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0017章 第17章
◎就這麽不告而別◎從謝欽言房間離開後,景澄第一時間沖去花園。
園丁剛撒上種子,澆過水,泥土濕濘,一腳踩進去,鞋底和鞋面整個都沾上泥。
他開着手電筒,俯身尋找,一處都不放過。
那枚戒指是情侶款式,還有一枚在他那兒。
素淨的銀戒,親手打造的,價格并沒有很貴,景澄做的時候其實有想過謝欽言不會收,可以說所有壞的結果他全都預料到了。
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裏,對這段感情始終沒抱過希望,他不甘心,一次次的嘗試,最終感動到的人只有自己。
花園在別墅的後面,黑夜無聲無息籠罩着大地,沈逾正站在景澄的身後,看他像沒頭蒼蠅似的在找什麽,擡起頭看了眼。
二樓的某個房間亮着燈,那好像是謝欽言住的地方。
聰明如他,很快就猜到了。
沈逾正沒有出聲打擾景澄,他知道他一定不希望被人看到此刻的狼狽。
本來,在謝欽言上樓後,沈逾正和夏明澤他們打算離開的,但唐秋雲把他們叫進客廳,說有事兒要拜托他們。
聽完才知,謝欽言腦中有血塊壓迫神經,不得不做開顱手術,父母和孩子之間畢竟有隔閡,他們不知如何開口詢問他的意見,只能拜托他們這幫朋友,旁敲側擊打聽下謝欽言有何看法。
沈逾正對謝欽言的經歷挺發怵的,誰也不想年紀輕輕發生這樣一場大禍,可攤上了能怎麽辦?
從客廳出來時,恰好看見景澄失魂落魄從樓上下來,他便悄悄跟了過來。
男生瘦弱的身影很無助,沈逾正靜觀片刻,實在于心不忍,趁他沒發現之前,正要離開,卻忽然聽他哭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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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澄終于找到戒指,他小心翼翼用袖口把沾上的泥擦幹淨,捧在手心的那一刻,情緒忽然繃不住了。
雙唇微微顫抖,他發出無力的嗚咽,雙手捂住臉,埋入膝蓋,淚水順着指縫無聲地落下。
他後悔說那麽決絕的話,沒了哥哥以後怎麽過?
和謝欽言捆綁了那麽多年,兩人好得像連體嬰,景澄不知道獨立生活是什麽樣,當依賴形成,離開就像戒毒。
書上說得沒錯,在這個世界上不能依賴任何人,因為當你在黑暗中掙紮時,連影子都會離開。
沈逾正聽着景澄哭,心裏很不是滋味,卻又不知該如何上前安慰。
這個時候出現,只會讓他難堪吧。
胸口處煩躁凝結,糾結片刻,沈逾正還是邁步離開。
不過他沒有坐視不理。
景澄從謝欽言那兒受到的傷害夠多了,不能再讓他們待在一起。
沈逾正找到唐秋雲,雖然聊起這個話題很突兀,但他還是說了。
“阿姨,讓景澄先從這個家裏搬出去吧,周末也別回來了。”沈逾正的擔心寫在臉上,“我最近幾個月見他,只有一次他是笑的,那天他告訴我,他和謝欽言交往了,其餘時候都是無精打采,像是丢了魂兒,他已經一蹶不振了,再和謝欽言接觸下去,真的會抑郁。”
唐秋雲并不知道交往的事情,聽沈逾正說完,她震驚又心疼。
任誰也能猜得到謝欽言這麽做的目的。
将人的期待值拉高,然後再重重抛下,将他全部的幻想打碎,再也不會對他産生一絲希望。
閉了閉眼,唐秋雲無奈點頭,“好,我來跟澄澄說。”-
雙眼哭得紅腫,景澄怕被人看見,在花園裏坐了很久。
唐秋雲找上他,看到他胳膊上、褲子上還有鞋上全是泥,不由皺眉。
“怎麽搞成這樣?”唐秋雲本來想跟他聊會兒,見狀只能說:“快去沖個澡。”
景澄雙目無神望着前方,也失去了焦距。
委屈和酸澀同時在胸口翻湧着,他不知該跟誰說,又實在堵得難受,索性一股腦兒全吐出來。
“唐姨,我跟哥哥求婚了,可是他拒絕了……”戒指已經把掌心硌出血印,他仍然緊攥不放,“我那麽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這不是一時的沖動,我有信心可以照顧好他的……我真的不懂哥哥怎麽能狠得下心……”
唐秋雲無聲拍了拍景澄的肩膀,忍住眼淚說:“單方面努力是沒用的,你哥從小争強好勝,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必須得拿第一,要是沒達到他自己能氣很久。”
“你和他如果過一輩子,那就不是一時的磕磕絆絆了,他要受你的照顧,便意味着在你面前處處擡不起頭,想幫你又無能為力,也比不上你身邊的其他追求者,明明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他還要耽誤你,你說這些累積到日後,你們的日子又能好過嗎?”
長嘆了口氣,唐秋雲抱住景澄,“長痛不如短痛,盡快放下吧!你們兩個都是我最寶貝的孩子,哪一個我都不希望你們受傷害。”-
那一晚過後,景澄有兩周沒回家。
大概是他的心太軟了,縱然謝欽言對他再怎麽過分,隔斷時間不見面,慢慢就消化吸收,淡忘掉了。
只是,上次鬧得那麽僵,景澄也沒有勇氣出現在謝欽言面前。
周末,景澄周末照舊去西餐廳打工,唐秋雲忽然打來電話。
有幾天沒聯系,上次景澄還問她哥哥的情況怎麽樣,醫生有沒有給出解決方案,而這次,唐秋雲沉默數秒後告訴他,“澄澄,我帶着你哥到國外了,原諒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你哥哥讓我轉告你,永遠不要再和他聯系,就當……就當你們沒來沒認識過,以後他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打聽了。”
從顫抖的聲音裏,不難聽出。
唐秋雲講出這樣一番話也很艱難。
可是她不說的話,謝欽言就不同意做手術,他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等死啊。
手機從景澄的掌心滑落,狠狠摔到了地上。
原來謝欽言比他想象中還要絕情。
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麽不告而別了。
忍住翻湧直上的悲痛,景澄像垂暮之人,緩慢彎腰撿起手機。
“唐姨,請你轉告哥哥……”
他回憶着初見時的場面,剜心刻骨開口:“我會把他忘了的,好好過我的生活。”
停頓幾秒,艱難咽下嗓子裏由血化成的苦澀,“還有……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他,是他不要我了。”
景澄并不知,唐秋雲的手機開了擴音,就放在桌上。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傳進謝欽言的耳朵裏。
電話挂斷,房間裏死寂一般的沉默。
唐秋雲艱難啓唇,“兒子,你會……”
預料到他媽會說什麽,謝欽言打斷出聲,“我不會後悔。”
他的語氣非常堅決,聽起來永遠不會動搖。
唐秋雲擔心他太悲觀了,不由勸道:“手術成功率很高的,醫生說你清除完血塊,視網膜神經将不再壓迫,到時失明也有辦法治療,難道你康複後,也要和澄澄永遠不再聯系嗎?”
這個問題,謝欽言沒有回答。
他疲憊地擰了擰眉心,“媽,我累了。”
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謝欽言喝得爛醉。
失明大半年,他漸漸适應了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連手機的基本功能都能順利操控了。
從裏面翻出曾經錄的視頻,每一個都和景澄有關。
“哥哥,你要吃冰淇淋嗎?”
“我這次考試沒發揮好,說好的禮物還有嗎?”
“哥,你又偷偷錄我!”
窗外的月光安靜照在米色地板上,将謝欽言包裹起來,他抱住膝蓋,臉深埋進去,一遍遍在說“對不起”。
他已經在深淵裏了,怎麽能拉他進來。
他的澄澄,要永遠站在光裏,要得到這世上最好的,最完美無瑕的。
謝欽言醉得不省人事,唐秋雲半夜不放心,推門進去,只看見人趴在地板上,像是奄奄一息。
心髒驟然縮緊,她沖過去,先探了下鼻息。
還好,只是睡着了。
旁邊的手機沒鎖屏,頁面停留在一個視頻上,點開後看到穿高中校服的他們,唐秋雲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頭。
你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沒事的。
媽媽願意用剩下的壽命,換你平安健康地度過餘生。
總不能白發人送黑發人吧。
眼淚一滴一滴砸下來,唐秋雲被深深的無力感包裹着,也快要挺不住。-
昨夜,景澄夢見他們回到小時候。
那是他們最無憂無慮的年紀,哥哥帶他去爬樹,看他要從樹上摔下來,他先趴下去給他當墊背。
可是醒過來後,什麽都沒有了。
望着宿舍窗外抽出嫩芽的大樹,景澄恍然驚覺,已經春天了。
本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可他的心卻冬眠了。
謝欽言在他的生命裏紮根太深,強行拔出,土壤都喪失了活力,再也長不出新的植物。
這件事讓景澄發了一場高燒,那幾天躺在宿舍裏,他甚至沒了求生的意念。
每日渾渾噩噩間,他總會想到過去。
一個人總沉浸在回憶裏,是無法面對新的生活的。
景澄想,還不如就這樣昏過去,再也醒不過來。反正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可結果不如所願,他還是好了起來。
退燒後,景澄猶豫好幾天,總忍不住想給謝欽言打一通電話,來作最後的告別,但想到讓唐秋雲幫忙轉告的那番話,又心生膽怯。
人往往都要試過才會心死,糾結了不知多久,景澄心一橫撥了電話,傳來的卻是無法接通。
可能,他早已經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當點進微信,看見對方開啓好友驗證,景澄才确定,謝欽言真的打算和他永不相見,否則怎麽會斬斷最後一點點的聯系。
世界之大,他不會知道他在哪兒,也不會知道他過得如何。
從此,謝欽言要在他的生命中渺無音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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