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村3
雪村3
山陽面樹林中,熊漆他們好不容易砍倒一棵,連忙招手讓人過去搬運。剛才走在末尾并未出力的三人期期艾艾上前,一人扛着樹頭,一人扛中間,一人扛樹尾。三人合力扛樹,在熊漆的帶領下前往木匠家。
剛走沒兩步,天空驟然烏雲密布,視線一下子昏暗起來,窸窸窣窣的落雪聲在這方寂靜的天地也變得萬分詭谲。
萬籁俱寂之下,一抹黑影快速奔向衆人。
“啊!!!”
有人跌在地上指着扛樹的三人說不出話,只能瘋狂大叫。
三人四周迅速成為真空地帶,6雙眼睛哆哆嗦嗦朝肩上看去,只見門神正披頭散發站在其上。三人立馬扔掉肩上的樹木,鬼哭狼嚎分向不同方向四散逃開。
女鬼動作淩厲,迅速朝最近的一人飛奔過去,尖銳的指尖即将觸碰那人的脖子時,旁側一抹青光突兀而來,磅礴劍氣瞬間割裂開女鬼手腕,門神的右手被劍氣斬斷,掉在雪地上化為黑霧散去。
女鬼哀嚎着退縮,轉身借助樹木消失在林間。
撿回一條命的新人還沒回過神,那抹青光也追逐女鬼而去。似乎,他們得救了。
“那青光是什麽?”
有人顫聲詢問,劫後餘生的感覺着實不錯。
寂靜的黑夜中除了腳下的白茫和活着的人的呼吸聲,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沒事了,就繼續出發吧。”
熊漆知道有人救了他們一命,但目前不是深究的時候,安全下山回小樓才是最重要的,只是目光深深落在阮白潔和淩涯頭上。
“淩淩哥,我累了,你背我吧。”
阮白潔停住腳步,張開雙臂示意身後的男人趕緊彎腰,她要爬上去。
淩涯看了眼山下小樓的距離,沒說什麽直接彎腰,等到後背被溫熱覆蓋,才背起阮白潔慢悠悠跟在熊漆他們的後面。
“不用管其他跑走的兩人嗎?”
淩涯扭頭看向身後深不可測的黑暗,喃喃道。至少在修真界,丢棄同伴是最恥辱的事情。
阮白潔聞言噗嗤一笑,拽住淩涯泛紅的耳朵一陣揉搓。
“淩淩哥可真善良,怎麽不見你對女鬼憐香惜玉呢?”
一句話讓淩涯行走的腳步一頓,果然,還是被她看見了。淩涯絕對不會任由人命在自己眼前丢失,所以女鬼殺人時他特意走遠驅動長生劍氣出現,意圖逼退女鬼。阮白潔離得不遠,他以為能瞞過她。
察覺摟住自己的手臂有勒緊趨勢,阮白潔放開那對可憐的耳朵,湊到淩涯耳畔小聲道:
“淩淩哥別害怕,我不和別人說,這是咱倆的秘密。”
随後她咯咯咯在他後背笑個不停,聲音清脆似乎很是開心。
衆人拖着樹木走了很久才回到木匠住處,瞧見只有一棵樹幹,木匠忍不住冷嘲熱諷:
“還有兩棵,你們讓我做棺材快點,你們砍樹也得快點。”
熊漆不語,悶聲吩咐衆人:
“回吧。”
一行人回到小樓,恰好碰見老板娘在一樓大廳收拾,瞧見衆人走進來驚詫幾分
“你們少了三個....不,兩人?”
臉上微微尴尬倏地轉為唉聲嘆氣,淩涯目光一頓,将老板娘口中的遺憾盡收眼底。老板娘似乎異常篤定...會少3人。
“其實我們這裏上山是有講究的,要先拜山神娘娘才行,你們是外鄉人怕你們不信也就沒說。”
“您就說吧,我們現在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短短一天時間,昨晚死一個,今天跑兩個,那跑散的兩人這會兒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一下損失三人,每個人現在都如驚弓之鳥,再加上NPC一向不會說謊,此刻老板娘吞回去的話說不定是救命良方。
老板娘沉默片刻,後來又似下定決心般快人快語:
“拜山神娘娘要按照規矩,一定要一個一個進去拜。”
“為什麽要一個個進去?”
小柯不解。
“這還是早年間留下的規矩,可能是覺得一個一個拜心誠吧。你們要記着,不管發生何事,一定要一個一個進去拜。要不然吶,死的可能就不止三個了。”
老板娘在“一個一個”上加了重音,随後上樓掩住了房門。
“吃完飯後,我們去拜山神。”
熊漆知道這一趟有可能危險,但是比起現在對禁忌條件的一頭霧水,多條路多個生機。
晚餐每個人都很沉默,等到最後一人撂下筷子,熊漆領頭帶着衆人前往山神廟。推開廟門進入,裏面萬物無聲盡是死寂。昏黃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晃,燈影幢幢煞是詭異。
“淩淩哥,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吧。”
阮白潔将身體貼近淩涯,順便伸出右手同他十指交握。
淩涯能選擇拒絕嗎?好像不可以,因為阮白潔看他遲遲不答應,眼眶又紅了。
“那就進吧。”
認命回複,兩人攜手進入廟內。廟宇空曠,擡頭望去能看到橫梁上蟲眼,四周幹草、蛛網遍布都是,正中央是一尊看不清模樣的雕塑,金身卻長着好幾只手,每只手上拿着不同的武器,周身萦繞着一股子陰冷。
“淩淩哥,快拜啊。”
阮白潔已經跪在地上,淩涯也跪上蒙了一層灰的蒲團,拜了一拜起身離開。
眼見兩人平安無事走出來,衆人信心多了起來。但還是有人堅持一個人進去,他信任NPC給的線索,為了活命怎麽都要試試。沒過一會兒只見他踉跄出門,面上驚懼不斷。
熊漆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和小柯一起進入,他過門時間長,對于老板娘的話持幾分懷疑。
“你們不覺得那神像有點奇怪嗎?”
堅持一人入廟的新人湊過來小聲詢問。
“哪裏奇怪?”
阮白潔表示不懂。
“我...我好像又見到那個穿着白衣的女鬼。”
對方打着哆嗦,忍下內心恐懼才能把一句話說完整,整張臉也慘白起來。
熊漆和小柯順利出來,後面人大膽許多,有兩人一組進入的,也有一人進去的。一人進入的新人出來後同樣打着哆嗦,似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所有人拜完等了一會兒,山神廟沒有任何動靜,熊漆大手一揮帶着衆人回小樓休息。
“淩淩哥,你說老板娘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阮白潔拉住淩涯的廣袖坐在大堂中央揉搓着,眼看袖子折痕一道道産生,淩涯直接扭頭,索性眼不見為淨。
不過阮白潔的話不無道理,老板娘讓他們守規矩一個一個拜,但他們有一人的有兩人的,截止到目前為止都沒出事,從這方面來看,老板娘的話似乎是假的。
想不出所以然,幹坐着也不是個事兒,阮白潔索性拉着淩涯回二樓睡覺。重新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兒阮白潔熟練鑽到淩涯懷裏,摟住他的腰身睡相恬靜安然。
白日本就疲累,一向淺眠的淩涯此刻也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懷中又熱烘烘的,意識逐漸混沌最後陷入一片黑暗。
天邊剛出現一抹霾藍,走廊上再次傳來尖銳刺耳的嚎叫,餘下衆人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驚醒,鞋都沒穿好就往外奔。淩涯睜眼正欲起身,胸前衣襟就被阮白潔小手揪住。
“淩淩哥,好困啊。”
女孩并不睜眼,小手握住的衣襟處卻怎麽也掙不開,力道有些大。
外面腳步聲和尖叫聲此起彼伏,淩涯實在放心不下,将那雙白皙小手扯下塞進被褥中。
“你再睡會兒,我去看看。”
話音落下,淩涯已經皺眉出門,阮白潔睜眼看向窗外,目光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又死人了,死的是昨晚堅持一人入廟拜神的兩個。熊漆臉色很不好,餘光在活人身上一一略過,眼底陰沉不知在盤算什麽。
阮白潔是最後出現的,一身白狐皮大氅将她襯的愈發光彩照人,同其他面色慘白之人形成鮮明對比。睡眼惺忪,準确捕捉淩涯的位置後直接在他身旁站定,頭倚在淩涯肩上,阖眼半眯像極了一只邀寵的小狐貍。
“你知道禁忌條件,不然為什麽昨晚入廟拜神,你堅持要淩涯跟着。”
小柯似乎摸到什麽邊界,立馬朝阮白潔攻擊上來。
目前已經死了6人,餘下的除了淩涯、阮白潔、熊漆和小柯以外,還有一個叫程文的男人和一個叫王潇依的女生。才不過3天,整個團隊折了一半進去,過高的死亡率成為懸在衆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小柯堅持阮白潔知道禁忌條件卻不信息共享導致無辜之人慘死,阮白潔充耳不聞只坐在一旁把玩淩涯修長的手指,一會兒細細研究一會兒十指交握根本不搭理憤怒的小柯。
“如果我們不能同心協力,非要彼此隐瞞,那便各自行動吧。”
熊漆礙于淩涯那神秘莫測的氣勢,不欲與阮白潔過多糾纏,既然每個人都有小心思,那往後的日子只能各憑本事。
小柯滿腹憤怒同熊漆離開,程文慘白着臉看着面前碗裏的水一言不發,王潇依打着哆嗦上樓休息,本來一盤散沙的團隊此刻散的更徹底。
“熊漆不值得信任嗎?”
淩涯有些不解,修真界雖然日常也會争個第一第二,可是一旦遇到大事便會同仇敵忾雖死不悔。
但此刻在門裏,他們明明面對同一個敵人,為何人心不齊。
阮白潔杵了杵面前燃燒的木頭,整張臉褪去柔情蜜意隐隐泛冷。
“那怪物已經吃了6個人,也許已經吃飽也許還餓着,這種情況下又敵我不分,每個人都希望旁人死去,只要人數少到一定地步,門就會自動開啓防護保護幸存者。”
“如果是你,死你一個來換取他人幸存,這筆買賣,你做是不做?”
阮白潔的質問回蕩在耳畔,猶如一根釘子直直插入心髒。那些安放在角落中的記憶忽然一躍而起,得知長輩以身殉陣時,他懷疑過也同樣質問。
師尊說什麽來着,他說:涯山便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總要有人前赴後繼去做愚蠢但正确的事。今日我若冷眼旁觀,他日禍臨己身則無人為我們搖旗吶喊。
涯山憑什麽能在修真界屹立不倒,不過是有一群傻子敢于在最危難時刻以己身換取天下千千萬萬民衆的性命,縱使打入九幽,雖死不悔。
那一刻,涯山之人輕易不動,但凡傾巢而出必是生死大事。他總算懂了修真界關于涯山的評價,每個字的背後都是涯山歷代長輩鮮活人命的付出。
上次是長輩,下次也許就是自己。思及此處,淩涯唇角挂笑,一身血衣仿佛褪去血色變回本來模樣。
“做!”
他回答的鄭重且堅毅恍若周身帶光,到讓阮白潔一怔愣。沒人會去犧牲自己的性命換取旁人安危,可面前這個傻子卻坦蕩直言說着最愚蠢的話。
“傻子....”
阮白潔喃喃出口,目光在淩涯臉上流連意圖找到撒謊的證據,可惜她沒找到。
砍樹依舊繼續,不管熊漆臉色如何,淩涯的加入讓工作進度迅速攀升,等把第二根樹木拖到木匠那裏,幾人繼續返回小樓休息。午夜時分懵懵懂懂的淩涯剛要陷入沉睡,房門就被人用力拍打。
“求求你開開門,救救我!!”
聽聲音是王潇依,淩涯夢中驚醒起身打開保險栓就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異常驚恐的臉。
“淩涯,她不是人,是女鬼變得,快殺了她!”
程文在不遠處叫嚣,手拿菜刀快速朝這邊沖過來,淩涯反手關門将程文留在門外。
程文不肯放棄,一直拍打門板,聲調都變了形。
“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阮白潔從床上起身,怒氣沖沖打開房門,沖着程文就是一句:
“滾!!!”
口吻冷厲似乎夾着刀片,程文被吼得愣在原地,随後回神暗自剜了一眼王潇依,帶着滿身不甘憤憤離去。
王潇依小臂被劃了一刀冒出鮮血,淩涯看了一眼從櫃子裏拿出繃帶給她纏上,一扭臉阮白潔不見了蹤影,從窗戶望去只見她孤身一人站在院落井旁,低着頭顱不知在看些什麽。
淩涯安頓好王潇依後下樓找阮白潔,距離她3米遠的時候,她忽然轉身面沖淩涯:
“離我遠點!”
“二人不觀井。”
不清不楚的一句讓人摸不到頭腦,淩涯向下一看,阮白潔四周已然被蠕動的長發包圍,窸窸窣窣的蠕動聲直讓人反胃。
“你站着別動,我馬上過來。”
淩涯面色忽然冰冷,沖進一樓大廳拿過門後的三只火把,點燃火焰後沖出來,隔着不遠的距離準确将火把扔進井中,下一秒女鬼凄厲的嚎叫響起,黑發倏地收回,淩涯瞅準時機拉住阮白潔就往一樓跑。
坐在火堆旁邊,兩人拍着胸膛慶幸劫後餘生。
“謝...謝謝。”
阮白潔小聲說着,一張側臉在火焰映照下染上一縷紅暈。
“不客氣。”
淩涯本不在意,他救的人太多,這句不客氣也說了很多遍,唯獨今天這句讓他覺得喉嚨幹癢,想咳嗽幾聲。
“對了淩淩哥,我找到門了,就在井裏。”
阮白潔伸出手指沖向井口,一臉雀躍好似在等着淩涯的誇獎。
“是嗎?”
淩涯目光落在井口,眼眸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