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pisode - 苦(甜)
Episode 18 - 苦(甜)
陽光下面,無名指上的銀戒閃着光。陳蒙将它摘下,仔仔細細地放在洗手臺邊的小盒子裏,謹慎蓋好收起。
然後又洗了一次手,志在必得地轉身,走到雲璞身邊。陳蒙一手抓着噴壺,另一只手抓着剃子,問:“雲老師,準備好了嗎?”
——婚姻體驗來到了第三個主題,苦。
秘密戀愛剛談幾天的小情侶就要在明天開始遠距離了。
好諷刺的點題!
更苦的是,相隔千裏就算了,為了拍攝新戲,雲璞還得在進組前剃光所有的頭發。
陳蒙心疼了兩秒,突然興致勃勃道:“我來給你剃頭吧!”
陳蒙從小就自己剪頭發,慢慢也會給奶奶理發,然後是鄰居家的小孩、老人……
來到這座城市前,他也算是當地小有名氣的手藝人了!
陳蒙心細又坦誠,雲璞對他的技術自然是放心的。這天陽光很好,雲璞坐在小別墅的落地窗前,身上蓋着塑料布,地上鋪一層廣告紙,是陳蒙的主意——
雲璞為自己滿頭秀發惋惜不已的同時,他的假想老公已經着眼于之後的清潔工作了。
噴壺在發絲上覆了一層水,繼而用梳子梳順,陳蒙舉起電動剃子,深呼吸道:“那我開始了。”
雲璞應聲閉上眼睛。
陳蒙的動作很輕柔,雲璞的耳邊全是剃子削掉發絲時沙沙的響聲。
晃神的工夫,頭皮便開始發涼,漸漸能感覺到電動刀片上的微弱熱意,之後蹭在頭皮上的每一下都變得真切具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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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璞的思緒又開始飄忽不定,隐隐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更接近自由了。
“我都忘了上一次用剃子理發是什麽時候了。”他突然笑起來,感嘆世事無常。
“……”陳蒙卻越剃越難受,原先那股子興奮勁兒蕩然無存,慢吞吞搭腔,“是嘛……”
嗯?
察覺到異常,雲璞倏然睜開眼睛,舉起手持鏡對向身後的陳蒙——那雙叫他迷戀不已的純淨眼眸正被一層水霧蒙着,眼看着就要哭了。
“這是怎麽啦?”雲璞吓了一跳,匆匆叫停,轉過來看向陳蒙。
他将腿敞開,握上陳蒙的手腕,将人拉近了站在他兩腿之間。
陳蒙逃避似的閉眼,好半天說不出話。
“替我可惜啊?”雲璞淺笑着哄他,“沒事兒,頭發嘛,又不是不長了,等拍完這部戲我就再把它留回來。”
“我就是覺得,你會很辛苦……”陳蒙的鼻音很重。
“不辛苦,這就是演員分內的事情,是這份工作的一部分,”将他的手拉下來,換上自己的指腹輕柔地擦掉他的淚滴,雲璞又哄,“說不定等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的頭發又長回原來的長度了!”
說起這個,陳蒙就更難受了。
侯赟的這部新劇是精品劇,雖然只有11集,故事場景也相對單一,但拍攝周期竟然要三個月!
三個月,普通劇組都能拍出一部60集的電視劇了!
他們的分別也太久了……
淚水滾珠似的往下砸,雲璞的心瞬間化作一灘,“怕我在劇組吃苦,是不是?”
拍攝地在某個偏僻山間,一年四季都彌漫着霧,聽上去很有故事感,可實際上卻充滿了不便。陳蒙沒法不擔心。
再加上看到雲璞沒了頭發,就顯得更孱弱可憐。
有戲拍明明是一件好事,是兩個人都共同努力了那麽久才等來的結果。有陣陳蒙每天睡前都會祈禱,希望雲璞能重新回到演員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出現在大小熒幕裏。
可美夢終于成真了,陳蒙又變得很糾結,既舍不得又留不下,甚至不敢表露不舍,怕影響了雲璞的心情。
陳蒙的心緒就是在這樣的掙紮之下變得非常敏感,剃個頭都要掉淚。
他都理解的,他一直都清楚,這個機會對雲老師來說有多寶貴,所以更得灑脫地、開心地道別……
陳蒙擦擦眼淚,勉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雲老師,我沒事了,繼續給你剃頭發。”
說着又退到雲璞身後,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淚仔仔細細地給雲璞剃掉所有頭發。
“好了!”大功告成的時候,陳蒙終于不哭了,只是眼眶還泛着紅。
而沒了頭發的雲璞依舊好看,頭型标志,五官更加深刻,濃眉下的眼眸微微泛紅,清隽明朗,有種耐人尋味的幽韻。
陳蒙眨眨眼,有點錯亂,眼前的人真的是雲老師嗎?
為了符合新戲的角色設定,雲璞特意減重,原本緊致有型的肌肉也随着脂肪流失而漸漸萎縮——如今的雲璞瘦削而清雅,氣質欺霜勝雪,眉宇間似乎凝着薄薄一層惆悵,再加上沒了頭發,整個人氣質大變。
錯愕一瞬,雲璞勾起嘴角,笑了出來。好在他的笑容依舊溫暖,将陳蒙從恍惚中拽出來,心有餘悸地用力抱住了他。
“雲老師……”
雲璞撫了撫他的後背,伏在他耳邊輕語:“還錄着節目呢!”
他們在一間充滿了小型攝像機的房間裏,那些鏡頭邊上的紅點仍在閃爍,誠實地記錄着房間裏發生的一切。
高個子的男人笑着回抱住小個子男人,垂着頭吻了一下他的發頂。
不一會兒,小個子松開手,跟高個子說了句什麽,對方大笑開懷,然後彎下腰,将頭湊到小個子面前。
小個子心滿意足地摸了摸他光禿禿的頭頂。
也就兩秒鐘,小個子突然又哭了,這回高個子托着小個子的屁股正面将他抱了起來,不停對小個子說話。
随後導演一聲令下,所有的攝像機暫停錄制,紅點不再閃爍。
最後記錄的畫面中,小個子止住哭聲,高個子仍那麽抱着他,臉越湊越近。
小個子閉上了眼睛……
……
再次開啓錄制,鏡頭裏只剩下小個子一個人,高個子正在陽臺接工作電話,他的動向交由架在陽臺的攝影機記錄。
落地窗前,小個子蹲在地上,挑挑揀揀地拾起一段發絲,寶貝地放進袋子裏。
他的眼眶很紅,像朵小蘑菇一樣抱着膝蓋,望着滿地的頭發,發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呆。
他的嘴唇也很紅,不過攝影機沒記錄到具體發生什麽。
當然,因為一些原因,這些片段都沒有在正式節目中播出。後來導演單獨幫高個子拷了一份,作為禮物送了出去。
.
第二天午後,飛機準點劃出跑道,短暫的失重過後,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蔚藍。
雲璞坐在頭等艙,頭靠柔軟靠墊,一切都很舒适。
可他卻感覺自己的心髒還待在地面,留在城市,躺在牽挂的人的懷裏。
那人還在哭嗎,哈哈,沒見過這麽愛哭的人。
明明性格裏有許多硬邦邦的成分,害羞或者很開心的時候語氣卻有些生硬;迫切地想要一個東西的時候,從不會主動地讨,只故作不在意地瞥上幾眼,然後暗自發奮努力……
這樣的人,最近因為他掉了很多眼淚。
雲璞鼻酸,心裏也苦,一言不發地望着窗外。熟悉的城市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然後徹底消失在視線裏……
深夜抵達酒店,雲璞第一時間插上充電線,跟陳蒙聯系。
簡單彙報完行程,兩人都望着屏幕不再說話,就這麽看着對方。
雲璞先繃不住笑了,“想我了?”
“嗯,想。”陳蒙直白道。
雲璞挑眉,沒了頭發,再挑眉的時候就多了分痞氣,問:“是嗎,有多想?”
膩歪的、私密的問題,陳蒙笑着全盤接受。他仔細想了想,說:“從機場回家的路上,每當有飛機從我頭頂飛過,我就會猜你會不會在上面……”
雲璞有點累了,但更舍不得挂電話,“然後呢?”
“我就想啊,如果我能跟載着你的飛機說話的話,我會求它平平安安地把你送到目的地;然後我又很想求求他,可不可以把我的雲老師送回來,還給我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蒙的眼睛裏流露着很真誠的光亮,無論誰看了都會動心。
雲璞鼻酸,笑着又說了兩句,才默默關掉視頻。
他今年25歲了,一想到自己會在夢寐以求的劇組裏想男朋友想到哭鼻子,就覺得命運真的很奇妙。
更奇妙的是,分明一個月以前他還自認是個堅定的直男;而現在看到陳蒙的每一秒他都感覺心在融化,意識在融化,先前25年的自我認知通通化為烏有。
他沉默地脫胎換骨,成就了嶄新的自己。
現在的他只有一個念頭:啊,我是真的很喜歡陳蒙啊,越來越喜歡……
.
前半個月是劇組培訓,身為男主的雲璞日程爆滿,每天都很累。
為了更好地代入角色,他白天幾乎不說話,也不作任何表情。不知是心态還是環境變化,雲璞肉眼可見地消瘦,形容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在萦繞山間的濃霧裏。
只有晚上回到酒店房間的生活稍顯輕松,雲璞一回來就開機,發送視頻邀請,等待幾千裏外的小吃車裏的小老板接通。
有時候一直走不出角色壓抑的情緒,陳蒙就嘟嘟麥克風孔,問:“雲老師,你在嗎?”
雲璞笑着說:“在。”然後低頭繼續看劇本,陳蒙也繼續攤煎餅。
不一會兒,又聽到嘟嘟的敲擊聲,陳蒙問他:“雲老師你還在嗎?”
“在!”雲璞擡起頭,看一眼陳蒙,心就稍微安寧一些。
再過幾天就要進山了,進了山日夜拍戲,信號也不好,兩人聯系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雲璞覺得很自責,陳蒙則一直告訴他沒關系的。只是雲老師最近越來越不愛說話了,陳蒙有點焦心。
這天雲璞正揣摩劇本,就聽到視頻那一邊突然傳來斷斷續續的粗重的喘息聲。而他本人早就不在鏡頭前了,手機平躺着放在床上,只餘讓人浮想聯翩的聲音。
心虛地環視一圈房間,雲璞抓起手機問:“陳蒙,你幹嘛呢?”
陳蒙半天不搭腔,雲璞聽得身上一陣陣熱,心髒快跳出來了。
陳蒙一向是欲望很少的樣子,盡管兩人在一起之後,親親抱抱陳蒙從來都不扭捏,有時候也會黏糊糊地跟他要親親,手指在他的背後交叉,慢慢撫摸,感受骨骼肌肉的溝壑。
然而這麽大膽的欲望表露倒是第一次,陳蒙的坦誠讓他驚訝不已。
雲璞朦朦胧胧地叫了聲:“陳蒙……”
那一端,陳蒙的聲音突然停了,幾秒過後,一張汗津津的小臉出現在屏幕上,臉頰泛着紅暈。
雲璞有點不自然,問他:”你剛才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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