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亂套
亂套
村長失蹤後，整個村子仿佛亂了套。
所有人一股腦跑去安慰嬌嬌。
整件事情裏都透着一股莫名詭異的感覺。
宋黎戴了帷帽，跻身于一個小酒館裏，點了一壺酒，一疊牛肉，一碗面，一絲不茍地打聽起八卦來。
這個時候是蚌珠旺季，大多數人忙活一天，到了晚上，都會出來喝上幾兩小酒，暫作消遣。
人多的地方，八卦也多。
腦袋上的泡泡同樣讓人眼花缭亂。
宋黎看向隔壁。
那裏坐着一位女子。
她才剛從村長家裏出來，臉上被扇得紅腫，怯怯地坐在椅子上，哆嗦着手，好久才将一杯酒喝盡。
其他人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以至于熟視無睹，對那位女子既不關心也不八卦，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按理來說，八卦是人的天性，若是以往，在尋常的一家酒館裏，有人紅腫着一張臉出現，在場的人不說竊竊私語，那目光肯定到處亂飛，偷偷觑着來人，然後在第二天，整個村子裏會流傳出無數個八卦版本來。
如今那位女子無人關心，不是不好，只是顯得不太正常。
宋黎放下酒杯，悄無聲息跟在女子身後。
直到進到了一個小巷子裏，面前的人，突然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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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藏在遮掩物後面，看着面前這道高牆，有些愕然。
夜裏靜悄悄的。
四處無人。
宋黎等了好一會，還是沒聽到任何動靜。
她甚至懷疑是自己身上的隐身符咒出了毛病，才吓走了人。
但看到一只老鼠大搖大擺從她跟前經過時，她又覺得不可能。
無奈，只能放棄。
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巷口裏。
女人才牆上跳了下來，抓起地上的老鼠，不顧它掙紮，一口扔進了嘴巴裏。
“嘎叽”一聲。
女子蹲在地上，咀嚼着碎骨，聲音毛骨悚然，在黑暗裏不斷回蕩，。
直到很久，她擦掉了嘴巴上的血跡，稍快意地眯起眼睛，出巷子時，步子突然停頓了一下。
“嬌嬌姑娘要見你。”
姜紅衣攔在女子身前，看着她腫脹難看的臉，木納癡蠢的表情，一時撇嘴，“她又生氣了。需要找人發洩火氣。但眼下我小師妹不見了，她打不了小師妹，只能繼續打你了。”
女子低頭看着腳尖，目光愣愣。
姜紅衣起初覺得她可憐，後來又想到嬌嬌還在屋子裏着急地等着，對女子開始沒了耐心。
“不就是扇幾巴掌嗎？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在怕什麽？趕緊去趕緊回不好嗎？杵在這裏不過是浪費你我的時間。”
她說完，伸手扯住女子的袖子。
女子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跄，摔到了地面上。
姜紅衣終于不耐煩了，任由她維持着臉着地的姿勢，直接拖着她的頭發往前走。
臉皮擦在地上留下一條血痕。
在某一時刻。
女子似乎從自己的世界清醒過來，終于憤怒了，突然捉住了姜紅衣的腿。
姜紅衣愣怔那一瞬間，女子湊上前，一口嚼碎了她的腿——
“啊啊啊啊！”
叫聲凄厲，像是厲鬼哀鳴。
宋黎看着女子被拖着前行，她腦袋上的一切幻想，并未付諸行動。
雖然姜紅衣是她師姐。
但有那麽一個時刻，她真的希望女子能夠反抗。
晚上無星無月，夜色深得瘆人。
姜紅衣一個人拖着女子，心裏不免有些發涼。
女子還在凄厲尖叫，她實在不耐，踢到一塊石子時，終于忍不住，一把撈起石頭，就往女子後腦勺砸去。
但下一秒，她發現自己的動作居然落空了。
底下大大的一個人也不知所蹤。
“是誰幹的！最好自己出來，不然老娘殺了你！”
她的聲音，響徹整個夜空。
宋黎聽到了，抱着女子，心裏讪然。
剛剛她撕了疾行符，在姜紅衣低頭撈石頭時，借着夜色遮掩，才把人帶了回來。
都冒着風險帶出來了，怎麽可能會乖乖還回去。
難道那個鲛人除了會影響心智，還能影響智商不成？
海邊波浪滾滾。
留河臨着西禦，也接壤着海域，雖然比不上西禦養蚌珠那樣赫赫有名，但也算得上小有名氣，兼之珍珠價格低廉，比起隔壁城鎮更有性價比，以至于生意場上，發展竟隐隐有持平西禦的趨勢。
只是近來運氣稍差，養的蚌珠不是生不出蚌珠就是充滿雜質，差點讓留河完成不了訂單，一度讓鎮上的居民差點背上巨債。
不過，後來村長在海邊撿到了一個女子，女子名為嬌嬌，她的到來，讓蚌民的蚌珠大放光彩。
嬌嬌也從此成了留河的觀音娘娘。
這是宋黎在那個小酒館裏打聽到的。
她望着海浪，輕輕将女子放至地上。
女子睜着眼睛，将下唇咬出了血跡，卻一聲不吭，只是眼淚一滴一滴砸進了泥沙裏。
她一動不動地躺在沙子上，任由海浪撲濕她的身體。
宋黎坐在她旁邊，“你以前，過的都是這種日子嗎？”
女子愣愣睜着眼，默不作聲，腦袋上也沒了氣泡，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聲都微乎其微，像一具死屍。
宋黎坐在旁邊，都擔心她突然噶過去。
好在她緩和了一會，突然出了聲，“爺爺在的時候，不是。”
宋黎小心翼翼問：“你爺爺，是村長嗎？”
女子虛弱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宋黎摸不準她的想法，幹脆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喘息了一下，才小聲道：“我叫珍珠。”
她說完，又默默一笑，似乎在自嘲，“但是長得很醜。我不配叫這個名字。”
宋黎看向她的臉，紅腫發脹，血肉模糊，傷疤撕了又裂，起着血泡，她說不出好看這樣違心的話，但同時，她又覺得，“名字只是一種美好祝願，給你起名的人，在他心裏，一定覺得你如珠似玉。。”
珍珠沉默。
她腦袋上的氣泡卻飄了出來，裏面的她，樣子還小，長得玉雪可愛，卻被一個老頭拿着藤條抽了一頓，打至脫力，才将渾身是血的她扔進蚌池裏。
宋黎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心裏腫脹難忍，突然想哭。
但她忍住了。
珍珠面上依然若無其事，許是麻木了，一雙大眼睛直直看着宋黎，裏面黑沉沉的，帶着希冀與懇求，“你可以救一救村長爺爺嗎？”
海風吹散了夜色，晨曦露出一線金光，閉眼睜眼，就到了第二天。
留河不大，有什麽新消息，只要一天就會傳得整個鎮子都人盡皆知。
珍珠失蹤了。
衆人嘩然。
嬌嬌姑娘火氣大發，并扔下一句話，“找不到她，今年的蚌珠全部落空。”
姜紅衣也氣性大發，拉着江玄出了門。
“我一定要找到那個賊人！居然敢在我跟前偷人！簡直是自尋死路。等我找到了她，一定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人世！”
江玄點點頭，撸起袖子，“你說得對！誰讓你生氣，我就揍誰。”
狐貍窩在他腦袋上，揪住他的頭發，念念有詞，“找不到宋黎，衛時也不見了，書生不知去向，隐雲至今沒消息。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難道就待在這裏一輩子嗎？”
姜紅衣擰了擰眉，“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嬌嬌如今可是一個人孤零零住在留河。你看，就連珍珠那個醜八怪都敢忤逆嬌嬌的話，要是我們離開了，嬌嬌豈不是任人欺負？”
江玄點頭，“對，我們得留下來保護嬌嬌。”
姜紅衣勾起唇角，“我們要做嬌嬌最好的朋友和守護者！”
狐貍聞言，翻了個身，順道翻了個白眼。
宋黎把它丢下後，不僅它油光水滑的皮毛被炸得粗糙不平，并且自那之後，它一個雞腿都沒吃上。
比起虛無缥缈的友情，它更喜歡雞腿。
但它心裏才浮起這個念頭，腦袋一瞬間就糊成了漿，一道輕柔帶着邪性的歌聲在它腦中回蕩，嬌嬌委屈哭泣的畫面一同出現在它腦子裏。
它趕緊搖搖腦袋。
什麽雞腿，嬌嬌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它要找到珍珠，把她大卸八塊，給嬌嬌出氣！
想着，它一拍江玄的腦袋，嚴肅道：“我好像聞到她的味道了，動作再快點！”
“知道，別催！”
江玄撇嘴，除了和姜紅衣說話，他對別人向來惜字如金。
而嬌嬌，她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純粹是配合姜紅衣而已。
鲛人的歌聲會喚起人心底的欲望。
心智薄弱者，則會被她控制洗腦，成為她的奴隸。
姜紅衣看着堅強，實則內心千瘡百孔。
他得陪着她！
狐貍順着味道穿梭進了一條小巷裏。
巷子黑漆漆的，從巷口往裏看，裏面通道拐角甚多，看起來極易迷路。
狐貍卻興沖沖指着巷子，“放心，我的鼻子比狗都靈，敢進去就能帶你們出來。”
姜紅衣本來猶豫的心情，一下子堅定了起來。
嬌嬌還在等着珍珠呢。
她傷心了那麽久，需要發洩一下。
為了讓她高興，這珍珠，今天非找到不可。
姜紅衣想着，擡腳就往裏面走。
江玄沉默半晌，嘆氣，也跟着往裏走了。
不清不楚的地方也敢進。
嬌嬌控制的可能不只是感情，也有可能是腦子。
宋黎坐在酒館裏，從窗口看到他們往裏走，忍不住發笑。
不枉她在巷子裏放了好東西。
相信他們看到了，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至于現在嘛，沒了熟人妨礙，她得去會一會那個嬌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