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pisode 5

Episode 5

淩晨五點,天際線升起一抹橙色光芒,于海與天之間突兀地亮着。

飛鳥翻閱天際,似上下起伏的音符,和成一段佳音。

陳蒙眼皮發酸,揉了揉感嘆,“原來我還會對這種藥過敏……”

“以前沒服用過吧。”雲璞猜測。

“嗯,我小時候很少生病,特別好養。”

雲璞笑了一聲,思量須臾,還是開口,“對不起,我今天不該那麽對你。”

陳蒙奇怪,側過頭來看他,“你怎麽對我了?”

“我不該不等你一個人回房的,”雲璞說,“其實我很想帶你去給醫生瞧瞧,但是我買藥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已經沒事,還……”

“還交到了別的朋友。”

陳蒙反應片刻,“啊!你說的是家凱啊!”,“我也不确定和他是不是朋友,他把我撞倒了,可能挺不好意思的。我怕他多想,所以才更努力的打球。”

“下次腳疼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幫你處理的。”雲璞還是覺得抱歉。

陳蒙似乎一直在“對方”與“我方”之間游離。

對外,他們站在一條戰線;

可一旦涉及個人情感與性取向,他們無法站在一起。

陳蒙沒有雲璞想得多,他覺得雲璞沒什麽好抱歉的,甚至不知道雲璞故意丢下了他,“沒關系啊,反正我也很想學着打排球,你好像很擅長打排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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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默,雲璞正色道:“可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會那樣。”

陳蒙斂起笑,認真時眸色更深,眼睛裏印着遠處的點點燈光,臉頰被逐漸變亮的天空照着,顯得很溫柔。

“看你笑得那麽開心,那麽自由,我有點嫉妒……”雲璞說,“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那樣的表情,無論是節目裏還是節目外。”

“你因為我來參加這檔節目,又為了附和我才去打球,說到底,你受傷都是因為我,勞累和過敏,也都是我間接造成的……但我卻沒有讓你真正開心,我也沒能給你一個計劃好的婚禮,我連婚禮誓詞要講什麽都想不出來。我好像,一直都在拖後腿,讓你拽着我走。”

陳蒙驚訝不已,“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是這樣呢?”又說,“我來參加節目,每天都很開心的啊。”

“可你從來沒有那麽笑過,我看得出來。”

“那只是因為我贏了啊,”陳蒙瞪大眼睛,極力辯解,“我和家凱還有小藝一起努力獲得了勝利,當然會高興。但這不代表我在其他時間是不高興的。”

“我穿着你準備的衣服,來看一直想看的大海,吃了很好吃的燒烤,沿路還看到了成片的花,這些都讓我很開心……而且,這一切都是我們兩個一起經歷的,我就更開心了!”

“所以,你打沙排的時候……”

“那當然也很開心,畢竟贏了嘛,當然又激動又開心,但這跟其他時間的開心是一樣的!”陳蒙揉揉臉,忽然傻笑了兩聲,“現在,聽說你嫉妒了,我感覺更開心了。”

雲璞失語,張着嘴看看陳蒙,又轉頭朝着天際望。

“其實,我曾經也感覺過嫉妒,”陳蒙托腮,慢慢地說,“小時候,我特別嫉妒我弟。他身體不太好,總是生病,所有人都更在意他一點,奶奶也會更照顧他,有什麽好吃的都先給他吃,有了新玩具,也是先拿給他玩,他睡着了我才能玩一會兒。”

“那個時候,我每天早上都早早起床,給奶奶和弟弟打洗臉水。我弟醒了,我奶奶就用那水給我弟擦臉,我就站在屋旁邊看着。結果,我奶把我弟給別人了,我才發現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哦,原來我先前只是嫉妒我弟而已,不是讨厭他,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沒有的東西啊。”

雲璞點點頭,“很正常啊,你那會兒那麽小,我小時候我媽多給鄰居小孩一塊糖我都受不了……”

陳蒙陌然颔首,“是啊……長大了才想明白一點,那會兒他應該也挺難受的,不能跑不能跳,大部分時間都在炕上躺着。好不容易拿到個新玩具,還總是要看我臉色。”

“因為你那會兒也是個小孩啊,”雲璞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以後找到他了,對他好一點。”

“一定的。”陳蒙篤定地說。

“其實,嫉妒也沒什麽,嫉妒說明你很在乎!”

雲璞愣了愣,轉而摸摸鼻子,“誰說我、也不是、”

這話怎麽說都別扭。但嫉妒卻是實實在在、無從抵賴的。

“婚禮,沒有誓詞也沒關系吧?”陳蒙說,“大不了接受懲罰,所以不要有負擔。”

雲璞看他一眼,問:“你是不是要說‘我不想你有負擔’?”

說這話的時候,他故意鼓起臉頰,學着陳蒙鄭重其事的樣子。

陳蒙笑了一陣,大方承認了,“我真是這麽想的。”

雲璞捂了一下他的眼睛,心裏想,誰能蠱得過你啊!

慢騰騰地聊天,眼看着天邊亮起的區域越來越大,逐漸蔓延至頭頂。

從海到天一片清白,畫布一樣,緩慢覆上粉色黃色的朝霞。

“要日出了吧?”雲璞望着遠處,喃喃道。

“是吧……”陳蒙又快抗不住困意了,剛才雲老師跟他分享了好多自己的童年記憶,他越是了解雲璞,就越是喜歡。

喜歡的情緒就好像天邊的雲,不知道他們從哪來,但是那麽美,輕盈,觸目難忘。

看過了就是擁有,喜歡就像夢一樣。

此刻,雲璞突然起身,朝陳蒙伸出一只手,“現在開始嗎?”

陳蒙悠悠轉醒,福至心靈,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句“開始”指的是什麽。

“好。”握住那只手,他答。

兩人對向而立,陳蒙取出兩份頭紗,分給雲璞一個,兩人分別帶上。

海風将白紗吹起,像是一對不斷對剪的羽翼。陳蒙蹙眉,嗔笑道:“怎麽雲老師也要戴呢?”

“分不清誰該做新郎,誰該做新娘,所以就都戴上咯。”

陳蒙一陣笑,告訴他:“可是,我好像忘了帶上我的誓詞了,我寫了一半的。”

雲璞沒有戳穿那青澀的三行情信,只從兜裏掏出節目組準備的戒指,“那就随便說點什麽吧,不是為了婚禮準備的誓言,只要是在婚禮上說起的,就算誓言了。”

太陽刺破雲層,第一縷光線蔓延至雲璞手中的那對銀戒上,樸素的戒指也開始閃耀。

耳邊傳來樂聲,兩人一齊朝着海岸望去,才發現有人正抱着吉他靠近。

陳蒙驚嘆:“家凱?”

不僅家凱,萱萱、瘦高個還有小藝,他們都來了,像故意在等待這一刻一樣。

“哎呦呦,昨天是我們眼拙,沒看出來二位已經談婚論嫁了!”小藝笑着搭話。

“看到你們,也算我們沒有白白早起吧!”萱萱端詳着他們的裝扮,“你們這是,求婚還是結婚啊?”

“結婚。”雲璞跟他們擊掌。

“那正好,反正萱萱也不可能答應我,花給你!”瘦高個從衣兜裏掏出一支粉玫瑰,塞給雲璞。

“那個,你們是節目組安排的嗎?”陳蒙不敢确定。

默默觀察的制作組跑來征得同意,給他們帶上麥克風,萱萱晃晃衣領上的麥夾,“現在是了。”

“不是。”家凱抱着吉他一屁股坐在沙灘上,手指撥動,淌出一道柔和的樂曲,緩緩流進海裏。

“嘻嘻,”萱萱在家凱身邊坐下,瘦高個和小藝也坐在一旁,一臉向往地望着他們倆,“我們就當參加你們的婚禮了,家凱的吉他就是份子錢。”

雲璞拉着陳蒙退開幾步,“也不用圍觀吧。”

瘦高個指了指家凱,“免費的樂手,不要白不要,你們倆撿了我的漏,偷着樂吧!”

聞言,萱萱尴尬地笑了笑。

“不是,”家凱沒什麽表情地說,“就是給你們倆彈的。”

還挺酷。

等節目播到這裏,雲璞和陳蒙才真正知道,家凱确實有裝酷的資本……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既然趕不走,那就順其自然。

天空落滿粉紫色的雲,海面映出夢幻的色彩,雲璞和陳蒙戴着白紗,交換戒指。

雲璞說:“我一直在想,模拟的婚姻究竟是什麽,這個節目的意義是什麽……”

“聽不到!”海風太大了,聲音發出就散了,瘦高個坐在沙灘上,用力朝他們喊。

聽不到不管,雲璞繼續說:“可能,無論是假想婚姻還是真實婚姻,都是我們不斷了解自己、了解另一個靈魂的過程。和一個人一起攜手面對困難和考驗是很需要勇氣的事,要袒露自身,也要接納對方,這些都需要勇氣……現在我想,也許愛能創造勇氣,也有可能,擁有勇氣的人更有能力去愛人。”

“很抱歉,我還沒辦法很好地适應這個新身份……”

陳蒙突然坦誠,“我也一樣……”

雲璞颔首,握着陳蒙的肩膀,感受對方身體輕微的顫動,“所以,現在我想明白了。我想,這次的經歷就是為了讓我們獲得勇氣、創造勇氣、然後理解愛情。無論愛情是什麽形态的,無論它是像海洋一樣寬廣還是很小很小,像嵌在我們戒指上快要看不到的鑽石,它都是寶貴的、稀有的勇氣的凝結。”

“對,”陳蒙說,“我想就是這樣的!”

“到底在說什麽啊!”萱萱也一樣,什麽都聽不到,只看到他們倆越來越激動,陳蒙好像還哭了。

錄個節目而已嘛,要不要這樣啊,她都要當真了!

“到時候看節目吧!”雲璞揩掉陳蒙的眼淚,輕輕抱住他,然後分開。

太陽已經完全躍出海面,世界一片金黃,宛如畫卷。

陳蒙在想,自己可能會越來越喜歡雲璞。

雲璞暗叫糟糕,朝陽太美,所以陳蒙也很美。這份美麗跟随此刻的空氣、風景、音樂、砂石、海浪、光線、溫度一起撰進他的血液,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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