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隐瞞
隐瞞
文/醉貍貪月
**
維森像是要緩解眼球幹澀般緩緩閉眼，兩秒後重新睜開，猶如一個完美的考生般，有條不紊地完成了接下來的問詢內容。
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問詢，因為他恰到好處的回答、诙諧的言辭而變得氣氛活絡，到房間門再次打開時，問詢員竟然是咯咯笑着和維森一起走出來的。
“那就說定了，下次我可要親自嘗嘗真言盒都蓋章認證的‘最美味慕斯蛋糕’，維森先生可要如約借我會員卡！”
“那是當然，這已經是我辦過最滿意的一張卡了。”
維森也微笑着，開着玩笑。
“維森先生！”
走廊裏，前面早就完成了問詢的黑發探員走了過來，笑着搭讪，“下午有安排嗎？正好附近有個珠寶展，感興趣嗎？”
“什麽珠寶展啊，那不是你們家公司自己辦的嗎？”
不遠處又有人笑着靠近，故意拆他的臺，“不能仗着維森脾氣好就忽悠人呀，維爾德探員。”
“咳咳，就是我家辦的珠寶展，那我也沒說謊啊？維森，說真的，你都連續做了四個任務了，也該休息了吧？”
那個黑發的探員目光掃過其它幾個也想來搭話的人，笑眯眯道，“我跟你說，其它人可都不是來讓你休息的，是來找你幫忙的，別中計啊。”
“你們關系真好啊。”
維森被他們的三言兩語逗笑了，“維爾德，今天時間有點緊，感覺會逛不盡興，你覺得改到後天如何？林先生，你要借的那本書我已經放在辦公室了，就在抽屜裏。”
Advertisement
他又微笑着看向被擠到一旁的問詢員，擡手做出敲打耳機的手勢，眨眼道，“加你好友了，線上聯系，可以嗎？”
“是的、當然！”
被注意到、哪怕是人群中也沒被遺忘的感覺太好了，問詢員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高興地點頭應答，原本只是一時興起聊到的話題，仿佛也變得令人期待了。
維森探員真是比傳聞中更加溫柔親切啊。
問詢員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和維森做朋友真是件快樂的事。
圍在維森身邊的幾人還想繼續說些什麽，燦爛的笑容卻被迎面而來的另一人打斷，原本熱鬧的氣氛頓時降到冰點，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一個個地打了招呼先行離開、改日再聊。
維森朝他們點點頭，等小小的人群鳥獸般散開後，看向面前沉默不語的男人。
他面對外人的溫和笑容微微收攏，帶上了三分挑釁似的嘲弄，
“幹嘛這個表情？”
德朗希不說話。
維森又問：“你不高興嗎？你的搭檔剛剛結束測試，狀态滿分，心理評估優異，不信的話，問詢員剛走，你去問問……”
他朝着問詢員離開的方向眼神示意。
德朗希沒有動彈，連目光都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一瞬。
“維森。”
如海深邃的眼眸深深地盯着他，像是試圖從那張笑臉上找到什麽作僞的痕跡，
“如果你的狀态完好無損，完全不需要休息，我比任何人都開心。但是……”
“但是比起真言盒，你還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嗎？大家都知道我的狀态有多完美，我真的沒事，”
維森無奈地搖搖頭，嘆着氣越過搭檔向前走去，還不忘拍拍他的肩膀，“拜托你別總是這麽疑——”
手腕一緊，德朗希突然攥住了他。
熟悉而相似的一幕讓維森心頭重重一跳，他說了一半的臺詞卡在喉嚨裏，險些暴露出眼底的慌亂，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身側，德朗希湛藍的眼眸比他的手掌更加蠻橫無禮，帶着篤定、帶着能看穿一切的清澈凝視他。
德朗希有着明豔、燦爛的深金色短發，正如他這個人一般耀眼，當他一言不發時，僅憑這張臉和眼眸就能令人失去方寸。
他沒有說話，抓着維森的手腕，又擡起另一只手，将指腹壓在了維森的頸側。
指尖的溫度微冷，維森被他擡起下颌，張了張嘴，七八種能恰當應對的話術滑過舌尖，又被這視線逼退回去。
最終他只是笑着問道，“德朗希，你又發什麽瘋？”
“你的心率太亂了。”
僵持片刻，德朗希終于皺着眉說道。
“你根本不是你口中的‘狀态完美’——恰恰相反，你需要休息。”
維森猛地推開了他——沒想到竟然輕易被松開了，慣性下幾乎狼狽地後退了兩步。
這一次，德朗希絲毫沒有生氣，反而眉頭舒展開來，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他站在原地，看着低垂着頭，試圖隐藏神情的維森補充說道，“而且你還在緊張……維森，你到底有什麽在瞞着我的？”
他用堅定的語氣道，“我們談談。”
三言兩語間，他們已經在走廊裏引起了過多沒用的關注。
在基金會，他和維森是兩種意義上的引人注目——其中一個人緣太好，另一個又像瘟神被人避之唯恐不及。
只是一眼掃過去，德朗希就發現了兩三個裝作排隊等問詢、實際總含笑偷看維森的同事，以及兩三個滿臉寫着八卦、卻又忌憚着他不敢靠近，随時防備着什麽突發情況的安保人員。
“好吧。”
維森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德朗希信任自己的直覺，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他裝作不在意道，“真拿你沒辦法。”
見他同意，德朗希終于松了口氣。
為了方便說話，他直接拉着維森去了走廊盡頭，推開了左手邊的房門，而後拿出門後的黃色牌子立在了門外。
維森看去。
門上的牌子：【無障礙衛生間】
地上的黃色牌子：【正在打掃中】
“……”
走廊上還有不少人看着他們，維森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妙，“等等，德朗希，你這樣……”
德朗希已經走了進去，見他不情願，還伸手過來拽他，“維森，進來說話。”
為了避免多拽幾次他的衣袖就報廢，維森只好跟着走了進去。
他心底還有些慌，面上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随口問道，
“為什麽是衛生間？你就這麽等不及嗎？去我家不行嗎？”
話音剛落，德朗希将他身後的門板關閉，“我等不及。”
透過最後的門板縫隙，維森瞧見幾個眼熟的探員恰好路過，并神色極其奇怪地加快了腳步，還朝着這邊投來暧昧的視線。
果然被誤會了……
維森張了張嘴，門縫已經在眼前合攏，咔噠一聲上了鎖。
維森：“…………”
真是糟糕。
雙重意義上的。
德朗希的手下一秒就撐在了他的身側，兩人的身體湊得太近，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偏偏做出這種舉動的人坦蕩得過分，自認沒有什麽不妥。
“先讓我确認一下。”
德朗希連自己都沒察覺到地皺了皺眉，不滿于搭檔的推拒，手指勾在他的衣領上，“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維森的衣服總是穿得一絲不茍，無論是袖口領口的扣子都嚴謹地扣着，舉手擡足也始終優雅得體，背脊直挺，鮮少流露出懶散的姿态。
人們常在背後說，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少爺，放在過去高低也算個貴族，無論尊敬還是鄙夷，都下意識地不與他過分親昵。
唯有德朗希，像是早就将他當做了無需客氣的自己人，說上手便上手了……兩三根手指靈活地一動，輕而易舉地解開了他領口最上方的兩顆扣子。
熟練到令人心驚。
時間回溯有滞後性，維森每每使用異能後，一些身體上的痕跡和傷口都會保留下來，過段時間才會消失。
作為他的搭檔，德朗希也知道這個特性，經常會檢查他的身體狀況，但那一般都發生在他們出任務時，而不是像現在……
“德朗希……！”
維森連忙抓住他亂動的手，“這裏是基金會的總部大樓，到處都是安保設施，我剛從問詢室出來，又不是剛結束任務！”
“我知道。”
德朗希擡眼，清亮的藍眸像是淬了暗火，直勾勾盯着維森，将他暴露出來的微小慌亂盡收眼底，“所以，最好是我想多了。”
啪嗒，第三顆扣子也松開，露出了維森冷白的鎖骨肌膚。
喉結因緊張而上下滑動，德朗希緩緩将目光從那裏挪開，又捉住了維森的手臂。
袖口的扣子也被解開，衣袖被卷起，露出肌肉緊繃的小臂，藍色的血管在皮膚下若隐若現。
下一秒，帶着青紫的手指掐痕暴露在德朗希的視線中，宛如手腕處的鎖铐。
他聽到德朗希的呼吸聲猛然停滞，須臾的沉默過後，才艱難開口，嗓音低啞，“這是……？”
維森閉了閉眼，後背汗濕一片，意識到已經瞞不下去，幹脆呼出一口氣，徹底放棄了遮掩掙紮。
他輕輕拉過德朗希的右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像是怕弄疼了他，德朗希的手指蜷縮了下，小心地收着力道。
直到手指輪廓與青紫痕跡完美吻合，證明了掐痕正是出自德朗希的手。
“我……”
德朗希對此毫無記憶，竟愣了一下，“是我做的？難道你……”
“是啊，為了對你隐瞞這些，我特意回溯了時間，”
維森承認道，“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無數個可能性閃過德朗希的腦海，他皺緊了眉頭追問，
“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很想知道嗎？我親愛的搭檔，”
望着德朗希迷惑不解的神情，維森忽然綻開一個溫和的笑容，“那就告訴你好了。”
淤痕是第一次回溯前留下的。
那時他濫用異能的事敗露，德朗希怕他逃走、抓他抓得太緊才留下了痕跡，他知道，他記得很清楚。
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模糊不清的話語、用晦暗挑撥的态度誤導德朗希。
他的搭檔對他的事情實在是太敏感了，不劍走偏鋒，怎麽能蒙混過關？
德朗希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笑。
灰蒙蒙的眼眸像是暈染了潮紅的水汽，柔軟、溫暖的目光穿越空氣與距離投向他，像是羽毛在水面輕輕落下。
很輕，卻掀起無邊的漣漪。
他忘記了思考與呼吸，頭腦一片空白地望着忽然靠近的搭檔，乖乖被拽着衣領低頭，觸感放大，瞳孔縮放、心跳聲猶如擂鼓。
德朗希驀然想起半年前的聖誕節，他們在基金會慶祝時，維森笑着喊他的名字，他回頭，嘴唇撞上了慢慢一大勺的香草奶油布丁。
剛剛出爐的，溫暖微燙、柔軟、雲朵般的觸感，帶着香甜的氣息，無需思考什麽，哪怕是酒醉的他也會本能地用舌尖品嘗。
可剛嘗到一小口，還未餍足，維森就斜着眼眸瞥他一眼，将勺子又收回去了。
那時候的維森說了什麽來着？
——德朗希，又不是小孩子了，想要就自己來取。
于是他上前一步，将維森壓進懷裏，變本加厲地攫取了滾燙的呼吸。
蔚藍色的眸色漸深，他垂落眼簾，試圖遮擋眼底被星火撩原的灼熱渴求。
瞬間反客為主。
“……！”
維森微微睜大了眼睛，被他的反應驚到，退縮間向後撞去，門板發出輕響。
他攥住德朗希的衣服邊角，片息間連耳朵都變得通紅，指尖微微發顫起來，只能發出輕輕的鼻音。
怎麽會……
維森的脖頸仰起，像是要從這一方空間裏掙脫，呼吸不暢地掙紮起來。
“等……嗯……”
曾經百試百靈、能讓德朗希震驚到忘記思考的方法，突然在這一天險些失控。
等到他終于被松開，大口吸氣時，側頸處忽然傳來刺癢觸感。
慢了慢拍反應過來，維森連忙出聲制止，“德朗希……！”
他以為能将德朗希直接推開的，卻只換來了輕微的刺痛。
維森捂住了自己的嘴，忍住驚呼聲。
……這家夥屬狗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