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偏安一隅
第32章 偏安一隅
太子坐在馬背上,悠然收起弓箭,方才他露的那一手,讓這些新兵們十分佩服,他們也想要像太子殿下那樣厲害,心裏一下就有了目标,也有了主心骨,士氣自然就高漲了起來。
元長淵将那把大弓抛了出去,丢到何小景手中,随後一手摟着房青玄的腰,一手牽着缰繩,兩人共乘一騎在草場上溜達。
房青玄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因為不習慣在衆目睽睽下,與太子過分親密,但是他又無法反抗,到後面就慢慢适應了,并主動往太子懷中靠了靠,臉則貼在大氅的毛邊裏,非常舒适,一點寒意都感覺不到。
元長淵倒沒做其他不安分的事情,就帶着房青玄悠閑地兜兜風:“子珩,這個春節,我與你一起留在徐州過。”
“殿下一直留在徐州怕是不妥。”若是留在徐州太長時間,元京那幫老狐貍肯定會懷裏太子試圖掌握徐州,徐州歷來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那群老狐貍起了疑心,只怕會有所防備。
“蕭岳忙着跟江淮民鬥呢,這次江淮民一舉拿下了徐州知府,斷了蕭岳在徐州的根基,蕭岳此時必定在想辦法反擊,明年開春怕是有很多好戲要上演,咱們只需偏安一隅,悄悄壯大便可。”
若非元長淵幹淨利落地将陸修竹給斬了頭,那麽蕭岳現在肯定會想辦法幫陸修竹給洗清罪名,皇帝可能也會迫于壓力,最終放過陸修竹,頂多就是罰兩年的俸祿,然後這事就會不了了之。
只可惜陸修竹這次運氣不好,碰到太子親臨,更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太子并非是皇帝那樣的軟骨頭,死之後,太子還給他安排了個謀害太子的罪名,這下滿門都被清算了,相當于直接連根拔起,徹底斷掉了蕭岳伸到徐州來的手。
元長淵現在手中握有大量的田土,只需要再将徐州的四大家族給控制住,到時他手中不缺錢不缺糧也不缺兵,就算蕭岳反了天,偏要支持大皇子上位,他也不怕了。
離春節也就十幾天了,太子要留下也可以,就十幾天而已,元京城裏還變不了天,更何況春節将至,那幫老狐貍也要忙着與家人熱鬧,哪裏還有心思做別的。
房青玄正在專心地想事情,突然太子頂了他一下。
房青玄頓時就臉紅了:“殿下,你……”
他懷疑太子是不是吃了壯羊藥,随時随地都能硬,不遠處還有士兵在訓練呢。
元長淵用手掌貼在房青玄的腰腹上,然後往後摁了摁,讓兩人的身軀貼得更近一些:“子珩,你冷嗎?”
房青玄覺得後背發燙,一點都不冷,尤其是被戳到的地方,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灼人。
房青玄試圖往前挪一點,但太子放在他腰腹上的手掌,死死扣着他,這只能拉得起大弓的手臂,力氣自然不容小觑,他使出渾身一半的力氣,也未能撼動太子的手掌。
房青玄只聽到頸後傳來太子低低的笑聲,随後低笑一點點變大,最後變成了恣意的狂笑,帶着少年的清朗。
房青玄也不知道太子在笑什麽。
太子的笑聲,把其他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以被白雪覆蓋的山巅為背景,映得馬背上的兩人,像是從雲端打馬下來的神仙,十分般配。
元長淵的笑聲漸漸平息下來:“子珩,你讓我想起了曾經在宮裏,遇到的一只小白貓,因為宮裏不許養貓,見了貓就打,所以那貓挺怕人的,每次我抓住它,它都極力想跑,可是它力氣太小了,怎麽也跑不掉,最後只能乖乖地待在我手裏。”
房青玄放松下來:“殿下養它了嗎?”
“養了幾天,後來它跑了,再也找不回了……”說到這裏,元長淵皺起了眉頭,他倒不是惋惜那只跑掉的小白貓,而是擔心房青玄會像那只小白貓一樣,從他身邊跑掉,再也找不回來。
房青玄沒察覺到太子的異樣,接着說下去:“它性子野,怕是更喜歡待在野外。”
元長淵低頭,咬着房青玄的耳垂,低沉問道:“那你呢,你野不野?”
房青玄是個正經讀書人,活到現在一件逾矩的事情也沒做過,不對,他做過,他主動親過太子,除此之外,他都循規蹈矩,完全按照聖人的模板而生的,“野”這個字,跟他一點都不搭邊,這也注定了,他不會像那只小白貓一樣,丢下太子,再也不回來。
房青玄沒有回答自己野不野這個問題,而是說:“只要微臣還活着,不管身在何處,最終都會奔赴到殿下身邊,走不丢。”
元長淵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緊皺的眉頭松懈開,他笑着:“子珩,你這番話,讓我很激動。”
房青玄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太子這份激動,因為太子激動得直接she了,他們貼在一起的地方,變得濕熱,太子的袍子怕是都弄髒了。
房青玄紅着臉,不再說話。
元長淵摟着他,騎馬回客棧去換身衣服。
回去時,經過了鬧市,元長淵買了一份糖油粑粑,塞在房青玄手中。
房青玄用小販自己削的竹簽子,叉了一小塊,塞進口中,甜甜糯糯的,與甜糕的口感不同,兩則他覺得不分伯仲,都好吃。
元長淵特意讓馬兒走慢一點,慢慢逛,看着房青玄連吃了兩個,他問:“好吃嗎?”
房青玄把手裏的糖油粑粑捧起來:“殿下要嘗嘗嗎?”
“啊!”元長淵張開嘴,要喂。
房青玄正猶豫着要不要喂的時候,一個乞丐擋在了路中間,攔住了馬的去路,馬兒原地踏了幾步。
後面跟着的元寶,立即上前來呵斥:“讓開!”
房青玄揮手,示意元寶退下。
元長淵因為被打斷了投喂,有點不高興,挂着臉,看向那名不要命的乞丐。
那乞丐雖然身上的衣服都髒兮兮的,但能看出來料子不錯,上面還鏽了繁複的紋樣,只是髒得有點看不出來了,腳上則是沒穿鞋,腳趾都凍爛了,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不過五官卻還算端正,洗幹淨必定也是翩翩郎君。
房青玄想要下馬,與這名乞丐說兩句,可太子的手,放在他腰間,不肯撒手。
而那名乞丐此刻已經緩緩跪在了地上,深深地磕了個頭,眼眶裏含着熱淚,嘴唇顫抖着,似乎想要說話,卻激動得說不出來。
房青玄只得命元寶,先把他扶起來,帶回到客棧裏,再詳問。
回到客棧,元長淵先上樓去更衣了。
房青玄則待在下面,問那名乞丐:“看你穿着,非富即貴,怎麽淪落至此。”
乞丐跪在地上,雙手撐地,醞釀好半天後,才說:“鄙人姓宋,名知章,曾是徐州知府陸修竹,招的上門女婿,年幼時家貧,母親與父親沒日沒夜的勞碌,又籌了些錢,供我讀書,我也沒有辜負父母的期望,十五歲便參加鄉試,中了解元,在徐州一個小縣任職縣令,後來被陸修竹的女兒看中,強行被招為了上門女婿,一待便是十年,見過不少陸修竹的惡行,我兩個月多前……咳……”
宋知章說着說着,被咳嗽打斷了。
房青玄親自倒了杯水,遞上去:“宋兄,快起來說話。”
宋知章攙扶着房青玄的手,緩緩站起身,繼續說道:“兩個多月前,我一紙訴狀,交到了元京,揭露陸修竹的全部罪行,但我的訴狀交上去後,沒幾日,陸修竹就知道了這事,元京城內有人跟他串通,他知道是我寫的訴狀,便将我關起來,想要活活打死,是陸婉念在夫妻情分,悄悄将我放走了。”
宋知章的眼淚劃過臉上的髒污,沖刷出一條條斑駁的淚痕,他激動得不能自已,哽咽半天後,才又開口:“大人,我以為陸修竹不會得到報應,我以為皇上看不到我的訴狀………沒想到還是等到你們來了。”
宋知章在得知自己的訴狀,并未到達皇上手中,而是在某位與陸修竹勾結好的大臣手中時,他真的對整個朝廷都感到絕望了,這樣的江元國,怎麽能不亡呢。
“宋兄,先用飯。”房青玄讓後廚端了一些清粥小菜上來,宋知章許多日沒吃過飽飯了,不能一下子吃得太油膩。
宋知章坐下來,發洩似地往嘴裏面塞東西,他要活着,他要好好活着,見證江元國泰民安的時刻。
“陸婉……”房青玄突然提起他的發妻。
宋知章卻直接打斷,表情也很絕然:“罪臣之女,不提也罷。”
宋知章在陸府過得連下人都不如,每天夜裏跪在地上,等陸婉睡着了,他才能上榻休息,他還得給陸婉背各種民間的淫詞,這就是對讀書人的一種侮辱,整整十年他都是如此沒有尊嚴的活着。
雖然陸婉最後将他放了,但也并非是為了他好,只是想看他變成乞丐,繼續卑微地活着。
房青玄果斷不提,将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宋兄你受苦了,這徐州知府的位置一直空懸着,也不是個辦法,改日我與殿下提一提。”
宋知章當然知道房青玄這是要提拔自己,當即他就放下碗,又跪下了:“鄙人對大人定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房青玄笑着将他扶起:“不是對我,而是對殿下,畢竟這事還得殿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