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争吵
争吵
維森睜開雙眼,下意識屏住呼吸沒有說話。
“維森,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隔着一個單薄的門板,德朗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又同時通過耳機送入他的耳中,
“我仔細想過了,剛才我不該搶你的手機,跟你胡鬧的。”
“……我沒有生氣。”
維森的呼吸還很亂,只能盡力屏着呼吸,壓抑着聲線裏的不自然,用最冷靜的語氣回答。
“可是你在躲着我。”
德朗希的手掌貼着門板,從門下方的縫隙裏,能清晰瞧見他站在門口的腳,
“是因為我說了那個人的壞話?你要為了另一個人跟我疏遠……”
“……”
維森閉了閉眼,無聲地深呼吸了幾次,“沒有的事,我只是上個廁所,你先從門口讓開,我要出來了。”
德朗希這才安靜。
維森簡單清理了一下,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打開了隔間門。
德朗希就站在他的面前,一雙眼直勾勾盯着他,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麽。
其它時候還好,現在的維森是真的怕他看出什麽、發現什麽,他急忙往外走,不想在這裏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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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德朗希不讓他走。
他的肩膀被按着,拽回德朗希的面前,逼着他擡起頭來。
他聽到德朗希焦急地問說,“看着我的眼睛,維森,你怎麽了?”
又被他抓住了。
維森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絕對很不對勁,被發現了也不覺得意外。
理智讓他快些逃脫,最好繼續演下去,千萬別冒險,可身體卻為這簡單的肢體碰觸感到欣喜,他的皮膚滾燙,每一個細胞都向往着眼前的人,根本做不到将人推開。
他以朋友的名義享受着這份親密,如果德朗希知道他此刻的感受,知道他在渴望什麽,恐怕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但他很快就要回溯了。
腦海中有另一道聲音告訴他,反正德朗希什麽都不會記得的……就是放肆些又能如何?
于是他擡起頭,聽話地注視着德朗希,灰色的眼眸裏霧氣朦胧,像是藏了無數想說的話,濕潤而熾烈,不加絲毫掩飾地暴露在空氣中。
德朗希猛地愣住了,連手上的力道都松了幾分。
人的眼神是會說話的。
喜怒哀樂,看眼睛就能知道,愛與憎也總是分明,常人都是如此。
但維森是不一樣的,他的眸色極淺,總是用淺淡的笑意遮掩心思,他總是冷靜的,從容的,像是永遠有底氣應對一切突發狀況。
德朗希以為維森就是這樣的人,從未想過在那些被抛棄的時空裏,被維森用‘後悔藥’抹去的失誤走向中,他朝夕相處的搭檔又是如何的模樣。
維森的眼圈有點泛紅,視線像是被壓抑了千百年的岩漿,最滾燙反而最安靜,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卻好像已經暴露了一切。
他望着德朗希,開始無所顧忌地承認與坦白,
“是啊,我在躲着你。”
德朗希的酒猛地就醒了大半,“維森……?”
“如果我不躲開你,就會忍不住和你親近,我會變成你最讨厭的那種、會玩弄別人感情的人。”
“一直以來,我為了隐瞞這一切騙了你無數次,辜負了你的信賴,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維森發洩似的說道,他的手指緊緊攥住袖口,破罐破摔道,“你将我視作最信任的摯友,可我卻……愛着你。”
“……!!!”
德朗希瞳孔一顫,被突如其來的告白震得驚在原地,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麽”
憋在心底的秘密終于說了出來,維森像是一下花光了所有的力氣,有了短暫的眩暈。
他望着德朗希,并不期待什麽回應,卻是釋然地笑了一下。
德朗希的胸膛猛地起伏了幾下,要開口卻不小心咬到了舌頭,他連忙說道,“對不起,我沒想到……”
但維森已經不再看他了。
空氣與時間一同凝滞,一切話語同噪音一并隔絕,維森如計劃中那樣動用異能,奇異的光影在他周身扭曲,方才還飽含愛意的雙眸變得漆黑幽深,帶着無機質的色澤。
他緩緩後退兩步,看着德朗希在他眼前消失,時光緩緩倒流。
随着時間回溯到進入酒吧後不久,維森坐回到沙發之上,他心底的沉悶與壓力也逐漸得到釋放,整個人都恢複了輕松自如的狀态。
能毫無保留、當面講出所有的心裏話,本就是一種奢侈的體驗。在暢快地發洩之後,思緒也變得比過去更加清明。
他好像……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渴望一個結果。
回溯的時光中,失去了色彩的景色落入維森幽深的眼底,他像這樣做過許多次,卻沒有哪次比如今更能看清自己的內心。
這樣就夠了,維持現狀就可以了。
維森重新睜開雙眼,時間恢複流動,耳邊的音樂重新響起。
沖動真是魔鬼……還好及時回溯了。
片刻的失控與放縱過後,他又成了那個冷靜、理智的探員,喜怒遐思都不動聲色,恢複了掌控局面的氣力。
“維森……維森?你在聽我說話嗎?”
旁邊是拿着酒杯的德朗希,“怎麽了?”
維森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豎起了一根手指。
看到他的表情,又見他眼神清明冷靜,德朗希很有默契地反應了過來,“發現什麽了沒?”
“再等等。”
這一次,維森早有準備,裝作尋常地繼續吃吃喝喝,直到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從他面前經過,向他詢問了時間。
他看清了下藥的動作,也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維森拿起酒杯,德朗希再次試圖阻攔他,但還沒有開口,就被他一個眼神制止。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他隐晦地說着,讓德朗希将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作為搭檔的經驗和默契讓他們在這種時候無需多言,就能很好地配合彼此,哪怕德朗希依然擔心酒會有問題。
但他相信維森心裏有數,可以把控好風險。
維森拿着酒杯,假裝喝了一口,實際只是注意着那個人的方向,讓冰冷的酒液從唇邊流出,順着脖子淌下,弄濕了上衣。
他随手拿了些紙巾,簡單擦拭,又借着聊天,将杯子裏的酒晃出去了些。
酒吧裏燈光昏暗,想要下藥容易,假喝也同樣簡單。
很快,杯子裏的酒就下去了大半,維森放下杯子,按照提前得知的信息,開始裝作酒醉無力。
在基金會裏接受測試的時候,德朗希的結果就顯示出了驚人的耐藥性,能讓普通人完成一次全麻手術的麻醉藥量,只會讓德朗希感覺有些困倦疲憊,小睡一覺。
肌肉松弛劑在德朗希的身上也效果不明顯,因為異能的存在,能讓人失去全身力氣的肌肉松弛劑,只能讓這家夥變成仿佛失去了異能普通人。
當然,異能也不會真的就這樣被藥劑壓制,如果動了真格的,德朗希還是能用異能搞出大破壞。
而精神方面的藥物則沒有這麽明顯的區別,德朗希的抗催眠性和常人無異,和他的酒量一樣普普通通。
于是,只要将德朗希作為參照,這杯酒的藥效就很顯而易見了——能讓人渾身無力,神智恍惚,變得情緒化的藥物。
維森拿着手機,暗中給梅洛發了條消息,讓這位臨時隊友查查近期的黑市有沒有類似效果的違禁藥品,同時把兩個嫌疑人的相貌着裝也發了過去。
做好準備後,他便向後靠坐在了沙發上,像是醉得厲害了,微微蹙眉。
“維森,你……”
德朗希看他衣服濕了,有些不确定他是演的還是真的難受,擡手碰了碰他。
夾克本身比較防水,但裏襯衣服看上去濕透了,貼着身體一定很不舒服。
“別碰我!”
話沒說完,維森就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不滿出聲。
德朗希話語一頓,一下明白了搭檔沒事,配合着進入狀态,裝作愠怒道,“我又怎麽你了?!”
“我好不容易出來玩一下,你就非得跟着我嗎?!”
維森從衣兜裏拿出一沓鈔票,丢在德朗希身上,還将其中的幾張塞進了他的上衣領口裏,嘲諷道,“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拿着錢滾遠一點,都怪你一臉兇神惡煞地守在這兒,害得我想玩都玩不開!”
德朗希的臉色猛地陰沉下來,像是要吃人一樣死死盯着這個胡鬧的少爺,他猛地攥住了那只亂動的手,咬牙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少爺,這地方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不在這裏攔着點你,難道要放任你和爛人鬼混嗎?到時候你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雖然是演的吵架,維森還是被他的樣子吓得心頭一跳,他的左手掙了掙,愣是紋絲不動。
他強作鎮定,幹脆裝作了色厲內荏的小年輕,一副不知天高地厚地樣子昂起下巴,挑眉道,“我爽死在什麽人的床上跟你有什麽關系?你不過是個拿錢辦事的保镖罷了,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和你有什麽關系?
德朗希這下是真的有點入戲了,心口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酸澀而刺痛。
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話,就是這樣的質問。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
“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到底有什麽好的?!你以為他們對你笑了幾下給你點好處就是喜歡你嗎!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嗎?你知道他們為何接近你、背地裏又是什麽樣的人品嗎?”
他像是氣急了,直接站起身來,用力拽起了沙發上的大少爺,将人直接抓在懷裏,“我們認識了多少年,你和這些小白臉認識了才幾天!值得你為了這樣的人和我翻臉?”
“你放開我!!”
維森是真的驚到了。
他沒想到德朗希的演技一下子變得這麽好——實在是好過頭了!
但默契還在,他配合地掙紮起來,偏偏身體越發沒有力氣的模樣,暈乎乎靠在了‘保镖’的懷裏,任他擺布,嘴裏口不擇言道,
“滾開……小白臉怎麽了,我願意讓他們騙我,起碼他們能讓我開心讓我爽——你能嗎?你有這個膽量嗎?!”
一個個細小的抽氣聲在吃瓜的人群中響起。
比起酒吧的吵鬧,他們的聲音當然不算太大,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人的本性就是八卦,不一會兒就有不少人偷偷圍觀起來。
哇哦,好一出豪門大戲!
“不就是男人和男人的那點事,你以為我不敢嗎?!”
德朗希也配合着進入被怒火沖昏頭腦的演技,憤怒道,“要是早知道你要的只是這個,根本無所謂對象是誰,我早就——”
“呵,說什麽大話?你這慫包……我看你就是怕了!”
“!!!”
維森猛地被他推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上,身體随着慣性在沙發上彈了兩下,他悶哼一聲,便感覺身上一沉。
德朗希捏着他的下巴,差一點便直接親了過來。
蔚藍的、像是藏了火的眼眸對上搭檔驚訝的神色,他的理智才猛然回籠,堪堪停下,近距離地幹巴巴說道,“我、我沒有怕,我只是……”
“喂,住手!”
目标終于上鈎了,有着棕色卷發的高挑男人突然站了出來,一把抓住德朗希的手臂,将他從沙發上拽起來,
“你沒看到他不願意嗎?這裏是公共場合,我勸你不要當衆犯罪。”
德朗希的拳頭頓時硬了。
“呸!”
他真情實感地罵道,“又一個裝模作樣的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