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哭兒郎4
哭兒郎4
瓷娘娘廟宇較別處建築風格極為不同,至少整個廟宇牆壁都黏貼着陶瓷碎片。站在院落裏,淩涯朝裏望去隐約可見雕塑的裙擺。
“淩淩,我們進去吧!”
阮瀾燭拉住淩涯的手想兩人一起進入,下一秒淩涯搖搖頭。
“那人說了,得一個一個的進去拜。”
不知為何,淩涯異常相信剛才npc給的線索,黎東源和莊如皎就聽還是不聽異常糾結。最後還是黎東源一拍大腿:
“我先進,沒事了你們再進。”說着就要單獨往裏走。
“蒙哥!!”莊如皎拉住他,滿臉擔憂。
蒙钰不以為意:“怕啥!有你蒙哥在呢。”
把莊如皎的手從胳膊上扒下來,黎東源邁着潇灑的步伐走進去,剩餘三人站在門外安靜等候。
沒一會兒黎東源雙手插兜出來,步履閑适輕松。看到人平安出來,莊如皎偷偷松口氣。
“裏面沒啥,就一尊美人雕像。瓷器做的,巨美。”
這話一出,阮瀾燭都對他翻白眼。莊如皎第二個進入,也是沒一會兒就出來了。神情郁悶,她承認黎東源說得對,确實美。
“淩淩,我先進。”
阮瀾燭拍拍淩涯的肩膀,邁步進入,也是沒耽擱太久就出來了。
淩涯是最後一個進去的,廟宇不是特別寬敞,但祭臺之上的美人雕像他倒是能看到全貌。薄胎雕塑技藝令瓷塑人物纖毫畢現,廣袖長袍更是薄如蟬翼。美人眼尾綴着兩點淚痣,垂眸間竟見衆生憐憫。
淩涯還在細細觀察雕塑神情,殊不知危險已至身後。那人手拿赤狐皮裘,快速沖淩涯扔過來。一抹紅光閃過,淩涯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光芒散去只見地上正蹲着一只赤狐,滿身皮毛如漫天火燒雲般兩眼,流光溢彩。
那人彎腰将它抱至懷中,蔥白般的手指将它從頭摸到尾。而後慢悠悠從廟宇後門離開,口中喃喃着:
“琥珀,你回來了!”
阮瀾燭他們在外面等了許久也不見淩涯出來,心裏忽然湧出無法壓制的不安,阮瀾燭和黎東源對視後二人雙雙跑進廟宇。只是此刻除了一尊冰冷的瓷娘娘雕像外,廟宇內空無一人。
“淩淩哥呢?”
莊如皎頓感五雷轟頂,人在眼皮底下還能直接消失,太詭異了。
阮瀾燭雙手成拳砸在祭臺上面,“砰”的一聲,連腳下的地面都能感覺一陣顫動。他雙手緊緊地握住祭臺邊緣,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身體顫抖着,每一個呼吸都顯得異常沉重。突如其來的恐慌,如巨石般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那個....祝盟,你先冷靜。咱們先四處找找,淩涯不一定有事昂!”
黎東源也被吓得一怔愣,雖然知道門裏危險,消失多半意味着不幸。但是淩涯向來運氣好也有自保能力,說不定沒事兒呢?
阮瀾燭盡力平複心情,目光落在廟宇內殿四周希望能發現一些線索可以找到他的淩淩,三人逛了一圈後第一次一無所獲。
“那啥...要不咱們回于宅?說不定淩涯先回去了呢?”
三人又匆忙趕回于宅,意料之中房內空無一人,就連黎東源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阮瀾燭了。
正毫無頭緒,于付氏身邊的侍女忽然出現在門外。
“各位好,瓷娘娘挑選祭品将于今晚戌時開始,我家主人囑托各位:一定要準、時、參、加。”
侍女說完就走,步履僵硬仿佛木偶。黎東源覺得這說不定會是新的突破口:
“淩涯在瓷娘娘廟裏消失,侍女忽然就邀我們參加挑選祭品的大會。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關聯?”
“祝盟,你別太擔心,說不定今晚能遇到淩涯呢?”
黎東源瞅着阮瀾燭臉色實在恐怖,只能先按照已知線索給他一個希望,不然他很容易原地發狂。阮瀾燭身體不再發抖,除了臉色仍舊難看外,整個人已經平靜下來。
臨到戌時,飯都沒吃一口的阮瀾燭直奔瓷娘娘廟。路上看到不少平民領着自家孩子向同一個目的地走去,一路上嗚咽聲、哭泣聲不絕于耳。
好不容易到了廟宇院落站定,不遠處正好看到嚴師河。他看過來一雙眼寫滿不懷好意:
“喲,你們少了個人?出意外了?”
話音剛落,只見阮瀾燭雙目赤紅看過來,立馬把他吓得後退了兩步。
院落幾乎站滿了帶孩子的NPC,過門人在其中反而格外顯眼。但是沒人注意,因為他們正為即将到來的命運而提前痛哭。
戌時已到,瓷娘娘殿堂門扉緩緩打開.....高臺之上瓷娘娘的雕塑竟然消失不見了,唯有一只赤狐蹲在上面,同大家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悲傷堵在喉嚨不上不下,該哭還是該笑拿不定主意。
“我去,這身皮毛真好看!”
黎東源目露癡迷,緊盯赤狐流光溢彩的火紅皮毛不放。
“恭請瓷娘娘選禮!!”
殿內忽然傳出一道詭異聲音,院落哭聲再次此起彼伏。婦人緊握自家孩童的小手,攥的緊緊的,整個身軀都抖若篩糠。
“恭請瓷娘娘選禮!!”
“恭請瓷娘娘選禮!!”
三聲過後,只見高臺之上的赤狐擡起眼眸,伸出右前爪直直指向院落中的其中一人。衆人循着方向看去,只見赤狐選中的竟然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那男人身材颀長,膚白如玉,一雙眼如黑曜石般沉靜內斂。
院落氣氛陡然僵直,選好後赤狐忽然從高臺跳下,一路奔到男人面前在他腳邊打轉還來回蹭。那男人也是鎮定,一雙眼垂眸看着狐貍擡起前肢扒他膝蓋似乎想要跳到他懷裏。
所有NPC和過門人的目光都看向阮瀾燭,嚴師河更是興奮異常,畢竟誰也想不到祝盟竟然被瓷娘娘選中當做祭品,真是大快人心。黎東源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再看看搖頭擺尾、笑容谄媚的狐貍,忍不住上前說了句:
“要不先抱起它回去?這裏人太多,不适合籌謀。”
聽了黎東源的話,阮瀾燭彎腰将赤狐抱在懷裏正欲出廟,身後詭異聲音再次響起:
“瓷娘娘選禮結束,明晚戌時河神祭祀儀式正式開啓,請被選者提前送孩童進祠堂等候。”
拉長的尾音在這片寂靜的上空顯得異常詭異,黎東源只覺脊背發涼,他們是過門人,哪裏來的孩子呢?
其他npc自然喜極而泣,畢竟不是自家孩子是這群外鄉人被選中,每個人臉上都泛着劫後餘生的喜悅。其他過門人即使擔憂,但是本着被選中的不是自己,同樣喜氣連連。
懷中赤狐安靜卧伏,皮毛流光溢彩好似周身帶火,額間一抹紅色印記形似火焰,這麽一看這狐貍絕不是凡品。黎東源癡迷的目光在狐貍皮毛上來回流連,阮瀾燭冷斥道: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至于嗎?不就是一只狐貍。”
莊如皎也喜歡安靜蟄伏的狐貍,她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動物,漂亮的...讓人心癢癢。
回到住處,關閉門扉隔絕外面若有似無得試探視線。阮瀾燭小心翼翼将赤狐放在床上,只見紅光一閃,下一秒床邊竟坐了一位古裝美人。
少年公子一襲緋衣內斂尊貴,擡眼時一抹慵懶傾瀉而出帶上些許涼薄,繡着暗色雲紋的袖下是白皙如玉的手腕,眉心一抹火焰痕跡更顯整個人妖孽魅惑。
只見少年薄唇輕啓,沖向阮瀾燭開口:
“瀾瀾...”
聲音婉轉多情,黎東源和莊如皎齊齊倒吸口涼氣。少年是淩涯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副勾魂攝魄的模樣?
總之,習慣了淩涯往日衣袂飄飄恍若神君,如今忽然成了惑人的妖,好看是好看,那也得有命看啊!
淩涯正玩的盡興,難得能裝回妖。哪成想話音剛落,阮瀾燭眸色如墨直接伸手撫上他的側臉,指腹在肌膚上細細摩挲片刻,下一秒就把人推倒在床。
黎東源眼看不好,立馬捂住莊如皎的眼睛快速逃離屋子。至于還懵的淩涯,直到雙手被阮瀾燭舉過頭頂禁锢,唇瓣被人狠狠攫住反複噬咬才知道自己玩大了......
十分鐘後,黎東源等到開門出來的阮瀾燭吓了一跳,目光落在他下半身,湊上去小聲問了句:
“這麽短嗎?要不要去看看,我認識一個特神的老中醫....”
“ 嗷~~”
話沒說完就被對方一拳打在肚子上,劇痛在五髒六腑蔓延開來,黎東源為自己的嘴賤付出了代價。
淩涯更慘,雙耳通紅,臉頰浮起一片緋紅,比怒放的牡丹更加引人注目。在同伴們灼灼目光下,開口将原委一一道來。
淩涯接到白玉京委托的任務下山除一只赤狐妖,那妖實力強悍距離妖王境只差一步,絕不是小小金丹修士就能拿下的。狐妖并不将淩涯放在眼裏,來興兒了就逗弄他幾下,氣急了就用尾巴将淩涯扇出二裏地,總之一整個喜怒無常。
一人一妖待得久了莫名處出一絲惺惺相惜之情,狐妖漸漸将淩涯當做晚輩調教,每回抽的他鮮血淋漓,然後再給他上藥。還別說,那段時間淩涯确實實力穩固幾分。
時間久了,淩涯詢問狐妖為何殺人。狐妖化成老伯模樣痛斥人類殺了他唯一的子嗣,只因為他的孩子是一只不能化形的赤狐便要被如此虐殺嗎?提及死去的孩兒,狐妖淚流滿面。
只因天道鐘愛人類,妖族生存本就不易孩兒還被無辜虐殺,一鐵鍁下去頭骨碎裂、兩鐵鍁下去命斷魂散,旁邊站着的人類叉腰大笑,絲毫不敬畏生命。
狐妖問淩涯:你覺得這公平嗎?
淩涯答不出來只能語塞,天地規則向來如此,恃強淩弱的現象遍地都是。就如同人類殺死狐妖的子嗣,狐妖因怨恨勤修苦練,待修為增長後殺死凡人為孩兒報仇。各中因果,死後自有九幽清算。
只着這中間産生的憂愁悲苦,須得自己挨個品嘗就是了。
後來他和赤狐妖遇到白虎妖,那白虎是妖君境,垂涎赤狐妖的妖丹和淩涯的金丹來提升修為。一人一妖不敵,生死之際赤狐妖将自己皮毛扒下蓋在淩涯身上,自己爆了妖丹和那白虎妖同歸于盡了。
淩涯身披赤狐皮毛變成了赤狐幼崽在林間游蕩,一着不慎被獵人捉住帶到市場販賣,恰逢付家小姐路過看他皮毛鮮亮紅似火甚是稀有,于是不管他滿身傷痕,十兩紋銀将他買下帶回家當寵物,還取名琥珀。
付家小姐無大名,父母喚她幺兒,旁人喚她姐兒。她心地良善,施舍乞丐救助小動物都是日常。唯一愛好便是看話本,喜歡各種愛情故事,尤其...男主越好看越喜歡,時常幻想未來夫婿可以風流倜傥貌美無雙。
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指着淩涯怒其不争:
“琥珀,你就不能學學話本上狐妖報恩,變成漂亮公子上門求娶我嗎?”
每到這時,淩涯都會淡淡瞥她一眼再默默跑出她的院落,覺得小姑娘受話本荼毒過深。
付家小姐及笄禮過後,她的父母便給她找了門當戶對的于家小公子做夫婿。淩涯在她身邊陪了她大半年,等她同于家公子見面,一雙眼癡迷人家俊俏的臉龐,兩人對視偷偷紅了臉頰後,淩涯才放心離開了那裏。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付家幺兒成了于付氏,也成了...屠殺過門人的門神。
“那你怎麽變成赤狐的?”
莊如皎在這點上不是很明白。
“被裹了赤狐皮呗。”
“那赤狐皮哪裏來的?”
提及身上的狐貍皮毛,淩涯目光沉下去。他确信自己回涯山後,師尊解了自己和赤狐皮的聯系。而後師尊以祭奠感恩為由,特意将赤狐皮毛放置一個小佛堂供奉起來。
為何如今這赤狐皮會出現在于付氏手中呢?
黎東源看淩涯沒解釋,就知道他也不知道,于是趕忙轉移話題:
“瓷娘娘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說瓷娘娘選祭品,而站出來的是你?”
淩涯:“這點還有待驗證....”
淩涯心裏有猜測,只是不好明說,他需要驗證來得到最後的真相。
莊如皎:“那明天的河神祭祀呢?我們去哪裏找個孩子給他們?”
提到祭品,阮瀾燭猛地一頓,看向淩涯。果然,那張魅惑的臉頓時浮上淺笑:
“我啊!我來當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