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pisode - 辣(甜)
Episode 19 - 辣(甜)
陳蒙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無法參透他問題的含義,平複着呼吸說:“我在做俯卧撐啊。”
“你剛才那樣,是在做,俯卧撐?”雲璞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嗯,”陳蒙笑笑,“我怕一直跟你說話會打擾你,又不想挂了電話,這樣我就看不到你了……”
他無事可做,看着雲璞寬闊的肩膀,想說自己也要塑塑形。
小時候營養沒跟上,造就陳蒙一副瘦小幹癟的身材,之後怎麽補都補不回來。
“你怎麽了呀,雲老師?”剛喝了水,陳蒙的嘴唇盈盈,放松的時候語氣就變得很慵懶,給人一種把臉用力埋進棉花枕頭的舒服。
雲璞默默幹咽,說:“沒事。”
“那你早點睡吧,”陳蒙打了個呵欠,遠距離戀愛後他的睡眠時間明顯不足,眉目間總有淡淡的倦意,更顯得迷人了,“我也睡了。”
“晚安啦,雲老師。”他甜甜地笑。
雲璞用指腹蹭了蹭屏幕上陳蒙的臉頰,依依不舍地挂斷視頻電話。
這晚雲璞失眠了,不是因為琢磨劇本,而是在想着陳蒙。
他們倆都是第一次談戀愛,對于牽手接吻等親密行為生澀卻好奇,彼此摸索着,做了好多羞答答的事。
但也僅限于此,再往深的那些,便像窺探神廟、啃食禁果,是需要時間和情感層層堆疊,天時地利缺一不可的禁忌。
雲璞生怕怠慢了陳蒙,又怕讓陳蒙委屈。
碰上這樣理智與欲望不斷碰撞的時候,他真想去求一本《戀愛教科書》來讀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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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裏天亮的早,到遮光窗簾上端的縫隙裏露出些微光的時候,雲璞終于睡着了,墜入迷霧一樣的夢裏。
“這個世界如果能善良一點就好了……”
暄暄的眉眼被缭繞而上的煙霧遮着,說話的語氣罕見得落寞。
“怎麽了啊,幹嘛突然耍憂郁,一點也不像你。”雲璞吸了口橙汁,舒坦地靠在真皮沙發的靠背上。
“你下一部戲定了嗎?”又吸了一口煙,暄暄突然又變回明媚開朗的樣子,開始關心他。
“嗯,”雲璞擡起下巴,“邢飚的戲,男一號!哥厲害吧,膜拜我吧你!”
暄暄微微愣神,直到煙蒂落下一截,他才釋然地笑,“恭喜你啊,哥,第一部男主角吧?”
“我就說嘛,你這種要臉蛋有臉蛋,要實力有實力的人早晚都能出頭的,只是時機問題!”
雲璞驕傲得簡直要翹尾巴了。只有在真正的朋友面前,他才敢放心地展現虛榮心。
“邢飚啊,營銷也是一把好手,在娛樂圈人脈很多,你這次絕對能爆!”見他如此得意,暄暄繼續哄他,不惜自嘲道“你像我,各大S+男主演了個遍,出走半生,歸來仍是‘漂亮花瓶’……我這種人,哪怕得到了好的機會,也會覺得心虛,虛得連覺都睡不好!”
暄暄确實很漂亮,膚白如雪,臉頰窄小,四肢纖長,是妥妥的為了鏡頭而生的人。
他完美得猶如一尊漂亮的瓷娃娃,是女娲別出心裁又引以為傲的代表作。
雲璞望着他,突然問:“暄暄,你為什麽會當演員?”
暄暄用細長的手指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因為如果哥不混娛樂圈,将是全人類的損失。”
“放屁!”雲璞抄起腳上的拖鞋,朝他坐的沙發扔去。
暄暄終于正色,卻仍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因為我爸爸媽媽想讓我當演員。”
“那你呢,你想嗎?”雲璞也沒太在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我啊,”暄暄笑着說,“我最大的夢想是開着房車,就是那種能煮飯能睡覺的房車,載着所有我愛的人滿世界溜達!”
雲璞哈哈笑了起來,暄暄卻突然認真,“是真的,我都開始存錢了,等我存夠錢了就去買房車。”
“行!到時候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大千世界。”雲璞永遠不會掃朋友的興,雖然他并沒有把這句話當真。
暄暄是童星出道,上小學的時候就總是請假出去拍廣告,寒暑假混跡于各個劇組,被全國觀衆看着長大。他的財富不可估量,同樣的,他的工作量也不可估量。
哪怕真的買下了房車,他也絕對沒有那個時間到處旅游。
畫面一轉,雲璞正在片場候場,忽得周圍一片嘩然,隐隐約約間,他聽到人們不斷提起“杜蘭暄”。
屏幕裏的熱搜詞條逐漸扭曲,形成一個旋渦,将他整個人拽進裏面。
天旋地轉,場景切換,到了他們殺青宴這天。
濃霧乍起,有人捏着他的胳膊,往他的嘴裏灌酒,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切,頭昏腦漲,仿佛坐上高速旋轉的游樂器械。
“杜蘭暄裝什麽純,八九歲就出道了,不知道被人怎麽玩兒呢!”
雲璞又聽到有人在談論暄暄,目眦盡裂,心痛不已。
“好不容易哄他把藥喝了,還他媽打我,牌坊立得那麽高,還進個屁的娛樂圈!”
撥開層層迷霧,雲璞又看到了那副令人作嘔的嘴臉,他大步走上前,攥住那人的領子。
“雲璞,你瘋了,你他媽犯什麽渾?”那人質問,唾沫噴到了他的臉上。
去死,去死,他死了你就陪他死,去死狗玩意兒!
“你可是我的男主角,這一拳下去了,你就徹底跟這行絕緣了,懂嗎?”那人頗有把握地笑,所有人都不過是他的玩物。
“我操你大爺——”雲璞毫不猶豫,揮下了拳頭。
很快,他就被四面八方趕上來的人拖在地上,那些人固定着他的手腳,變本加厲地向他發起攻擊。
他的臉,頭,脖子,手臂,肚子,胸膛,兩條腿,手指和腳趾,不斷傳來痛意。
意識恍惚時,他又看到了暄暄。暄暄站在一邊,無助地哭個不停,“不是你的錯啊,不是的……你幹嘛啊,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在贖什麽罪?”
白茫茫的一片,濃霧久久無法散開。
這是他贖罪的第三年。
“你很好,你就是特別特別好。”
聲音仿佛來自天邊,有近在眼前,成了一句救贖,刻骨銘心的箴言。
你真的很好——雲老師,你特別好,我喜歡你。
我,也值得被喜歡嗎?
即使是兩手空空的我,也值得被相信嗎?
“你一定可以的!”
暄暄說。
陳蒙說。
我,好像真的可以啊。
我跑了起來,越跑越快。
我越過那些障礙,我攀上了更高的山崖。
從前所有威脅都不過是第一等級的雲煙,而且我将望向高處!
“我就說了嘛,你可以的!”
“我沒怪過你,雲璞。”是暄暄的聲音,他告訴雲璞,“你沒有錯,謝謝你。”
雲璞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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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過了頭,好在今天還是劇本研讨,他們要在開拍前演練所有臺詞,把握角色的心理和情感。
雲璞到達現場,同劇的演員陸陸續續都進組了,正忙着聯絡感情。這次的搭檔全都是圈裏口碑頗高的演員,素面朝天,過來加他的微信。
“你演的是陳路?”那些人問他。
“對,”雲璞用力點頭,“老師們好,我叫雲璞。”
“好好好,小雲啊,是不是沒休息好,怎麽看起來這麽憔悴?”老戲骨搭上他的額頭,“哎唷,溫度不對啊,是不是水土不服了,怎麽發燒了?”
聽他這麽說,雲璞才姍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風熱感冒了,難怪身體一陣冷一陣熱的。
強打精神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任務,雲璞沒吃晚飯,提前回房間躺着,他可不能這個時候病倒了。
晚間的鬧鈴響起,他爬起來給陳蒙撥視頻,白天還铿锵有力的一個人,此刻恨不得化身弱不禁風的林黛玉,屏幕裏剛跳出陳蒙的臉頰,他就一陣咳嗽。
所有病痛、委屈都在看到愛人的那一秒找來了。
“你怎麽了?”陳蒙吓了一跳,關切地問。
“我難受……”雲璞又咳了兩聲,“我好像感冒了。”
“天吶,怎麽會感冒呢,水土不服嗎?”陳蒙絮絮叨叨,“是不是山裏溫差大,所以才感冒的?”
雲璞嘴唇泛白,“可能吧,咳咳。”
“好可憐哦,”陳蒙眯起眼睛,不禁心疼,“雲老師真的吃了好多苦啊。”
“沒有啊沒有,這對我來說是個寶貴的學習機會,每天都在吸收知識,哪裏會苦呢——”
如果旁人問起,雲璞一定會這麽回答。
可說起這話的人是陳蒙,雲璞就變成了滿腹牢騷的受氣包,喃喃道,“我白天發着燒,還幫前輩們跑進跑出地拿盒飯煮咖啡,可辛苦了!”
“他們怎麽不好好照顧病人呢!”陳蒙義憤填膺,為雲璞鳴屈。
雲璞抿抿嘴巴,終于肯說句實話,“其實老師們都叫我不要做,是我想要給他們留個好印象,想跟他們多讨教讨教……”
“那也是!”陳蒙憤慨道,“雲老師受委屈了。”
雲璞像只被順了毛的貓,舒服得咕嚕咕嚕。
“那你吃晚飯了嗎,有沒有吃藥?”陳蒙問。
“沒什麽胃口,不過我把藥吃了,到明天就沒事了。”
陳蒙憂心忡忡,“哪能空腹吃藥呢,總得吃點東西墊一墊胃。”
“沒關系啦,”雲璞說,“我現在就想吃你做的煎餅,別的什麽都不想吃……”
陳蒙難過道:“那快遞也不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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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仍是劇本圍讀,雲璞恢複大半,更有精力進入角色了。
排練廳出來就是實地拍攝場景,中學模樣。明天的開機儀式結束後,群演進組,他們就正式開拍。
雲璞站在場景外邊端詳,總覺得路邊停着的一輛道具車很眼熟。
橘紅色的車身,車頭包裹在車身裏面,每個玻璃都擦得透亮……
似乎是錯覺,裏面似乎真的站了個小個子的男人,煙囪排出熱氣,窗扇敞開,還有工作人員排在車前等着買煎餅……
煎餅?
雲璞将信将疑地走近,于幾米開外停下,瞬間鼻酸。
原來随口許下的心願也可以實現。
他的愛人身體小小的,卻恐怕是個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