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雲璞不知道該不該去說服陳蒙參加綜藝，畢竟他自己都自身難保，更何況要對陳蒙負責。
梁良恨鐵不成鋼地直拍大腿，“他又不是三歲小孩，一個成年人了，參加綜藝也是自己簽合約，賺了演出費也是進他自己的口袋，要你負什麽責？”
“成天淨瞎想，都快吃不上飯了，還惦記着對別人負責！”梁良氣得坐不住。
雲璞表示還想再考慮一陣，梁良罵罵咧咧地摔門走了。
這晚，雲璞再次失眠。
在床上翻騰了一陣之後，他認命地挪到窗邊，往樓下看——
陳蒙的小吃車剛好要離開。
因為是電動的，那輛車移動時的噪聲很小，雲璞什麽都聽不到，只看到四四方方的小車像船一樣流暢地劃過黑夜，消失在拐角。
雲璞似乎有點參透了自己對陳蒙的“責任心”的由來，也許，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将陳蒙和自己拉到了同一“陣營”。
所以今天下樓還保溫桶的時候撲了空，他沒感覺很遺憾，反而暗自慶幸。
因為實在不好意思面對這麽真誠的支持者—— 所有人都跑去觀看邢飚的發布會的時候，只有陳蒙捧着花為他一人前來。
而現在他淪為笑柄，陳蒙留給公衆的印象也多多少少帶着點滑稽……
生病的這幾天，雲璞有點擔心陳蒙會因此讨厭他；結果沒有，陳蒙不僅不讨厭他，還給他準備了清淡的飯，放到他門口，沒什麽存在感，甚至不求一聲當面的感謝。
這份善意太純粹太真誠了，他怎麽能眼睜睜看着陳蒙淌進未知的渾水裏？
雲璞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着的，但早上六點半，他還是準時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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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複雜，卻也簡單，有時候腦子想不清楚的東西，身體已經想清楚了——
他的身體早早蘇醒，要他出門晨跑，回家鍛煉，臉上的痘也癟下去了，不遺餘力地為出鏡做準備。
雲璞有點無語，感覺自己挺裝的，郁悶地換了運動服，早上七點，準時下樓晨跑。
春假結束，陳蒙的小吃車恢複了往日的繁忙，熙攘熱鬧，充滿了煙火氣。
雲璞晨跑結束，陳蒙還沒忙完。
小吃車前擠了一堆人，從戴着紅領巾的小學生到身着正裝的上班族，都想在一天的辛苦和奔波之前美美飽餐一頓。
隔着一條馬路，雲璞觀察着這群人。
“叔，煎餅我拿走了，你幫我記個賬，我爸明天一起結！”小胖墩接過冒着熱氣的煎餅，往書包裏一塞，忙不疊去追逐前面的小夥伴。
“小帥哥，我要一杯黑豆豆漿再加一個茶葉蛋，蛋給我單獨裝袋兒裏，”穿着高跟鞋的女生麻利地掃碼，“錢轉給你咯。”
遠遠的，一只塑料袋從窗檐遞出來，經過好幾個人的手，到達女生的手裏。
“煎餅到底好沒好啊，我快趕不上車了！”有人抱着公文包哀嚎。一旁等待的人笑呵呵地揶揄他：“馬上啦，這不正裝袋兒呢。”
“我這個月不能再遲到了嘛……”公文包瞬間慫了，拿了煎餅馬上百米沖刺。
雲璞始終看不到陳蒙，只感覺那只小攤像是一個沉默的港口，小船從四面八方駛來，得到補給，然後再迅速駛離，給其他的小船騰地方。
以至于，他都開始恍惚，陳蒙真的在那輛小車裏嗎，這麽多顧客，只有他一個人攤煎餅，忙得過來嗎？
小身板兒還挺有能量的！
他笑了笑，沒敢去給陳蒙添亂，直接回了家。
晨跑确實有助于提神醒腦，至少雲璞在跑步的過程中真正想通了一件事，他很想抓住這次機會，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接過這麽曝光度這麽大的工作了。
可到底要怎麽請求陳蒙參演呢，身為人家的偶像，他是最沒立場提這樣的要求的人。
思來想去，雲璞竟然睡着了，面膜掉在枕頭邊，暈出一小片水跡，又慢慢幹涸。
咚咚咚——
一覺睡到中午，他的房門又被敲響。
不假思索，雲璞從床上彈出去，拉開門，大步跨下幾節樓梯，一氣呵成，終于逮到了那個默默給他送飯的“田螺小夥”。
陳蒙整個人都懵了，呆呆站在原地，甚至不會反抗。
“那個，”雲璞也有點尴尬，“你要不要來我們家坐坐？”
陳蒙的喉結吞了兩下，終于會眨眼睛了，“哦。”
.
第一次走進偶像的家，陳蒙坐在客廳的舊沙發上，怎麽都不踏實。
好像屁股下面的坐墊會咬人一樣。
雲璞端着茶從廚房出來，難堪地搓搓手，“抱歉，我們家有點寒酸，也沒有什麽水果能拿出來招待你。”
陳蒙終于不亂動了，僵坐在原位，擺擺手說：“沒事沒事。”
這不是承認偶像家寒酸了嗎？
陳蒙趕忙改口，“不，不寒酸不寒酸。”
想了想還是不對，他又再次改口，“我不吃水果，不吃水果。”
陳蒙的嘴有點笨，來濱市幾年了，說話口音聽上去還是硬邦邦的，一聽就是外地來的。
好不容易走進偶像家，第一句話就開始出錯，他沮喪地抿緊嘴巴。
雲璞自嘲，“沒關系，我說這句話也不全是出于客氣，畢竟這個家的硬件條件就這樣，藏也藏不住啊。”
陳蒙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就要往嘴裏送。
“哎，燙！”雲璞心急，錯過陳蒙的手指，捏着茶杯又放回茶幾上，“涼一涼再喝吧。”
“好。”陳蒙說。
接下來該說什麽，雲璞一點頭緒都沒有。他還是沒想好該怎麽勸陳蒙參加綜藝，就先稀裏糊塗地把人拉進家了。
他的性格一向沉穩，最近卻接連翻車，變得越來越冒失……
最後是陳蒙先提起這件事的。
安靜了好一陣，陳蒙突然問：“你想去拍那個綜藝嗎？”
雲璞忍不住承認，“嗯。”
“我以為你不喜歡呢，”陳蒙的語氣輕了一些，可能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你之前參加采訪，說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跟對手演員捆綁得過于密切，因為會限制你們兩個人未來的演藝事業，不利于觀衆代入你飾演的其他角色。”
雲璞有點臊，“那會兒太年輕了，自以為是地反抗，結果最後還不是被資本逼着互動撒糖。”
“別人可能以為你不介意，但我感覺你很介意這樣的事，所以不想影響你的選擇。”說完話，陳蒙開始喝茶，端着茶杯的樣子顯得很乖巧，也很拘謹。
當然更多是緊張，陳蒙緊張到，雲璞都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那股緊繃的氣息。
雲璞從飯桌邊搬了把椅子，坐在沙發對面，面對着陳蒙，“如果這個邀約發生在我的生日會之前，或許我還是不會接受……可是現在，我距離夢想越來越遠了，連我自己都要放棄了。”
陳蒙擡起頭來，眼睛裏都是焦急。
雲璞輕輕搖頭，“不會的，我不會放棄夢想的。這個綜藝是我的經紀人綜合比較下來最好的機會了，剩下的都在消費我的剩餘價值，等那點價值也耗沒了，我就徹底待在演藝圈的最底層了。”
“我知道這很自私，讓你配合我參加這麽一檔莫名其妙的節目……”
陳蒙接話，“假象夫夫，導演昨天給我解釋過節目的概念。”
雲璞嗤了一聲，“是。”
“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我的身份……”陳蒙用手來回蹭着牛仔褲的褲縫，他很焦慮。
其他的素人的背景都金光閃閃的，有獨立咖啡店的運營者，有環球旅行的視頻博主，還有寵物美容的美容師……
只有他，守着一輛小吃車，日複一日地炸串攤煎餅，土裏土氣，拿什麽登上節目，站在雲璞身邊呢？
雲璞沉吟片刻，幫忙分析，“其實不用太擔心這個，每對假象情侶都是單獨錄制的，可能會有棚錄通告——就是去到攝影棚裏，跟觀察嘉賓一起看每隊CP的表現；除此之外，大多數時間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陳蒙小聲重複：“只有我們兩個人……”
“當然也不止我們倆，現場會有很多人，比如導演組、攝影組、有時會有媒體……但是只有我們倆出鏡。”
那也足夠有誘惑力了。陳蒙的眼睛亮亮的，擡起頭端端正正地看着雲璞，“你想參加嗎？你要是想參加，那我也會去。”
雲璞怔然，就這麽輕易地答應了？
所以陳蒙參加節目，都是為了他嗎？
“不是為了你，”陳蒙好像能看透他的心思一樣，“我也想去試試看，想體驗一下跟偶像成為CP的感覺。”
陳蒙淺淺地笑，梨渦也淺淺嵌在嘴角，“你不要有負擔！”
雲璞望着陳蒙，意識到小不點其實很複雜。
陳蒙羞澀卻坦然，安靜又真誠，喜歡一個人便用盡心思讓他開心，不是為了取悅別人，而是為了滿足他自己……
心情變得有點微妙，他覺得自己利用了陳蒙，同時又在被陳蒙利用？
雲璞輕笑，“謝謝。”
總歸還是要感謝，是他更加迫切。
“不客氣，”陳蒙問他，“你知道拍個人照要注意什麽嗎？導演昨天問我要，如果确定參加的話，要給他一張個人照用于官宣。”
雲璞馬上發揮用途，“我陪你去拍吧，幫你把把關。”
好像又退了一步一樣，陳蒙表示自己可以，不想給他添麻煩。雲璞強烈表達想去的意願，陳蒙才終于松口，跟他約了下午兩點。
“那你先吃午飯吧。”陳蒙說。
雲璞拍拍保溫桶圓墩墩的蓋子，“好。”
他把陳蒙送到門口，陳蒙堂皇地要他留步，驚慌失措地跑了。
.
陳蒙剛跑回小吃車裏，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到語音播報，“微信到賬200元。”
200塊？陳蒙查了收款記錄，重新跑回樓上。
雲璞笑着給他開門，“怎麽了？”
“200塊太多了，幾頓飯而已，沒有那麽貴。”陳蒙着急地解釋。
“那我該給你轉多少，轉一百？”雲璞掏出手機，還是笑。
陳蒙太好玩了。
“不用錢的，一百也不用。”剛才跑得太急了，他還是有點喘不勻氣。
“好啊，那你把錢給我退回來吧。”雲璞松口。
“嗯。”陳蒙放心了，往後退了兩步，想要離開。
“哎，不加個好友嗎，不然怎麽退錢？”雲璞調轉手機，屏幕裏是他的二維碼，“你掃我吧。”
陳蒙吞了一口口水，掏出手機加了好友，給雲璞轉賬二百塊。
下樓的時候，他感覺有點心虛，捂着胸口祈禱：“老天爺啊，我說謊了，不用加好友也能退款的，是我自己太想加他好友了……”
“原諒我吧，老天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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