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賭
打賭
晚間的風吹過綠葉,帶來一陣沙沙的響聲。
屋子裏,燭光搖曳,床在各種折騰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輕紗內,女聲嬌媚妖嬈,在沖撞下輕輕嗚嗚了兩聲,“宋黎,真的死了嗎?你沒有騙我吧。”
男人嗤笑,“想什麽呢,她一個廢物,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我只是略微出手,她就沒了。”
女聲卻還是透露着不安,“我怎麽覺得沒這麽簡單。”
男人一把抱住她,翻了個身,“放心吧。你只要好好讨好宋家那群老不死的,到時咱們裏應外合,吞沒了宋家,你就是我胡為唯一的夫人。”
他的聲音十分篤定。
畢竟,宋黎死了這件事,可是從姜紅衣和江玄口中聽來的。
屋內歡聲笑語春光乍洩,遠在西禦鎮上的宋朝夕卻心驚肉跳惴惴不安。
她做了噩夢。
夢裏,黑煙籠罩了小鎮。
小鎮裏的人全部失去了理智,變成了怪物。
宋黎聽聞了消息,匆忙趕來救她,卻被她一口咬斷了脖子,鮮血淋漓,懵懂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不要!”
屋子裏,睡得哈喇子直流的狐貍忽然蹦了起來,“別搶我的雞腿!”
這聲音嘟嘟囔囔的,在寂靜的夜裏卻格外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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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說十次夢話,每回都一驚一乍的,宋黎忍不住了,直接捉起枕頭砸向狐貍。
“哐當”一聲。
狐貍啃着雞腿,爪子一抖,雞腿掉湖裏了。
它吓得清醒了過來,茫然無措,“我雞腿呢?”
“在書生那裏,你去找他誰去!”
宋黎站在榻旁,目光黑沉沉望着它,嘴角還帶着冷笑。
狐貍見她這副可怕模樣,知道自己又惹事了,冷汗直流,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嗖”一下,從窗口溜了出去。
它去找書生了。
書生住在旁邊客房。
西苑很空曠,宋黎的院子也大,書生不想和那群弟子待一起,又不敢和衛時提要求,兜兜轉轉求到了宋黎跟前了。
好在她這裏客房很多。
宋黎嘆聲氣,打了個哈欠,順手去關了窗戶。
往常她其實也不在意狐貍的夢話,只是這次,不知怎麽的,心有點不安,覺睡得也淺,迷迷糊糊間還夢到了姐姐宋朝夕。
宋黎伸出自己的手,低頭看着,發現完全看不清。
伸手不見五指。
天還黑着。
夜還深呢。
有什麽事,睡醒再說。
沒了狐貍念叨雞腿,宋黎後半夜睡得還不錯,只是起來時,發現天亮得很徹底,早課時間也已經過去了。
狐貍站在她旁邊,呆呆地看着她。
就是托它的福,才起這麽晚。
宋黎禁不住手癢,一巴掌把它扇飛了,毛茸茸的球體,一下子撞到了來竄門的猹上,兩只小東西團成一個球,滾落在地上,攤開來時,軟綿綿的肚皮還晃了一下。
“大早上的,脾氣不要這麽大嘛宋黎。”
猹忍不住抱怨。
狐貍也叉着腰,點點頭,“就是,你太過分了宋黎。我本來好心好意要叫你起床的,結果你還打我。不給我吃烤雞腿,我就不原諒你了。”
宋黎懶得搭理它們,洗漱完後,坐在椅子上,安安分分吃着書生給她帶回的早餐。
書生變回了人型,壓着聲音,八卦道:“诶,我跟你們說,那個林珩之,成了山主的入室弟子了。”
宋黎筷子一頓,又若無其事喝了一口茶。
書生等了很久,不見她說話,忍不住撇撇嘴,“宋黎,他不是你仇人嗎?你怎麽這麽淡定?”
“急也沒用,事已至此,先吃早餐吧。”
書生覺得沒意思。
他想了又想,轉了轉眼睛又說道:“我剛剛在任務書上發現了一個懸賞任務,很有意思。”
宋黎被豆漿燙了一下,不得不慢下來,懶洋洋吹了一下,才看向書生,“什麽?”
“西禦鎮上發現了妖魔,但是請了很多個道士、和尚去找,都不見蹤影。但鎮子裏的人都信誓旦旦說他們肯定見到了。”
宋黎心跳快了一瞬,昨夜她做了噩夢,夢裏她姐姐也在西禦鎮。本來就惴惴不安,想找個由頭出門一趟,如今倒是瞌睡送枕頭來了。
她不動聲色,只是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個懶散的笑容,很是敷衍道:“是個棘手的任務。”
“是吧!”書生高興地眼睛都眯了起來,“那我們去做這個任務吧。”
宋黎還沒說話,狐貍先炸毛了,“不要,我們才剛回來,還沒休息夠呢!現在腰酸背痛,睡都睡不着,都沒恢複,你就要出門,要去你自己去!”
距離下個月還有十五天呢!
“可是,我已經把任務撕下來了,還登記了。”
宋黎:“……”
什麽先斬後奏。
要不是她确實要去,真想手撕了他。
“宋黎,咱們別理他,讓他自己去。”
狐貍悄悄咪咪跳到宋黎肩膀,自以為小聲說道。
書生頓時一把将它掃開,冷哼道:“我這都是用心良苦。”
宋黎才不信,面無表情道:“先說說看,說服不了我的話……”
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威脅。
書生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過了一會,又挺直腰杆,“我可是聽到了林珩之要接西禦鎮,所以才搶在他前面揭下的。”
“而且,”他看向宋黎,“夏長寧長老說了,你姐姐也在那裏,而且是在那裏待了七天。他說,往常這時候她早回宋家了。他覺得有些不對勁,讓我來知會你一聲。”
宋黎下意識蹙眉。
書生狗腿道:“怎麽,你也覺得不對勁?”
宋黎點點頭,頗有點咬牙切齒,“确實,他為什麽會比我還清楚我姐姐的動向?他是不是不安好心?”
書生:“……”
書生正義凜然,“宋家和絕塵山莊是有交易的,他們接觸多了清楚一點也很正常。”
宋黎是發現了,這只猹吃瓜永遠在第一線,但永遠吃不明白,好蠢。
她拿捏好了姿态,一臉無所謂道:“那就去看看吧。”
在他們低頭吃早餐時,窗邊一只千紙鶴扇了扇翅膀,悄無聲息往院子外飛去。
飛出院落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捉住了千紙鶴,然後輕輕揉碎,成了灰燼,風一吹,散在了塵埃裏。
他輕輕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走回了西苑。
山主院內,山主在說着教誨,林珩之故作認真,耳朵卻豎着,卻在下一秒,腦子混亂了一下,千紙鶴連着他的聽覺,一道破碎。
他“哇”一聲,疼得倒在地上,痛得死去活來。
山主趕緊下手扶住他,“徒弟,你怎麽了?沒事吧?”
山主看着忍着疼痛沒叫出聲的小弟子,心裏苦,他只是多說幾句,至于嗎?
難道是嫌棄他太啰嗦了?
再次下山,宋黎沒再聲張,也沒大張旗鼓找隊友。
但到了山門時,還是來了一堆熟人。
林珩之帶着身後三兩小弟,伸手攔住了她,“聽說你去西禦鎮?”
宋黎目不斜視,被攔住了直接繞過去,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打算。
林珩之卻不依不饒,三步做兩步橫跨到她跟前,“打個賭吧。”
他的話成功讓宋黎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面上帶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味,“哦,你說說看。”
“這次任務我也很感興趣,但被你提前揭下了,我也不願背後做小人,偷偷摸摸搶了任務。”
宋黎禁不住挑眉,“所以呢?”
“我打算公平競争,順道比比看,誰先完成任務。”
林珩之瞳孔發黑,尖尖的下巴微擡着,眼裏帶着勢在必得。
他長相标志,又有些男生女相,此刻束着高馬尾、嘴角含笑的樣子,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在場看戲的弟子不知凡幾,又從未見過他發瘋,且聽聞了他一進學院,就被山主收為關門弟子,人向來慕強,如今見他自信張揚的樣子,都免不了一陣崇拜。
林珩之感覺到他們的似有若無的羨慕,心裏不由膨脹。
幾次三番謀劃,都在宋黎手裏吃癟。
他這次幹脆堂堂正正擊潰她。
當然,任務過程中會發生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他可不保證。
林珩之思至此處,眸光轉至宋黎身上,“如何,你應還是不應?”
應了,她會被說自不量力。
不應,又會被說膽小怕事。
此番林珩之倒是長了腦子,知道大庭廣衆下發起挑戰。
宋黎眼眸浮動,一貫上揚的唇角此時也毫無變化,她看起來并無害怕,反倒身形挺拔,整個人鎮定得讓人敬佩。
她擡了擡下巴,面上帶着傲氣,“既然是打賭,賭注是什麽?”
她話一出,所有人禁不住嘩然。
兩人在山莊裏都赫赫有名,不過一人以天才出名,一人以廢材出名。
天才向廢物發起挑戰,本應該為人不恥,但随着宋黎的應聲,都變成了嘲她異想天開。
何況慕強是本性,即使林珩之再荒唐無稽,都會有人為他開脫。
于是,所有輿論都朝着宋黎傾瀉而來。
“她居然還問賭注,難道她覺得自己能贏不成?這也太好笑了吧,到底是誰給她的自信?”
“你要知道,所有人都有夢想,但夢想對廢物而言,我願稱之為做夢!”
“那還不如直接撈個枕頭回去睡覺來得更快一些。”
有些好事者,甚至做起了莊家,“來來來,開個賭盤,大家買定離手!”
有人撇嘴,冷哼道:“一邊倒的賭注,有什麽意思?”
但還是湊了熱鬧往林珩之這邊壓了注。
說不定,有蠢貨下錯,或者賭徒下注呢?能賺一點是一點。
現場簡直群魔亂舞,喧鬧不止。
宋黎挑了挑眉,不緊不慢走到賭注旁,施施然給自己下了注,出手便是一萬兩銀子。
其他人見狀,更是狂熱。
有人心裏冒着酸氣,陰陽怪氣道:“原來這世上真有散財童子呀。”
宋黎見狀,瞥了他一眼,作勢要收回銀票。
其他人連忙捂着那人嘴巴,一拳揍暈了他,尴尬賠笑,“他是個蠢貨,最喜歡胡說八道了,宋黎師妹別聽他逼逼叨叨。”
“對對,宋黎師妹人美心善,實力不俗,即使對上珩之師弟,肯定也有勝算。我們相信你。”
為了這個“必得”的錢,他們框框下注,将身上的棺材本都往裏下了,轉過頭就對着宋黎一頓吹噓。
他們和林珩之一樣,都對這次勝利勢在必得。
宋黎垂着眼皮,但笑不語。
他們會後悔今天的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