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觸了老太太黴頭的人都要被丢去打掃廢木樓。廢木樓建在一座荒廢的園子中,那裏雜草叢生,草長得比人還高。

雖然我總被老太太評價為是一個沒有眼力價的人,但我還是能看出這棟木樓沒有被廢棄前應該還挺漂亮的。

我爬到了很高的地方清掃蜘蛛網,等掃完這一層後,我正想要調整梯子掃其他層,低頭一看卻發現梯子消失了。我就像一條風幹的臘肉被挂在了四五米高的危樓上,手裏緊緊地摳住幾塊凸出來的木栓。

不知道被挂了多久,我聽到下面有人讓我跳,我低頭一看,原來是底下有一個人打算接住我。不過我沒有聽他的話,而是緩緩地向下爬去。最後下來時他還扶了我一把,我挺感激他的,然而這種感激的情緒并沒有持續很久。

他又抱起了他的孩子,他老婆生下孩子不久後就抛棄他離開了,現在他就是孩子的母親。獲得了老太太的包票後,他說他可以讓我當孩子的父親,當他的丈夫。

他真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家照顧好他的孩子,不過現在按照老太太的說法是,他是在照顧我的孩子。他每天都熟練地給孩子喂奶,給孩子清洗尿墊,他從睜眼到閉眼所有的事情都是圍着孩子轉,他把孩子照顧得非常好。

老太太看到他為孩子做的這些事情後非常感動,說那都是為了我和孩子,他也是這樣說的。他還說他會永遠在身後支持我。

原本對他扶我的感激之情蕩然無存。

我像任何一個厭棄只會帶孩子的糟糠之妻的男人一樣厭棄他。

他還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我的狗朝他吼叫,這讓他很不高興。

老太太讓我把狗叫來,但這次我不會上他的當了。

它是一只小型犬,一只永遠也長不大的小白狗。它咬的第一個人是老太太,是我讓它咬的。咬完人,我就帶着它跑去玩了。那時候我最喜歡和狗賽跑,可惜每次都是狗贏。等我玩了一會回來時,早就忘了這回事。只記得那天人很多,原本我站在角落并不惹眼。他那時還完好地站在我身邊,笑着不知道和老太太說些什麽。後來,他們所有人都看着我,老太太讓我叫來狗,還給了我一塊餅幹。餅幹是老太太嫁出去的女兒給他買的,只有老太太的女兒生的孩子來這裏才能吃到他給的餅幹。我一直很饞那塊餅幹,但卻不想拉下面子朝比我小的孩子索要。

老太太整日扶着拐杖,拐杖上端是被他的手汗浸透變色的扶手。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洗手,所以當老太太遞給我餅幹時,我并不是很想接。

後來的事我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離開不久後,老太太的房子裏傳來了幾聲奇怪的叫聲,沒過多久就安靜了。

老太太在外面用水桶裏曬的溫水洗他的拐杖,地上流了一條小河,在傍晚的霞光中耀耀生輝。老太太那時就已經滿頭白發了,白發也在霞光中閃閃發光。

晚上老太太親自做了飯,我也被他領着過去吃。他也很愛吃老太太做的飯,他很早就和老太太分家了,他還說過想吃老太太做的飯想了好幾年的話。

我嚼了幾囗,覺得不好吃,就吐在了桌子上。這一粗魯的舉動讓他甩出正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打了我的手一下。我不想繼續吃了,但是他不讓我下桌,我只好盯着碗看。

我盯着碗裏的白毛看了很久,老太太掉頭發了。一陣惡心湧上來,我從來沒見過老太太洗頭。

不過現在老太太不用擔心掉頭發了,做飯的人是我了。

我還記得那天街上非常熱鬧,每個人都以為那是一個稀疏平常的一天。可是街上來了一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瘋子,他們揮舞着斧頭從街頭砍到街尾,吓得人們四散奔逃。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小鎮,而且據說他們還沒有停手。遠處傳來令人不安的動靜,我躲到離我最近的一個隐蔽的、狹小的小巷中。小巷的盡頭是兩三道曲折的石牆圍成的一處視線盲區,但是太狹窄了。我當時正推着一個自行車,很難躲進去,即便進去了,頭發也會露在外面,而狹窄的空間根本就不足以讓我彎下腰。

我就是在這時見到那個男人的。

先說說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吧。我原本買好了火車票,可是等我到達車站時卻發現火車就在不久前開走了,我來晚了。火車票很貴,對我來說那是一個天價數字,我不可能再買得起第二張車票了。

那是一條長滿了綠樹的深溝,一條大橋橫亘東西,車站就建在大橋中段的下方,被上方的橋遮去陽光,也被南面長勢茂盛的植物遮擋了陽光,所以顯得有些昏暗。我望向車站外的鐵軌,火車像一條大蛇沿着那座橋游走。

我還記得第一次坐火車時的感受,那是一個傍晚,火車裏充斥着混雜了煙味和各種臭味的熱浪,還有昏黃的光。我在那片昏黃的光中迷失了方向,東奔西走很久才找到我的位置。上車前我從一個即将關門歇業的超市裏買了一些食物和水,那個超市實在是太破舊了,原以為在即将倒閉的超市中購物老板就會給更便宜一點的價格,可誰知并沒有。唯一得到的就是一枚有着和硬幣差不多質感的游戲幣,後來我仔細看過上面的圖案才發現那是一枚勳章。

眼前的男人可能是一個醫生吧,我這樣懷疑,但是沒有問。

他跟我說了外面的情況,殺人魔就要過來了,他讓我躲進巷子更裏面。

這處由水泥石牆築成的狹小空間讓我無法容身,石壁擠壓着我的每一寸內髒,混雜了水泥的沙礫被我的動作磨掉,咯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坑坑窪窪的印痕。我不想待在這裏了,我仔細地打量那個男人,發現他的頭上、身上都是血。他的妻子被砍死了,他也差點被砍死。

他走在路上,他的妻子突然用斧子砍向他的頭,還把他按在拐角處的牆上,發瘋似的砍他腦袋旁邊的磚頭。當時,那群瘋子正悠然自得地向他們的方向走來,饒有興味地看過去。他這才明白,他被她砍了就不會被他們砍了。他從她手中搶過刀,一把将她掀翻在地,掄起斧頭砍了下去。

那群人朝他的方向看去一眼,就離開了。

我是拎着一捆椰子回家的,“椰子”這個名字是我從小販那裏聽來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市場上有人賣這種東西。

毛茸茸的外殼,不知從什麽地方裂了縫,流下汁水。

買的時候想着給老太太吃吧,他不是喜歡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嗎,尤其是小輩給他進貢的。可是到手後我才感到天旋地轉地猛然想起一件事,老太太已經不會吃了,他——從良了。

我吃的飯裏再也不會有白頭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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