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晉江獨家發布
晉江獨家發布
咨詢室外,裴昀收回請柬展開雙臂,勾唇笑道:“這是我的公司,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
他的公司?怪不得,原來昀樂咨詢的昀是他!
季珩恍然,先前還以為溫樂朋友圈的合照裏有他,是因為商業活動兩人才會有交集,沒想到他一直在與溫樂共事。
“你一個學法的開個心理咨詢室做什麽?”
門外的裴昀似是沒瞧見他般,仰頭對着他身後的溫樂道:“他是來找你咨詢的?看來你得認真給他治療,年紀輕輕就這麽健忘,連我們是D大校友的事都忘了。”
“我想想,算起來我還是他學長吧?”
他搖搖頭,看向季珩的眼神裏滿是惋惜:“溫樂,你可得好好幫幫他,以他現在的影響力,要是出去說我們咨詢室的壞話就不好了。”
季珩被他這話氣得臉色鐵青,先前還在D大時,好多人都把他們倆當做情侶,甚至連CP粉都比他這個正牌男友多,唱衰之聲更是不絕于耳,現如今他又成了溫樂的上司,還這般羞辱自己!
理智被名為妒惱的洪水沖走,季珩漲紅了臉反駁道:“我記憶好得很,不需要你來提醒!”
裴昀輕飄飄地“哦”了聲,轉身向溫樂遞出請柬,身前卻再次出現了他的胳膊。
“季珩,你總是攔着我,莫非是因為母校沒有邀請你,所以眼饞了?”
他低頭推起鼻梁上的金邊眼鏡,認真分析道:“不對啊,以你的名氣,D大應該早就把請柬送去了,難道是因為你太出名,怕引起騷亂反而沒給你發?”
此話一出,季珩的臉色徹底黑成了鍋底灰:“與你無關,我是來咨詢的,請你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裴昀聞言也來了勁,伸長胳膊執意要把請柬送到溫樂手中。
眼見氣氛不對,溫樂急忙上前抽走請柬,輕拍季珩後背勸道:“裴總再怎麽說也是我老板,你別這樣。”
“為什麽是他?”季珩回身緊緊抓住她的雙肩,不甘心道,“溫樂,你為什麽要答應他?”
溫樂:?
“誰都行,為什麽非得是他!”
季珩擡手直指裴昀,泛紅的鹿眸裏迅速蒙上一層霧氣,仰頭對上她清澈的杏眼,近乎哀求地質問:“溫樂,你為什麽要做他的員工?”
原來是因為這個,溫樂張口剛想解釋,忽然發現此刻就是讓他自願離開的絕佳機會。
她抿抿唇咽回解釋,一本正經道:“裴總和我師出同門,而且他比我更專業,涉足的領域也更廣,跟着他能學到不少東西。”
“不過,我完全沒想到他會邀請我做合夥人,真要算起來,這個咨詢室還是他出力更多,我只是負責咨詢而已。”
說着,她轉頭看向裴昀,含笑送上手裏的文件夾:“裴總,說起來你之前還讓我勞逸結合,最近咨詢實在太多,能不能幫我接幾個?”
裴昀點頭笑應:“自然,我可不是什麽苛待下屬的老板。”
“那就多謝裴總了。”
溫樂後退兩步,讓出空間對着季珩道:“還是讓裴總給你咨詢吧,他比我厲害許多,你們又都是男性,咨詢起來應該很順利。”
一旁的裴昀緊跟着遞上自己的名片,正色道:“看在你我是同學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打八折,只是我後面還有別的事,咨詢只能另約時間。”
“不如你說個時間,我一定盡力滿足。”
季珩看着他們倆配合得如此默契,隐藏在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我不需要!”他振臂揮開眼前的名片,濕漉漉的黑眸裏滿是忌恨。
溫樂見勢不對,立刻上前柔聲解釋:“季珩你別擔心,裴總既然這麽說了,那就肯定會嚴格按照咨詢原則辦事,絕不會向外人透露半點和病情有關的信息。”
她就這麽相信裴昀,連半點挽留自己的意思都沒有?季珩驚訝扭頭,望着那雙帶着絲絲冷意的杏眼,心口越發憋悶。
“溫樂,你怎麽可以這樣?”
晶瑩的淚珠大顆滑落眼角,季珩漲紅了臉委屈地望着她,希冀着對方能開口把自己領回去,哪怕只是一個不字也好。
可是沒有,她什麽都沒有說,反而轉身快步離開了咨詢室,毫無留戀。
随着那道背影遠去,季珩磨了磨後槽牙,低頭迅速撇去淚水,回身抽走裴昀手裏的名片,沉聲警告:“當年溫樂選擇的是我,現在将來也不會變!”
裴昀聳聳肩,點頭附和:“确實,她一直都選的是你。”
“你知道就好!”季珩忿忿說完,戴上墨鏡和口罩大步朝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走去。
留在原地的裴昀見他這氣鼓鼓的模樣,不禁失笑,看來自己身上這口名為情敵的黑鍋,短時間內是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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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望月島獨棟別墅內,季珩癱坐在自家客廳的手工羊絨地毯上,背靠真皮沙發拎着酒瓶喝得不辨東西。
四五瓶特級羅曼尼康帝散落在他腳邊,瓶口滴落幾顆紅色酒珠,迅速隐入了羊絨地毯的細碎絨毛中。
“曲澤,你說的辦法根本沒用!”
季珩偏頭對着身後的沙發大喊,急惱道:“溫樂不僅沒答應我,還把我推給裴昀那個家夥,對他更是好一通誇,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
手機被他重新抓起,季珩指着屏幕裏偷笑的人一頓斥責,直到腦子裏實在沒詞兒了,這才停了下來。
曲澤趁這空檔連忙追問:“這麽說,你今天見到裴昀本人了?”
“廢話!”季珩甩開酒瓶,雙手捧起手機咬牙道,“他還當面造謠我健忘。”
噗嗤——屏幕那頭傳來不厚道的笑聲,緊接着又是一句調侃:“你要是真健忘就好了,我的耳朵也能少受點罪。”
“你特麽到底哪一頭的?”季珩怒目斥道。
曲澤見他真生氣了,連忙輕咳兩聲收起笑容,嚴肅道:“那自然是和我好兄弟一邊的。抛開舊事不提,你就沒仔細想過為什麽溫樂今天會拒絕你的咨詢嗎?”
“有什麽好想的,她把戒指都還回來了,是我還不肯放手而已。”
季珩越說聲音越小,他垂頭靠在雙膝間,偷偷抹去眼角湧出的水光。
屏幕那頭,曲澤稍稍放低了聲音,又問:“那她完全你可以把你趕走,為什麽又要把你推給裴昀呢?”
“那我怎麽知道。”
季珩賭氣似的把手機扔回沙發,拎起地上的酒瓶又是一陣猛灌,直到被嗆着氣管才不情不願地停下。
發覺對方沒了下文,他趕忙回頭撈起手機追問:“你知道為什麽?”
“我也只是猜測,既然今天的辦法沒用,我還是不說的好。”
曲澤裝出懊惱的模樣,欲言又止。
季珩湊近鏡頭,急吼吼道:“別裝了,你趕緊說是怎麽回事。”
“我猜,溫樂其實還是關心你的,甚至心裏還沒完全放下你。要是她今天答應你的咨詢,那你才是真的沒戲了。”
曲澤故意停頓片刻,喝了口水才道:“咨詢師是不能和來訪者有戀情的,一旦她同意了,你們就得在咨詢結束三年後才能戀愛,而且還要提交詳細的說明彙報給協會。”
“否則,她就會被行業除名,因此我猜測她對你應該還有感情。該說的我都說了,導演催我回片場了,挂了。”
視頻被匆忙切斷,季珩放下酒瓶來到陽臺,眺望着黑夜中忽明忽滅的北鬥星,心頭的憋悶逐漸被欣喜覆蓋。
曲澤說的沒錯,溫樂至少是關心自己的,這對自己來說就已經足夠。
戒指被還回來又怎樣?大不了他從頭再追一次。
季珩摩挲着頸間的戒指,氤氲的鹿眼再次找回焦點,信心十足:這次,他定要親手把戒指戴回去,誰都不能否認他的身份!
而目前他的首要任務,就是阻止裴昀進一步和溫樂接觸,還有今天他受的所有嘲諷挖苦,都要親自還回去。
季珩握拳一揮,快步回到客廳摸出兜裏的名片,直接撥給了裴昀本人。
“喂,哪位?”
聽筒裏傳出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季珩搓搓手抹去雞皮疙瘩,仰躺在沙發上壓低嗓子道:“是我,季珩,我出三倍的價格預約你明天所有的咨詢時間。”
電話那頭的裴昀爽快應下:“我這就通知助理取消明天所有活動。不過既然你是臨時預約,那價格可不止三倍,得五倍才夠彌補我和其他來訪者的損失。”
裴昀輕敲桌角,頓了幾秒又道:“算上八折再抹去零頭收你十萬,先把錢轉到我賬戶吧,我已經加你微信了。”
居然坐地起價,季珩鼻尖輕嗤,頂着後槽牙冷笑道:“不愧是繼承了裴氏集團的裴總,真是半點兒虧都不肯吃。”
“放心,我這就通過驗證把錢轉過去,也希望裴總能信守承諾。”
“當然,靜候光臨。”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季珩徹底沒了耐心,他匆匆挂斷電話,轉而給曲澤發去了消息:【幫我問問裴昀過去幾年到底在幹什麽,尤其是情史。】
【要詳細的,越快越好。】
屏幕上很快有了回複:【這個簡單,明早發你。】
季珩愉悅輕哼,直接轉去五千表示感謝,而後才通過裴昀的好友認證,含恨把十萬轉了過去。
隔天,他懷着必勝的決心,早早來到工作室找造型師幫忙,給自己梳了個蓬松的三七分背頭,挑了件白色V領短袖外搭淺藍色豎紋西裝,胸針特意選了銀色珍珠鈴蘭,踩着駝色絨面穆勒鞋驅車朝咨詢室駛去。
車子剛停穩,曲澤的消息也發來了。
【能問的我都問了,當初學校的傳聞就是個誤會,裴昀心裏一直有人,他後面學習心理學開工作室也都是為了那個人,和溫樂就是單純的商業合作。】
【完整版我發你郵箱了,自己慢慢看吧。】
季珩對此并不認同:【他要是有別人,為什麽不澄清那些緋聞?我看他就是別有用心。】
【你再仔細查查,我一會兒就去咨詢室會會他。】
不等對方回複,他就切換到郵箱把查到的內容仔仔細細讀了一遍,挺直脊背跨進了裴昀辦公室。
“有家業支撐就是不一樣,和裴總相比,我那個小工作室完全不值一提。”
季珩打量着辦公室內的陳設,身子一歪仰靠在會客沙發上,啧啧稱羨:“可惜我就沒你這麽好的運氣,我爸非要我二選一,為了向所有人證明我的決心,只能自己出來打拼了。”
會客桌對面,裴昀一身竹紋棉麻白衣,不緊不慢地泡着茶:“我和你想的不一樣,很多時候動動腦子,魚和熊掌也是可以兼得的。”
“裴總這話未免說得也太滿了。”
季珩探身倒掉他手邊剛泡好的新茶,笑眯眯道:“要是你真有本事,就該抛開家裏的幫助,和我一樣靠自己混出名堂來。”
“我為什麽要和你比?”
袅袅茶香順着白霧蒸騰,裴昀端起自己的茶杯輕嗅,抿了兩口才道:“既然家中有父母建立的基業,主動接手并将其發展壯大才是明智之舉,我為何要抛棄?”
“都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看得更遠,我想,稍微成熟一點的人遇到我這種情況,都會毫不猶豫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吧。”
他還知道拿成熟說事!季珩撂下茶杯,不屑道:“是,裴總比我大好幾歲,自然是要成熟許多,想來當年學校裏的緋聞也和你本人脫不了幹系。”
“這件事,裴總該給我個解釋吧?還是說你有不為人知的癖好,就想着給人當三?”
裴昀斟茶的手微頓,擡頭看到他一副正牌男友質問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放下手中的白玉茶具,慢條斯理地擦去污漬,起身來到辦公桌前,和煦一笑:“據我所知,你和溫樂早已分手,這幾年她也沒有新戀情,我怎麽就當三了?”
“哼,那還不是因為有你在,所以大家都認為你們才更般配!”
見他這般雲淡風輕,季珩火氣蹭地沖上腦門,立刻起身來到辦公桌前,指着他鼻尖斥責:“我就知道,你找溫樂做合夥人就是沒安好心!”
裴昀輕輕撥開眼前的手指,掃了眼那雙燃燒着熊熊怒氣的黑眸,牽唇嗤笑:“看來你對我本人非常不滿啊。”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終止裴氏集團名下律所與你工作室的合作,省得将來被你倒打一耙,我可不想上娛樂頭條。”
他抱臂後仰,好整以暇地靠坐在辦公椅上,悠悠道:“不知道我的這個解決方法,能不能讓季大明星滿意?”
“裴昀!”實木辦公桌伴着他的怒吼發出一聲悶響。
桌那頭,裴昀依舊端坐在辦公椅上,鳳眸裏滿是戲谑:“看你這樣子确實病得不輕,出門右拐就是醫務室,你自己去包紮好再回來繼續咨詢吧。”
聽到他又直接了當地罵自己有病,季珩這次反而收起脾氣,微勾唇角躍坐在辦公桌上,晃着手機應道:“是,我确實病了。”
“我有躁郁症,一見到讨厭的人就忍不住想捶牆打人,裴總可要當心,我現在控制不住自己。”
說着,他握起拳頭用力揮向裴昀,眨眼間自己卻倒栽在辦公桌上,V領裸露的皮膚因為辦公物品變得紅腫,甚至還刮出了幾條又長又細的紅痕。
季珩看了眼桌那邊仍舊穩如泰山的人,捂着胸口嗷嗷大叫:“我要換咨詢師,你根本不專業,和溫老師說的完全不一樣!”
“我要找溫老師咨詢,現在就換,不然我馬上去消協投訴你,還要在網上曝光你的所作所為!”
他拿起手機對着自己的傷痕一頓猛拍,而後把鏡頭一轉,對準裴昀開始錄像:“大家看,就是這個人,坑了我十萬塊的咨詢費,現在又把我傷成這個樣子……”
裴昀緩緩擡手擋住鏡頭,一字一頓道:“發洩室在隔壁,季大明星要是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好好打一場。”
“正合我意。”
憋了一肚子氣的季珩後退兩步,舉着手機又道:“五局三勝,我贏了你就得給我道歉,并讓溫老師給我咨詢。”
“等你贏了再說。”
裴昀扔給他一套護具,徑直走向隔壁發洩室。
季珩抱着東西追上前,卻見他只換了身運動服,什麽護具都沒戴。
“公平起見,我也不用這些東西,省得等會兒你說我勝之不武。”
嘩啦——護具被扔在角落,他脫下西裝外套,紮下馬步探手示意對方先出招。
裴昀用下巴點了點那些護具,好心提醒:“你确定要扔了它們?”
“我拍戲這麽多年,武打戲都是自己上,今天贏你綽綽有餘。”
季珩揮拳掃出掌風,不滿催促:“你要是怕了,現在給我道歉還不算太晚。”
“好吧。”
裴昀嘆了口氣,轉動手腕跨步一掃,壓低重心直攻對方面門。
“哎,你不講武德,打人不打臉!”
季珩彎腰大喊,雙手對準他下盤狠狠敲去:“起來吧你。”
嘭——厚厚的海綿地板發出悶響,裴昀反扣住他的雙手,單膝壓在其後背,鳳眸微眯:“這局,你輸了。”
“再來!”
季珩掙脫束縛翻身躍起,奔向他面門虛晃一擊,随即伸腿掃向後膝。
本以為能聲東擊西扣下他,結果卻被他迎面按住肩膀限制了行動,緊接着左手就被反剪至身後再次摔倒在地。
“季珩,如果我是你,現在肯定會喊停。”
“還有三局沒比,你着什麽急?我剛才只是摸摸你的底細,根本沒用全力。”
季珩趴在地上,吹開擋在眼前微微汗濕的碎發,堅定催促:“起來繼續比!”
見他興致勃勃,裴昀依言松開雙手回到對面站定,憐憫地望着他:“你先吧。”
“不需要。”季珩抹去額頭的細汗,擺好姿勢沉聲道,“後面三局不用停頓,打起來才爽快。”
五分鐘後,他再次俯趴在地,四肢完全沒了自由。
“季大明星,現在還覺得躁郁嗎?”
裴昀撿起地上的西服蓋在他身上,繼而松開鉗制。
“願賭服輸,你的咨詢時間到了,請回吧。”
季珩撐着腦袋從地上坐起,胡亂抓起西服套在身上,憤怒道:“你這是暴力咨詢,我要報警!”
他舉起手機打開相機留住證據,頂着雜亂的發型嚷嚷得更大聲了,還揚言現在就要讓記者來曝光咨詢室的黑幕。
對此,裴昀絲毫不懼,畢竟他剛才壓根沒傷着人,發洩室又有全方位的保護,就算去警局驗傷也查不出來什麽。
可他嚎叫實在讓人心煩,要是再不把人送走,只怕先躁郁的人就是他自己。
裴昀微微皺眉,耐着性子拉開發洩室房門,指節用力敲響門框。
“行了,收起你那些把戲,我帶你去見溫樂。”
季珩一聽溫樂兩字瞬間噤聲,微眯的鹿眼裏閃過一絲得意,随即麻溜地從地上爬起,跟在他身後繞過大廳圓柱來到了咨詢室另一側辦公區。
“溫樂,是我。”
裴昀瞥了眼身後安安靜靜的人,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沒等他想明白,房門裏就傳來應答聲:“裴總請進。”
溫樂從辦公桌後擡起頭,嘴角剛翹起一半就僵住了,如此狼狽的季珩,她還是第一次見。
“裴總,你這是?”
“哦,說來話長,季珩他……”
“溫老師,他打我。”
季珩拉開西裝外套,扯着脖子趴在辦公桌這頭,淚眼盈盈:“你昨天說裴總很專業,我就花了五倍的價錢來找他咨詢,結果他剛剛帶我去什麽發洩室,直接把我打成這樣了。”
說着,他又扯開V領短袖,露出胸前大片紅腫的肌膚:“還有這些也是。”
一旁的裴昀橫眉倒豎,細長的金邊眼鏡後透出森森寒意:“季珩,想不到除了躁郁症,你還得了妄想症。”
“溫老師,我沒騙你,你看我這嘴角,也是被他打出的傷口。”
季珩追到她身前,蹲下身子跪坐在地,仰頭指着唇瓣上鮮紅的口子,斜睨着裴昀控訴:“裴總要是不承認,那就調出咨詢室走廊的監控來,看我到底是不是得了妄想症!”
辦公桌後的溫樂只覺如坐針氈。
眼前是他挂着血珠的飽滿紅唇,還有泛着不正常薄紅的前胸,以及那雙晶瑩無辜的鹿眼,都叫她腦子混亂不已。
“那個……”
她輕咳了兩聲,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轉頭看向裴昀道:“裴總,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不知道。昨天他主動打電話找我,說自願出高價買下我今天的所有咨詢,結果剛才又說自己有躁郁症,一會兒說自己要打人,一會兒又要曝光我。”
裴昀了眼地上的人,輕笑道:“算了,反正他就不是誠心來找我咨詢的。只是沒想到,他為了見你居然會用這種方式。”
“既然他是來找你的,以後就別再把人往我這裏推了,能幫的我都幫了,後面的事你自己盡快處理,不要耽誤正常工作。”
說完,房門被他嘭地關上,也震醒了尴尬中的溫樂。
“溫老師,我真是被他打成這樣的。”
季珩扒着辦公椅扶手,傾身向上:“你別看我現在沒事,其實身上可疼了,等到晚上肯定到處都是瘀塊。”
“你要是不信,打開監控看了就知道到底誰在說謊。”
V領短袖歪垮在左肩,露出大片緋紅細長的鎖骨,溫樂無聲後仰靠上椅背,擡手摸着額頭避開誘人美景,低頭思量起來。
裴總的确很厲害,可他絕不會做出這麽荒唐的事來,更何況發洩室的四面全都包着厚海綿,就算兩人真打起來也不會受傷。
至于季珩身上的劃痕,很明顯不是指甲造成的,倒更像是被堅硬的物品劃傷的。
她用餘光再次瞥向那些紅痕,當即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斷,估計裴總帶他去發洩室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嗐,這個季珩……
溫樂搖搖頭,不知該怎麽說他才好。
“溫老師,嘶——”
發覺她臉上的關切被了然代替,季珩扶着辦公桌艱難起身,舉着胳膊龇牙裝痛:“沒想到裴昀下手這麽重,只怕等不到晚上,被他打傷的地方下午就會腫起來。”
“裴總不是那樣的人,你就別再裝了。”溫樂起身走向飲水機,給他接了杯熱水,“喝吧,折騰了一上午,你也該渴了。”
她這是嫌自己吵?季珩快步迎上前,微紅的鹿眼裏迅速盈滿淚花,委屈又不甘:“溫老師,我都這樣了,你怎麽還幫他說話?”
眼前人沒有應聲,只默默把紙杯放進他手中便坐回了辦公桌後。
“溫樂,你不相信我。”
季珩站在原地哽咽控訴,大顆透亮晶白的淚珠滑落杯中,微燙的水珠飛濺至他嘴角傷處,将本就還未愈合的傷口弄得更紅了。
這回他卻一聲不吭,半捂着嘴角靜靜望向桌那頭的人,濕潤的鹿眼眨啊眨,可憐巴巴地等她開口解釋。
溫樂很清楚,這是他慣用的招式,幹脆把心一橫低頭沉浸在工作中,可堅持了不到一分鐘,她就失敗了。
無他,任誰被他這雙濕漉漉的狗狗眼一直盯着都會受不了,更何況他臉上還挂了彩,半結痂的鮮紅傷口襯得他膚色更白,甚至隐隐透着幾分蒼白,這還讓她怎麽趕人!
溫樂無聲輕嘆,避開他的視線輕聲道:“裴總小時候在少林寺住過好幾年,你……以後還是不要再去自找沒趣了。”
“我又不知道他是練家子,誰叫他當着面說我健忘,我是演員怎麽可能健忘!”
季珩癟癟嘴剛要繼續說,嘴角的傷口就被撕開,痛得他眯眼直吸氣,好一會兒才緩過勁。
溫樂實在有點看不過去,拿出桌櫃裏的醫藥箱道:“有傷口就少說話,趕緊消毒處理一下,出去的時候戴好帽子,別被人發現。”
“溫老師你擔心我?”
季珩趁勢大步來到她身旁,忍痛擠出笑容,順着她的話追問:“那之後的咨詢能不能你來做?”
看到眼前人神色中的抗拒,他屈膝擡頭,指尖緩緩從嘴角滑至鎖骨,最後落在V領外細長的傷痕上,輕輕撫摸着。
“溫老師,你也知道,網上好多人都盯着我,今天裴總又……我現在只相信溫老師你。”
季珩頓了下,起身用食指半勾上她的小指,眼巴巴望着她懇求:“溫老師,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
指腹傳來不屬于自己的涼意,溫樂小指微顫,急忙縮回手撐着辦公桌站起,退至一旁的會客沙發想了想,勉強點頭。
“我可以幫你,但僅限于朋友的身份,更不保證結果。”
“好,只要溫老師不再把我推到別處去,我的病應該也不會加重。”
溫樂:……
見她沒有拒絕,季珩趕忙拿出手機來到她跟前,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笑道:“既然溫老師是朋友,那我能不能加上你的私人聯系方式?”
就知道他會順杆爬!溫樂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深知要是她不答應,等會兒季珩肯定還有別的說法,直到目的達成才肯罷休。
算了,一個號碼而已,只要能讓他趕緊離開,給就給吧。
溫樂掏出手機遞到他跟前:“快掃,我後面還有咨詢,別耽誤我的時間。”
季珩終于如願添加好友,臉上的笑意怎麽都藏不住:“我都聽溫老師的!”
說着,他撥通新號碼,對着聽筒道:“溫老師,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以後我們就用這個聯系。”
溫樂低頭看了眼,把新號碼備注上他的大名存進了聯系人裏。
“你可以走了嗎?”
面對她不太友善的逐客令,季珩撥了撥頭發,披上西裝外套看向她問:“溫老師,我今天出門沒帶鏡子,你幫我看看整理得如何?”
溫樂指指他身後,冷冷道:“桌子上有,你自己過去照吧。”
季珩順着她的話回頭看去,辦公桌左側果然放着一個可以360度旋轉的銀色雙面鏡。
本想着讓她幫忙整理一下,但現在的情形……還是算了吧。
季珩老老實實走向辦公桌,舉起鏡子仔細整理好亂發,拉正短袖和外套将大部分傷口蓋住,物歸原位後對着溫樂和煦一笑:“謝謝溫老師,那我就先不打擾了,晚點我們電話聯系。”
他晃晃手機作別,轉身拉開房門埋頭走出了咨詢室。
溫樂坐回辦公桌前收起醫藥箱,翻開文件強制自己快速回到工作中,房門卻再次被人敲響。
她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語氣裏還是帶着兩分難以抑制的怒火。
“哪位?”
“是我,裴昀。”
怎麽是他?溫樂趕忙起身拉開房門,微笑道:“裴總請進。”
“他走了?”裴昀抱臂站在門口,并不打算進去。
“抱歉,我實在沒想到他會這麽做,還請裴總不要放在心上,我會處理好的。”
裴昀轉轉手腕,眉頭微揚:“你明明放不下,為什麽還要拒絕他?”
被人當面拆穿那層窗戶紙,溫樂有些氣悶,斜靠在門框邊回怼道:“裴總不也是一樣?”
“我們不一樣,我可是一直在找她。”
“是啊,裴總為了白月光轉修心理學碩士,又做了那麽多公益活動,确實比我厲害。”
溫樂面上點頭附和,眼裏卻滿是戲谑:“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你連白月光的影子都沒見着,看來裴總找得也不怎麽樣嘛。”
“就快了,我一定能見到她的。”
裴昀捏着格格不入的卡通兔袖扣,頓了幾秒又道:“季珩那小子肯定不會就這麽放棄,你還是早些直面內心吧,我可不想工作室又被他弄得烏煙瘴氣。”
“彼此彼此,等裴總找到她了,您再跟我說這話也不遲。”
溫樂握在門把的右手暗中用力,擠笑送走他後,坐回辦公椅繼續用工作麻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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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島獨棟別墅,季珩坐在一樓花園的車庫裏,望着手機裏的新號碼,欣喜的同時又覺得膈應。
本來想好好教訓裴昀一回,結果反成了他的人形沙袋,連半局都沒贏過!
喇叭聲在花園內回響許久,季珩越想越氣,向曲澤發出了電話轟炸。
在第十一次嘗試後,電話終于接通。
“說吧,又是什麽事。”
季珩也沒跟他客氣:“讓你幫我查的裴昀信息找到沒有?你可是收了錢的。”
“季珩,你擡頭看看天,現在才過去不到半天,就算我是你兄弟也不能這麽使喚人吧?”
曲澤打開外放給他聽了聽周圍忙碌又雜亂的人聲,又道:“我很忙的,大家都是演員,你可憐可憐我好吧?”
“等找到了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導演催我過去,挂了。”
嘟嘟——季珩暗啐了兩句國罵,嘴角又傳來一陣刺痛。
他探身對着後視鏡照了照,眸光一閃,滿速駛出了別墅車庫,再次回到家中時,他身上多餓了好幾塊淤青。
季珩站在衛生間裏,對鏡拍下身上的青紫,又把顏色調深了些,發在僅溫樂可見的朋友圈中。
做完這些,他躺回沙發上揉着胳膊,望着手機屏幕靜靜等待對方發來問候。
不過,一直等到日落,他都沒盼來想要的消息,甚至連朋友圈都沒有半點動靜。
不能再等了。
季珩點開對話框,給溫樂的私人微信發去消息。
【溫老師,這些淤青都出來了,我真沒騙你,裴總下手真是狠。】
【這兩天放假,吳陌又回老家了,這些膏藥我一個人塗不到。】
【溫老師,你能不能幫幫我?】
他把修好的圖片和別墅的定位一起發了過去,雙手交叉緊握成拳,俯身盯着屏幕一動不動。
不一會兒,屏幕彈出新消息:【既然這麽嚴重,你該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
季珩猜到她會拒絕,連忙撥了視頻過去:“溫老師,我最近很少在熒幕上露面,要是這個樣子去醫院,媒體們看到了肯定會亂寫。”
“我如果不解釋,那就會影響自己的形象,可如果解釋了,這又和裴總有關,他那麽厲害,我怕……”
剩下的話他沒再說,而是舉起鏡頭對準自己青紫的胳膊,柔聲懇求:“溫老師,我過幾天就有節目要上,這些傷口讓吳陌瞧見也是個麻煩,所以我——”
“別說了,我這就開車過去。”
聽筒裏傳來溫樂不太愉悅的回答,季珩連忙堆笑讨好:“謝謝溫老師,那你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視屏結束,他迅速點了幾樣私房菜,戴上帽子口罩走到小區外馬路邊興奮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