋的難受,讓他發洩發洩也好。我們還是趕快去最近的城鎮,先給團長重新備一輛好點的馬車,這破楠木馬車完全不符合團長的身份。”
“在騎士團裏一向是你管聖石,我理財政。團長這一路上砸爛了多少馬車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的全都按光明聖堂的标準的來辦,金幣早就被花光了。現在楠木已經是在預算內最好的了。”
“沒錢了只管找教會的那些人要,一路上那麽多教會區,還愁沒錢麽。”
“但是這與主的訓誡不符。”
“別人不知道主的真實身份,你我還能不清楚麽?教會裏只有一群自私自利的廢物,什麽事也做不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對話才重新展開,話少些的那個護衛似乎頗有些不平,語氣也漸漸冷下來:“難道團長就不知道主的身份?我從來都不在乎主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只聽團長的。
暮色漸起,荒郊的小路上風漸漸大了起來,坐在馬上的兩個騎士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