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病難解

第42章 心病難解

她眸光深沉,“至少我現在已經有了獨立的能力,而不是被他們潛移默化的輕女思想束縛着。”

卓啓昕得到的回應是對方的搖頭,“不,姐姐,現在的你應該明白,他們只是更喜歡有用的孩子。”

卓蔚成看着眼前人擡腕看表,“這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我來這邊也能順便出趟差,再呆上一會兒就得走了。”

病房內陷入了兩人意想之中的沉默,卓啓昕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果然,除了這些,我們哪裏還有什麽話好講。”

“姐......你吃水果嗎?”

卓啓昕覺得他的态度轉變有些莫名其妙,沒好氣地答道:“難道你能幫我削皮嗎?”

“其實你可以吃香蕉或者是橘子。”

五分鐘後,姐弟倆一人拿着一根香蕉開啃,卓啓昕表情沉痛,她在懊惱自己沒帶補妝用的口紅。

而卓蔚成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沒有什麽話好講,那就一起吃吃東西緩和氣氛吧。

“總之,你好好想想如何處理這些事情吧,既然栽過坑那就別再犯,至于你可能會有的的那些雄心壯志——人都是自私的,能遵紀守法地活着就不錯了,別把自己想得太高尚,我走了。”

等她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卓蔚成才收回視線,覺得一切都非常地不真實,姐姐飛那麽遠過來一趟,就是為了給他“上一課”?

更為混亂的是,她話語中的某些部分的确說中了他的內心,撕開了那被自己粉飾過的一面。

在漫長的中學時代,浮于表面的交際屢見不鮮,于是他不在乎對象的多少,倒是越來越看重那“唯一性”。

經歷過多次決裂的他終于摸索出了一點識人之道,開始認定自己“篩除”過後的對象,真心相印,最初的時候當然極為契合,他往往能和那個人迅速上升到一個感情臨界點。

但那時幼稚的他或許不明白,也或許不夠明白:人類的貪欲是沒有上限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而雙向的天平一旦傾斜,維系起來就變成了一種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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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是拼命想挽回的那一方,即使自己也還不清楚,渴望感情升溫的緣由,也許純粹,也許變質。不過由此刻的他回想起來,那種往往被傷痛文學盛贊的情感,已經被狹隘的自私荼毒得只剩下刺向對方的指控。

每個人都渴望得到回應,即使這是一種頗受批評和指責的心态,但無可否認,這就是人們心中最隐秘與自私的寫照,絕對不可武斷地将它從人們身上剔除。

有的人的反應一開始就很激烈,有的人則是早有預謀的遞進疏遠,他幾乎都快忘記了這些,就像他根本不知道自我欺騙的劑量有多少。

而這樣的表現又曾一度指向一個詞——占有欲,這個詞從不只适用于某一單一的感情範疇,卻實實在在會帶給旁人以誤解,以錯覺。

人們常說,感情的成分是複雜的,在情難自禁之時,不要試圖去分清混雜的情絲。選擇将其全部聽信的人,忽略了沖動是魔鬼的事實,也許無法絕對地測定,但發生變質的感情,在神思清明時也不會消失。

這樣被疏遠的經歷一次兩次可以被歸為是巧合,次數多了,首先産生的會是自我懷疑,然後會被自己不斷臆測時不上不下的心态所長久折磨,當在冷暴力中沉浸已久之時,仿佛這世上所有的極端與怨毒都在自己心中生根發芽,催生出偏執自私的種子。

後來終于有一個人肯向他透明一點緣由:他不斷增加的感情深度會造成模糊的誤會,不止是對自己而言,更是對外界而言。

這番符合常情的言論使他極端的火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疑惑,感情這種東西,在付出的時候必須明知它們的源頭嗎?

被指責的不安曾讓他消沉了一段時間,自己又是如何打破這種狀态的呢?收斂了自己的所有失态,和大多數人一樣注重維護體面,最後平靜地接受了漸行漸遠的結局。

可後來的他發現,從來不存在什麽真的放下,那些終究化作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荊棘,如影随形地跟随着自己來到每個新的階段。

他知道自己的情感認知存在很大的問題,只是還沒走到徹底扭曲的那一步,控制不住的怨氣讓他看到了自己醜惡的一面,而這也成為了他繼續自我欺騙、甚至逃避的理由。

難道,他心中此時因郁景徐而産生的種種難言之感,又是一種征兆嗎?

之所以一直沒暴露出來,是因為學弟的身邊只有他一人,而這正好滿足了自己過去的某種情感習慣嗎?

如果自己這次真的依舊無法給這種情感下個定義的話,最後又會迎來一個無聲的決裂結局嗎?

卓蔚成捏着眉心,他下手的力道很重,甚至于在筋脈處都久久留下了鈍痛感。

老天啊,他真想安安心心做一個專心養病的病號,但他知道,他不能,也許過往的情感失利就是為了讓他明白,首先他得有一個勇于正視的态度。

迎新晚會的舞臺在昨晚就已經搭建完畢,下午三點,各部門的工作人員還在熱火朝天地進行着最後的準備工作。

“學弟,這些一會兒就拜托你了。”

剛剛指揮完燈光架設的樓霁如從舞臺上輕盈躍下,将手中的器材清單遞給郁景徐。

郁景徐捏着那張紙的邊緣,下定了決心,“我有個臨時的提議,不,應該說是請求。”

......

下午五點,郁景徐早就和其他人分配過工作,小組配合幹活的效率之高尤其突出,此刻所有來幫忙的工作人員都圍在一起分發工作餐。

郁景徐用塑料袋匆匆裝上自己的那份,其餘的人他也不太認識,主要打聲招呼的對象還是樓霁如。

後者爽快地表示讓他快去,順道告訴部長就算沒有他,文娛部也還能轉。

他這次沒再先斬後奏地帶飯去醫院,自己中午時想當然地買了一份營養餐,囑咐要清淡益腦,結果觀察細致的他發現,學長最後吃得還剩下小半個湯底,明顯胃口不佳,說不定還是為了不拂了自己的好意,勉強吃下去的。

也不知道下午學長和家人的會面如何,雖然他知道這和自己毫無關系,但着實無法不去在意。那麽作為交換,這次的餐食就全聽學長的意見吧。

迎新晚會定在晚上七點正式開始,自己到達市醫院之後,應該還有足夠為學長買飯的時間,到時候再去問問對方想吃什麽,當然,是在不要太過分的條件下。

他心下稍寬,出校門時又正好趕上了那班公交車,嘴角不禁勾起,甚至忽略了自己手中逐漸冷透的盒飯。

郁景徐如往常一樣輕輕敲門,幾分鐘過去了,內裏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他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猜測,卻還是又重複了幾次敲門的動靜。

最後,在心裏不斷默念着“打擾了”的他擰開病房門,輕手輕腳地注意着自己的動靜,眼睛還不忘于同時瞟向病床。

只見一直以來精神狀态好得不像是個病人的卓蔚成,此刻緊閉着雙眼,他仔細聽着對方的呼吸聲,确乎陷入了沉睡,只是好像在經歷着一個并不安穩的夢境。

郁景徐走向窗前,拉緊窗簾,替對方掩住了最後的殘陽。

這樣的睡眠質量,倒是和高三時的自己很像,在夢魇中被無數負面的思緒纏繞着,又在每一次醒來時承受着它們留下的焦慮。

不過自己已經很久沒做過這樣的夢了,尤其是最近一周,基本都處于無夢的深度睡眠狀态,早上醒來時的精神勢頭也很好。

原先受外界所影響而産生的種種顧慮在不知不覺間偃旗息鼓,令他能更加注重于自我的提升。他也很好奇,在大學擺脫了高中的固定高壓模式之後,僅靠自己究竟能到達多遠的彼方。

而當他每每想起這點時,腦海中往往會浮現出一個固定的身影——登上彼岸大陸的是他自己,但那個身影也在大陸的同側注視着他。

身後的床鋪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暢想,郁景徐迅速回頭,對上了一雙迷蒙的眼眸。

卓蔚成花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焦距,久睡之後卻讓他的聲音更添頹憊,“景徐,你來得好早。”

郁景徐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已經快到晚上六點半的時間,“嗯。”

卓蔚成又打了個哈欠,開門見山:“我今晚上不是很想吃飯,就不麻煩你去買飯了。”

“那學長要不要吃點水果?至少墊墊肚子。”

他的眼神極為誠摯,卓蔚成猶豫了幾息,“......謝謝,那就吃個蘋果吧。”

早上宿舍另外兩人送來的果籃裏放着精挑細選後的飽滿大果,個個表面光滑,散發着紅彤彤的光澤。

在它們的光輝之下,那袋散裝紅富士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顯得尤為寒酸。

郁景徐伸出的手頓了一下,還是伸向了果籃。

“你會挑蘋果?”卓蔚成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郁景徐如實答道:“不算會,但店家讓我試吃了幾片來自不同蘋果的果肉,都很甜,所以我就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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