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0035章 第35章
◎以愛之名的傷害◎謝欽言知道自己跟秦域去他家是在找虐, 但能借此機會看看他和景澄日常是怎樣相處的,也是挺好的。
對秦域這個人, 謝欽言有些看不透,一個人的表象太過完美不是件好事,他必然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按照閱歷來說,景澄不是他的對手,若他真要有所隐瞞,景澄最後一定會吃虧。
回到家,秦域招呼謝欽言去客廳坐着, 表現得很客氣。
“随意,就當自己家。”秦域态度從容,說完他去沏茶。
明明每次看謝欽言的眼神都帶着敵意, 恨不得把這人給刀了,眼下這般相處, 倒顯得溫和起來了。
趁他去廚房,景澄跟在後面, 見秦域從櫃子裏翻出來茶葉,小聲問:“你怎麽這麽熱情了?”
秦域沒說別的,只道:“他是你名義上的哥哥,他的父母對你有恩,你和他們家永遠脫不了關系, 碰面免不了的,倒不如把表面關系維系好。”
他的出發點很成熟,年齡果然能夠控制一個人的思想, 景澄就不會有這樣周全的想法。
秦域燒上熱水, 見景澄若有所思, 又說:“上次多虧他幫忙, 這才是我今天請他吃飯的主要目的。”
“那可以去酒店……”
話說一半,景澄噤了聲。
他後知後覺get到了秦域的用意。
因為偶爾會過來秦域這邊,有時太晚了,景澄也會去客房住,這個家裏處處充滿着他生活的痕跡。
比如入門處擺放着他鐘愛的海綿寶寶卡通拖鞋,比如他畫了一半卻被秦域精心裱起來的稿子,比如他買的卡皮巴拉情侶抱枕,比如茶幾下方都是他愛吃的零食,比如衛生間洗手臺上的兩套刷牙用具,旁邊懸挂着兩條不同風格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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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有時,讓人親眼目睹遠比嘴上說出來更具有殺傷力。
“你好腹黑啊。”
睨着面前的男人,景澄感慨道:“殺人不見血。”
“沒那麽誇張。”秦域斂眸,白皙的手指慢條斯理清洗着茶具,低聲說:“我只是不喜歡男朋友被誰惦記。”
他這句話說的聲音不大,景澄沒聽清楚。
看他繃緊的下颌線,好像透露出了那麽一點不爽。
來到客廳,景澄不知要和謝欽言說什麽,規矩地坐到一邊,與其相對的位置。
曾經他們是最無話不說的關系,無論什麽都要和彼此分享。
如今卻落到這種地步。
謝欽言靠窗而坐,眉骨在光鍍之下愈發深刻,緊抿的唇角看起來有些薄情,他是自帶清冷的男人,不說話的時候尤為明顯。
“我去洗下手。”刻意出聲打破沉默的氣氛。
景澄聽聞也只是點下頭,沒其他反應。
謝欽言的視線不經意間掠過他,男生交疊在一起的雙腿修長,腳上的白色休閑鞋整潔幹淨。
他還和以前那樣只穿白色的鞋,忍受不了鞋面髒一點點,就像他的眼裏完全忍受不了瑕疵。
進到洗手間,謝欽言幾乎一眼望見臺面上的那對漱口杯,一黑一白。
他們……同居了嗎?
懷疑的念頭一旦從心底冒出,嫉妒的火焰就開始瘋長。
打開水龍頭的手都隐隐有些發抖,謝欽言拼命壓制住,才沒讓情緒外露。
而景澄聽見嘩嘩的流水聲,知道謝欽言看見了,心裏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過得幸福就好,不必向誰證明。
說得自私點,其實愛情也就那麽回事,只要能帶給你愉悅感,讓你保持積極向上的能量,管他對象是誰。
謝欽言快要把手洗得褪去一層皮。
回到位子上,他眼底的晦暗已盡數收起。
“你沒什麽想和我聊的嗎?”在景澄唏噓之時,對面的人忽然出聲。
謝欽言知道,他不主動和景澄說話,他是不會開口的。
景澄仍然低着頭,随口問了句:“公司經營得如何?還順利嗎?”
“爺爺把基礎打得很牢固。”謝欽言不動聲色注視着他,問:“有空要不要去參觀下?以後過去實習也好。”
“我實習肯定不會靠關系進的,那樣能鍛煉到自己嗎?”
秦域端着泡好的茶走過來,恰好聽見景澄的這句話。
他順勢接了一句:“景澄喜歡蘇式的園林建築,畢業後可以去江南待兩年。”
聽聞,景澄下意識接了句:“你這是在主動要求異地戀啊?”
他一看向秦域的時候,眼睛會自動變得亮閃閃的。
謝欽言也曾被他喜歡過,自然明白這樣的眼神意味着什麽。
秦域倒了一杯茶給他,抿了口,唇齒間滿是苦澀。
如果那時沒放開景澄的手,也不會有秦域什麽事兒了。
怎麽可能甘心呢?因愧疚一次又一次拼命壓住想要得到他的沖動,但是本能是無法被掩埋的。
秦域開了電視,“景澄要去幫我打打下手,你看會兒電視。”
“我也可以幫忙。”謝欽言挽起袖口,示意景澄,“你在這兒看吧。”
景澄想說什麽,秦域無聲沖他揚眉,随後道:“你不嫌我怠慢了客人就好。”
“當然不會。”
謝欽言随秦域進了廚房。
秦域詢問過他的口味,從冰箱裏拿出牛腩、蝦仁等食材。
他做飯很講究,會的基本都是南方口味的菜,以及西餐,由此對食材的要求很高,處理起來也非常細致。
“景澄喜歡吃軟炸蝦仁,你幫我給蝦開背吧。”
秦域也沒跟謝欽言客氣。
“好。”
謝欽言拿過那盒蝦仁,先去解凍。
他們兩個人的身高都接近190,在這一方狹窄的廚房裏不免顯得擁擠。
景澄來到廚房門前一看,兩個大男人分工明确,各自忙碌,畫面挺和諧,只是充滿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會做飯嗎?”忽然,秦域出聲問。
謝欽言停頓幾秒,“算會,但味道很一般。”
“這樣說一定是在謙虛。”秦域斜睨了眼旁邊的人,“在國外待過的人都要被迫練習廚藝。”
謝欽言無聲勾唇,他在國外的那幾年醉生夢死,完全不值得回憶。
景澄注意到謝欽言的神情變化,心髒驀然一縮。
他大概猜到謝欽言想了什麽,而他又何嘗不是呢?
那時,他在國外,與之相隔上萬公裏,每次擡頭看湛藍天空的時候,景澄都不可避免想到,他那邊應該已經黑了。
心裏怪他、怨他,卻還是盼望着他有天能夠回來。
也許感情就是在日複一日的失望中被沖淡的。
放手從來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做到的,而是在悄無聲息中發生。
景澄轉身回到了客廳,他還是看電視吧。-
廚房裏,有條不紊進行着。
謝欽言将蝦仁清洗幹淨後,熟練開背,秦域一看就知道他是會做飯的。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場意外,他和景澄已經結婚了吧。
他那麽喜歡景澄,兩個人在一起肯定也會幸福的。
想到這點,秦域的心情很複雜,既為自己感到慶幸,同時又後怕,還有些悲天憫人。
因為他得到的幸福是建立在謝欽言的痛苦之上。
情緒作亂,秦域切菜時有些心不在焉,刀尖一下劃過指尖,鮮血湧出來,滴在了食材上。
謝欽言比他更快留意到,動作敏捷抽出一張廚房紙巾,按在了他的傷口上。
“去貼下創可貼。”
“沒事。”疼痛反而讓秦域清醒了,他按住傷口,望着謝欽言,索性直截了當說:“我很愛景澄,他是我過去三十幾年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如果你還在期待自己有什麽可乘之機,那我明确告訴你,不可能的,只要我活一天,就會一直對他好。”
“話不要說得太滿。”謝欽言噙起唇,不屑一笑,“我曾經也像你這麽想的,但人生總有意外。”
“可我不是你,以愛之名做傷害對方的事情,這事兒我幹不來。”
秦域的話戳在謝欽言最痛的地方。
他隐忍不發的情緒陡然間湧上心頭,“那換做是你失明了看不見了,你會怎麽做?難道要他守着一個瞎子,每天只能圍着這個人轉,什麽事情也無法安心,就這樣毀了他下半輩子嗎?”
“你現在這樣質問是覺得自己很無私嗎?”
秦域自始至終都很平靜,他看着謝欽言,眼中有鄙夷,“無私自古以來都是值得被歌頌的,既然這樣,景澄怎麽還會恨你?他難道會不清楚你是為了他好嗎?”
謝欽言被問得啞口無言。
景澄坐在客廳沙發,清清楚楚聽見他們的談話聲。
秦域看透了問題的本質。
以愛之名進行傷害,歸根結底就是仗着那個人他愛你才敢越過底線、肆無忌憚。
廚房裏沉默了很久,不知過去多長時間,謝欽言先走出來。
景澄轉頭看向他的那一眼,委屈、脆弱,如隔千年。
他們對視着,什麽話都沒說。
但也能看到他眼裏翻江倒海般的愧疚。
謝欽言沒吃飯就走了,也許是待在這裏猶如慢性淩遲,愧疚難安。
他走後,景澄進到廚房,這才看見秦域的手受傷了,他用紙巾捂着傷口,血已經染透了純白。
“疼嗎?”景澄走過去問。
而他輕擡起眼簾,“你疼嗎?”
彼此之間心領神會。
景澄問的是他手上的傷口,他關心的卻是那一年被抛下的他。
積壓的情緒猶如發了酵,景澄用力搖搖頭。
眼底的酸澀讓他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握住秦域的手,拉他去客廳。
醫藥箱拿過來,景澄将碘酒、棉簽所需要用到的找出,放在桌上。
“受傷挺好的,不然人怎麽才能長教訓呢?”
景澄将染血的紙巾拿下來,小心翼翼幫秦域消毒。
他自始至終沒眨眼,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只專注地看着他。
消完毒,景澄幫他纏上紗布,刀口切得有些深,只用創可貼是不行的。
“你可要記着,這幾天別沾水。”
幫他包紮完,景澄還交代了聲。
接着他就要去收拾桌上的東西,秦域的下巴卻抵上他的肩頭。
“景澄,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嗎?”
聞言,景澄的動作倏然停頓。
他不由回頭确認,“是我聽錯了嗎?怎麽這樣問?”
“你說受傷了會長教訓,其實這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如果可以選擇,會有人想受傷嗎?”
“……好像真的沒有,誰不希望人生能一路順遂。”景澄反駁不了。
“所以,如果你沒受過傷,選擇的一定不會是我。”秦域的話音幾乎是篤定的。
景澄被他的話繞了一圈,才領悟到他的意思。
看見男人眼中的落寞,他語塞半晌才說:“如果我沒受過傷,可能你也不會喜歡那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