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道
暗道
宋黎想，她出門前，真應該聽聽衛時的建議，去拜一拜佛，洗洗晦氣。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老妖道瞳孔睜大，黑色的眼球不正常地突出，晃晃蕩蕩，像是随時會掉下來，遠遠看着，仿佛都能聽到眼球脫落摔到地上的細微聲響。
他此刻瞪着宋黎，目光極其驚悚。
宋黎輕輕呼出一口氣，将背上的宋朝夕送到書生面前，低聲叮囑道：“看顧好她。”
“你要一個人拖住他？”
書生臉上傻不愣瞪，好一會才回過神，眉心微皺，“你真不要命了？”
“反正他盯上的也是我。”宋黎垂着眼皮，語氣淡淡，“總比一群人遭殃強。”
這是實話。
嬌嬌元氣大傷，狐貍小白鼠雙雙暈倒，老頭不堪大用，書生，沒有腦子，宋朝夕，毫無戰鬥力可言。
整個隊伍裏，稱得上是老弱病殘一個不落，甚至有些還沾了兩個字，如今能自保就算不錯了，也不指望他們幫忙。
何況，她現在另有想法。
幾人忍不住沉默。
書生背上宋朝夕，和嬌嬌、老頭雙雙對視了一眼，最後看向宋黎，滿臉擔憂，“你千萬小心。”
宋黎面無表情地看向老妖道，點點頭，“我盡量。”
就在她話落那一刻，“咔嚓”一聲，神行符被撕成了兩截，她抽出辟邪劍，瞬間移動到老妖道跟前，一刀捅向他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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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最後攻擊落空了。
老妖道瞬間閃到了幾步之外。
宋黎也不失望，本來就是為了拖住他，引開他在書生他們身上的注意力。
她甚至還有閑心瞧一眼老妖道頭頂上的氣泡，畫面裏的小老頭被巫蠱娃娃掐着脖子，窒息難捱，整日裏還擔驚受怕，不敢入眠，間或，走夜路時還會出現幾個鬼娃娃捉着，他的手，笑嘻嘻往亂葬崗跑。
那雙突出的眼瞳，大概也是因為太久沒合眼了。
怪不得這麽恨。
但也是他自找的，若是他當時不想着對她下手，她未必會回報他這個後果，因此對他如今的慘狀毫不同情，甚至還遺憾他命怎麽這麽硬。
老頭甩着拂塵，惡聲惡氣，“最後問一次，巫蠱娃娃藏在哪裏？”
聽到他的話，宋黎忍不住嗤笑出聲，“說不說你也不會放過我，那我憑什麽告訴你。”
“死到臨頭還嘴硬！”
老妖道被折磨了那麽久，早就恨毒了她，兼之前段時間又在她那裏吃了癟，此刻幾乎是迫不及待拿下她，要把自己這段時間遭受的痛苦，同等還回去！
思緒連轉間，拂塵瞬間膨脹，長絲繃直，根根分明，堅硬如鐵，剎那間便朝宋黎撲殺而去。
老妖道武器不似他那麽彎彎繞繞，每一根長絲都帶着直白的殺意。
宋黎心知正面對抗不過，撕了十幾張神行符，轉身便後撤。
“哼，無知小兒，你以為你能比我的拂塵更快嗎？”
老妖道步子極穩當，嘴角露出殘忍微笑，對宋黎的命勢在必得。
也不怪他自信。
畢竟第一次争鬥，若不是宋黎耍詐，她早死于他拂塵之下了。
如今他已經能稍微忍耐巫蠱娃娃的折磨了，對付曾經的手下敗将，簡直手到擒來。
雖然老妖道嘴裏話沒一句話是好聽的，但他這次确實是講了實話。
拂塵速度極快，如影随形追在身後。
每次宋黎以為甩掉它了，稍微停下來喘口氣，殺千刀的白色長絲如同游弋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來奪她的命，都不用她回頭，那陰森森的冷風就直沖她後心，讓人不寒而栗。
天已蒙蒙亮，早晨的冷空氣被匆匆忙忙吸入肺腑，嗆得宋黎不住皺眉。
老妖道看着眼前狼狽逃竄，幾乎被拂塵吞沒的身影，語氣嚣張嘚瑟，目光陰測測，“要追上了，這次你還想往哪裏跑？前面，可是祭壇了。”
祭壇開闊，只有一座蚌仙雕像，除此之外，毫無遮掩點。
老妖道頓時狐疑，她莫不是在送死？
解除巫蠱娃娃的詛咒，需得将娃娃身上的詛咒轉到下一個人身上。
若是她将娃娃藏了起來……那他豈不是要受一輩子詛咒？
老妖道想到這裏，揪禿了本就稀疏的胡子，氣得破口大罵，“該死的廢物，年紀輕輕，就跟個狐貍精一樣狡猾奸詐，打不過就想和老道我同歸于盡！呸，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只要他活着，就有解除詛咒的希望，至于宋黎，最後只會變成一個漏血的篩子。
在他罵罵咧咧的聲音中，不出所料的，拂塵如洶湧澎湃的海浪，一舉将宋黎淹沒。
“呵，敢算計老道，這就是下場。”
老妖道輕蔑一笑，收回拂塵的動作刻意放遲，恍若在故意淩遲被拂塵包裹着的屍體。
這個過程足足有一刻鐘，他臉上的微笑有多殘忍自不必說，而原本鋒利尖銳的長絲，也服服帖帖回到了他身側。
但他得意的笑容沒能在臉上停留幾秒，忽然就發現了拂塵白得一塵不染，上面半點雜色都沒有。
人的血總不會是白色的。
他剎那間睜大眼睛，表情驚悚，“這怎麽可能？”
但此間，确實沒有四濺血液，也沒有鐵鏽血腥。
他一時之間，風聲鶴唳，左顧右盼，神神叨叨，“我居然都沒發現她消失了，真是邪門，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靠着這拂塵，他殺死了無數高手，區區一個宋黎，又怎麽會失手呢？
這不是小事了。
他急得在空中團團轉，最後身子一轉，目光正正好對上了蚌仙巨大雕像上。
蚌仙是雕像什麽時候砌成的，沒有人知道，老妖道站在它面前，深深打量了一眼。
當時只遠遠望過，那慈悲的眼睛，溫和的嘴角，居高臨下的莊嚴給他留下的深刻的印象。
如今到了近前，瞪得久了，卻讓人瘆得慌。
那慈悲的眼睛好像會眨動，黑色眼珠子藏在眼皮下，半遮半掩，邪獰瘆人。那看似溫和的嘴角，咧開的弧度越發上揚，似笑非笑，像是會引誘信徒堕魔的邪魔。
曾聽聞蚌仙成仙之時，也吞食過不少人類，也不知最後怎麽就成了西禦鎮的信仰了。
想到這，老妖道心裏忍不住發毛。
他修道，對鬼神向來有三分敬畏，于是本來還在探究宋黎的目光，也急急垂下目來，不敢直視神像，一溜煙跑遠了，到了一個稍微安全的距離，才偏着頭閉着眼，遠遠往蚌仙神像一躬身，戰戰兢兢道：“小道冒犯，蚌仙莫怪。”
他念念有詞，捂着被巫蠱娃娃掐得幾乎斷氣的脖子，“嘶嘶”了兩句，轉身，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算那個廢物走運。”
直到他走遠了，宋黎才将目光收回。
她現在藏在神像的耳朵。
當初剛進城，驟然見到這巨大的神像，不免震驚。
就在所有人昏睡的當夜，到這裏溜達了一遍，悄悄把替身人偶藏在耳朵裏邊了。
當時就發現了，這裏面很大，還藏着一條通道，烏漆麻黑，深不見底。不過她惜命，沒敢往裏鑽。
至于現在，老妖道大概還在祭臺某個角落巡邏，等着奪取她的性命，左右都不安全。
宋黎擡起眼皮，深深地望着通道深處，黑暗像是巨獸，将一切光點悄無聲息吞沒，裏邊濃稠的黑，看起來不祥又危險。
她好奇心不重，但不是沒有，于是摸出了夜明珠，小心又謹慎地往裏探去。
盡管夜明珠很亮，但在這條暗道裏，光芒好像被收斂了幹淨，只能勉強窺視到一個手臂的距離，而且還是灰蒙蒙的亮光，仿佛隔着一層大霧，人走在大霧裏邊，四周望不真切，若是有妖魔鬼怪，也得走到人家跟前才能發現。
她安慰自己，只要不走到對方嘴裏，一切都還算好。
暗道很長，宋黎感覺自己走了一個世紀，但心裏默數時間時，發現也才過了一個時辰，但這一會，她的神經就顯現出了遲鈍麻木來。
“滴答——”
一滴水滴摔到她眼皮上，她頭皮發麻，瞬間繃緊了身體，擡起手指撚了一下水滴，然後拿到跟前，發現是一滴紅色的血珠。
頭頂。
有東西。
她一瞬間擡起頭，措不及防，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珠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