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pisode 2
Episode 2
颠簸過後，司機趕快将車停在路邊，卸掉安全帶轉過來看向車裏的人，嘴裏連連道着不是。
“在市區開慣了，沒想到路上會有那麽大一塊石頭，就晃了下方向盤。各位吓壞了吧，之後我一定多注意一點……”司機大約四十歲中段，出于職業考量，穿着一身西裝，和身穿休閑服的大部隊形成較大反差——
人家之前是開着加長林肯專門送藝人去走紅毯出活動的，開得可不都是平坦的路麽。
道叢坐在最前排，站起來安慰司機，很快兩人便一起下車去察看輪胎了，留下一車人驚魂未定，捂着胸口長籲短嘆。
“你還好嗎？”
小巴車最後排，兩個人的臉頰靠得很近，似乎只有幾公分，陳蒙的眼睛深邃而透明，像一汪平靜的湖，望進雲璞的眼睛裏。
“……”雲璞思緒短暫地停滞，失神眨了兩下眼，倏然松開雙臂。
颠簸發生時，陳蒙剛把小狗送走，正重新調整安全帶；好巧不巧，就這麽颠到了他的腿上。
陳蒙太輕了，又輕又小，像一片羽毛。出于人道主義精神，雲璞有一剎那的慌亂，仿佛如果自己不将他攥緊一些，這人就又要飛走了。
那怎麽行？
雲璞下意識地伸出手環住陳蒙的上半身，等車終于停穩，他的手臂也環住陳蒙肩膀和後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懷裏。
真正抱在懷裏才發現，陳蒙好像沒比梁良家那條金毛犬沉多少，甚至比那條毛茸茸的狗還柔軟，失神的片刻，他突然理解梁良為什麽總是抱着大金毛rua個不停了……
陳蒙推推他，小聲提醒，“好像沒事了……只是颠了一下。”
“嗯。”雲璞緩緩回神，眼睛對焦，看清懷裏的人的表情。
陳蒙認真的時候，會顯得有一點呆……不知道他本人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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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陳蒙卻擅自将雲璞的不作為理解出另一種含義，“你是不是想……”
炒CP？
嗯，應該可以炒一下的！
畢竟機會難得且渾然天成，可以自然而然地增加身體觸碰，而不會被觀衆批評“按頭撒糖”。
思及至此，陳蒙給了雲璞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突然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吓壞啦？”
雲璞還沒反應過來，陳蒙就将下巴枕到他的肩膀上——一個貨真價實的“身體接觸”應運而生。
交錯在雲璞頸後的手順勢向下，撫着他的後背，陳蒙輕聲哄着，“不怕不怕，沒有事的。”
“啊？”雲璞錯愕不已，突然發覺貼在自己脖頸上的小耳朵越來越燙，這才明白過味兒來，“啊！”
這個擁抱稀裏糊塗地持續了十幾秒，最終以陳蒙心跳加速、開始冒虛汗而告終。挪回自己的座位上的時候，陳蒙的臉紅得不像話，雲璞輕咳了一聲，兩人默契地看向兩邊窗外……
車胎沒事，再次出發前，道叢又把小狗給他們送回來了，臨走問了一嘴，“雲老師，你笑什麽？”
雲璞将狗抱緊，從背包裏取了跟磨牙棒給它啃，語焉不詳道：“沒事。看到小狗挺高興。”
“小狗看到你也高興！”道叢撸了把小狗腦袋，“大概再有一個來小時就到了，到時候直接把你們送到你們訂的名宿。”
“謝謝。”雲璞笑着答。
然後順勢看了眼陳蒙，對方用唯一帽子罩着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張小嘴和尖尖的下巴，嘴唇碰碰，發出悶悶的聲音：“謝謝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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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程，陳蒙終于睡着了。
雲璞是從他不斷壓低的身體判斷出來的。
懷裏抱着小狗，他小心翼翼地往陳蒙身邊湊——終于，兩人的手臂靠在了一起，陳蒙的身體有了支撐，慢慢轉向身邊能夠倚靠的東西。
車輛平穩行進，陳蒙終于結結實實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狗也在他的腿上翻起肚皮，一片安寧裏，窗外的風景也漸漸變了樣子。
平原開闊，滿眼新綠，一片生機，心情也跟着豁然開朗。雲璞不停向外張望，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甚至忘記了自己還在錄綜藝，有種小時候全班同學去郊外春游的愉悅。
越是接近海洋，空氣的味道似乎都變了，泛濫着淡淡的腥，山丘與山丘之間偶爾能瞥見一片蔚藍，雖然一晃而過，也足矣讓人心動。
雲璞回頭，興奮地想要和身邊的人分享，又看到陳蒙帽子下的半張臉，話到嘴邊卻忍了下來。他笑着再次望向窗外，視線裏出現的房屋越來越多，車速也漸漸慢了下來。
最終，他們的車在一處夏威夷草屋風格的小房子前停下，陳蒙還是沒有醒。
制作組率先下車，去他們的房間裏固定機位，車裏只剩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只呼呼大睡的小狗。
空調關閉，燥熱的空氣瞬間蔓延至他們的皮膚，陳蒙難捱地哼了一聲，頭在雲璞的肩膀上面碾了碾，似乎在尋找一個舒适的角度。
只一剎，陳蒙便被吓醒了，“我，睡着了？”
“嗯。”雲璞的發際已經冒出一層虛汗，小狗躺着的腿下也在冒汗。
六月中旬，城市尚在初夏，幾百公裏外的海岸卻是實實實在在的炎夏。
陳蒙慌忙坐直，扯下帽子，露出汗涔涔的腦袋，“對不起！你熱不熱？”
“不熱，”雲璞搖搖頭，又覺得自己額頭的汗珠沒什麽說服力，改口道，“還行。”
“真的對不起，你怎麽不叫醒我呢？”陳蒙下意識地伸手，用手掌抹掉雲璞頭上的汗，動作極為流暢自然，“我們下車吧，小狗是不是被熱暈了？”
狗聽到人聲，悠悠轉醒，神清氣爽地跳到陳蒙腿上，打消了他的擔憂。
“走吧走吧，”陳蒙抓起一旁的背包和袋子，另一只手抱着小狗，“我們快下車，別耽誤進度了。”
額上又覆上一層汗，身體還在不斷加溫，雲璞默默呼出一口氣。
又是靠肩又是擦汗的，這分明是在追趕進度吧……
短暫回房調整，再次出現在名宿門前，陳蒙和雲璞都換了身裝束。
雲璞注重身材管理，深藍色短袖配白色短褲，外面套一件白色半袖襯衣，清清爽爽的，更顯挺拔儒雅。
陳蒙穿着一身淺藍，純棉T恤配淺色牛仔短褲，頸間系着一條白色的暗紋領巾，有種調皮的時髦感……和他那身驚世駭俗的紅色秋衣秋褲比起來，氣質瞬間上升了好幾度。
剛亮相時，一旁待機的幾個制作組的女生小聲歡呼了一下，有欣賞有起哄：
陳蒙就是大素人一個，和誰都沒有隔閡，能輕易加入任何一個陣營。
他腼腆地笑笑，和雲璞一起接過臨時任務卡。雲璞抓着Go Pro，陳蒙負責宣讀內容。
“請假想夫婦或夫夫為彼此寫一封信，并在婚禮現場讀給對方聽。
該信件将作為你們的結婚宣言，不要害羞，大聲向對方傾訴你的愛意吧！”
陳蒙讀完了信，才開始琢磨其中的內容，挺困惑地重複，“愛意？”
這東西雲璞有嗎？
編導小姑娘只有一只手出鏡，嘻嘻哈哈地收走了任務卡，宣布道：“接下來是你們的自由活動時間，可以找地方吃飯，也可以去布置婚禮現場。”
陳蒙又是驚訝，“婚禮現場？”
不是到了海邊就算是婚禮了嗎，非得要個儀式嗎？
再說，他們的錢夠嗎？
雲璞也有些驚訝，确認道：“旅行結婚的話，就不用婚禮了吧？”
“那也總得有個儀式吧？”小姑娘回答他，“把人帶到海邊再帶回去，這不旅游嗎？”
雲璞啞口無言，只怪當初自己想的太簡單。
他們最初的構想是做一個區別于其他三對CP的旅行結婚，兩個人穿得精精神神的，在海邊逛一逛，嘗嘗海鮮，踏踏浪，就算是結婚儀式了。
畢竟沒什麽感情基礎，面對面說些相濡以沫、攜手一生的話，未免太虛假。
然而他們忘了，既然是模拟婚姻，那麽每個步驟都不能少。
儀式不是做給他們倆看的，而是做給觀衆看的。
陳蒙無解地看向雲璞，還沒張嘴，肚子就先叫出了聲。
心頭頓時一輕，雲璞笑着問：“餓了？”
“嗯，”陳蒙點了下頭，又開始操心，“先去買點方便面吧？”
“方便面？”
“對，省省錢吧，”陳蒙一臉謹慎，“不是還有儀式？”
雲璞徹底被逗笑，食指劃過他的鼻尖，“哪有那麽可憐，一個儀式嘛，我們說是儀式他就是儀式。”
“那也是……”陳蒙還沒說完話，就被雲璞從後推着肩膀推走了。
民宿附近就是菜市場，是當地居民的主要活動場所，兩人選了一家露天大排檔，價格對比海邊的餐廳便宜了好多。
即使這樣，陳蒙也還在擔心着開銷，不敢點海鮮，只選了一道農家小炒。
“再來一份烤生蚝、蔥爆大蝦、白灼甜蝦、和刺身拼盤。”雲璞在他之後補充，講油乎乎的單頁菜單還給服務生。
“別這麽緊張，”雲璞伸手，rua小狗一樣rua了一把陳蒙的臉，觸感綿綿的，“我們是出來舉辦婚禮的，哪有吃泡面的道理？”
陳蒙撿起服務生留在桌邊的手寫小票來看，“這頓飯要二百多呢……”
“應該是，這頓飯才二百多！”雲璞糾正他，“你希望我開心嗎？”
“當然！”
“那我吃到了好吃的東西會開心；好不容易來看大海但是只能吃泡面，我就會不開心。這麽說的話，咱們是不是好好享用今天的第一頓飯了？”
陳蒙默了默，垂着眼睛，說：“對不起。”
“啊？怎麽又開始道歉了”雲璞跟不上他的腦回路。
“我是不是有點掃興了？我不該一直叫着錢錢錢……”
雲璞釋然一笑，“這有什麽的，兩個人在一起，總得有個人管錢是不是？”
這麽說着，雲璞從兜裏掏出裝錢的信封，“以後就你來管錢吧，你比我會算賬。”
“我……”陳蒙根本不敢拿。
“這也是你的婚禮，”雲璞告訴他，“結婚嘛，就是得高高興興的。你跟我求了婚，那我就把錢都交給你，我們得相互信任。”
“以後你說吃泡面，我們就吃泡面，不下館子了。”
陳蒙臉頰發燙，默默收起了信封，“還是別吃泡面了……”
以後他來管錢，就得是他來負責讓雲璞健康飲食，不可能讓雲璞吃泡面的！
這麽想着，陳蒙突然感覺肩上的擔子重了，他現在可是家裏管錢的人了！
“那，等菜的工夫，咱倆把結婚誓言寫了吧。”陳蒙主動說，又去跟老板借來兩份紙筆。
接近傍晚，空氣仍是燥熱，大排檔的風扇有一搭沒一搭地吹起紙頁一角。
雲璞不知道該寫些什麽，他不想形式化地談愛，可除了愛，好像有沒有什麽好談的。
一籌莫展之際，他看向陳蒙，對方的臉上出現了比缺錢還苦惱的神情，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欲寫又止……
就這麽看了他一陣，期間兩人都未曾落筆，仿佛兩個誤入高年級考場的小學生。
“寫得怎麽樣了？”雲璞含笑問。
陳蒙飛快地将托腮的手放下，擋在自己的紙上——畢竟是他提議現在寫的，結果只憋出幾個字，他的信用受到了挑戰。
“還行，”陳蒙煞有其事道，“正在醞釀。”
“是嘛！”雲璞一臉訝異，“你現在寫了什麽了，該不會一個字都沒寫出來吧？”
“寫了！”陳蒙瞪大眼睛，認認真真地說，“我寫了一點的。”
想到那本《朱生豪情書全集》，雲璞揶揄道：“哦？朱生豪教你的嗎？”
“朱生豪……”陳蒙恍然大悟，他都忘了自己還帶了這麽本書！
琢磨着他的表情，雲璞笑着追問，“哎唷，給朱老師忘了啊？”
“沒忘，我受了點啓發……”陳蒙低下頭，心虛地回避視線。
在娛樂圈打磨多年，雲璞一向深谙适可而止；可在陳蒙面前，他卻忍不住惡趣味，非得逗弄，“那你寫了什麽啊，我怎麽感覺你的紙還空着呢……”
“沒空，我寫了點的，”陳蒙煞有其事地為自己辯解，“就是寫的不多。”
“那給我看看？”
陳蒙沒什麽戒備地将自己的紙遞給雲璞，反正早晚都得公布的，“你別笑話我啊。”
雲璞笑着接過那張紙，搖頭保證道：“不會的。”
他們差生之間應該惺惺相惜，哪來笑話一說？
陳蒙的字跡清秀而規矩，用的是标準的書信格式。
紙上目前只有三行字。
【雲璞：
你好！
我喜歡你。比喜歡大海還要多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