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每年春三月時，餘老太君都會開花宴。
這場花宴名義上是游園賞花，其實是一場撮合姻緣的相看。這一日，未訂婚許親的公子小姐們，會以陪同長輩的由頭來此，隔着竹簾或者花枝，遙遙相看一眼。若有一見傾心的，便會禀明長輩，然後兩家再私下商議另行相看。
往年因姜寶頤有婚約在身，姜夫人從未帶她來過這裏。
如今她既與陳思聿退了婚，姜夫人便開始帶着她出來走動。讓姜寶頤散心的同時，也替姜寶頤物色挑選夫婿。
她們母女二人剛進園中，便被人眼尖的瞧見了。有人喊道：“姜夫人。”
姜寶頤擡眸，就見一個身形豐腴的夫人，帶着三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娘，朝這邊走過來。
雙方見過禮之後，那夫人看見姜寶頤時，眼底滑過一抹驚豔。姜寶頤如今年紀尚小，但卻已經出落的山眉水眼，待再過幾年定然是個桃羞李讓的美人了。
那夫人笑着打趣：“從前我說要見你家這丫頭，你總是推三阻四的不肯帶她來，今年怎麽舍得了？”
“實在非我推辭，皆因從前她年紀小，合該多磨磨心性，如今大了些，這才帶她出來見見世面。”姜夫人雖這般說，但誰不知道，從前姜夫人不帶姜寶頤來，是因姜寶頤身上有婚約。
那夫人遂偏頭，悄聲問：“我聽說，你們和靖國公府的婚事退了？”
姜寶頤和陳思聿退婚的消息，最近已經流傳出來了。雖然聽到這個消息的人不少，但大家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如今既有人來問正主，其他人自是瞬間豎起了耳朵。
姜夫人便大大方方說退了。
“我記得，這樁婚事是靖國公與已故的姜老太爺定下的，怎麽突然說退就……”那夫人的話還沒問完，站在姜夫人身後的姜寶頤突然出聲說，賀秀蘭和雲慧她們來了。
園中的氣氛頓時有一瞬的微妙。
而姜夫人卻仿若未覺，她同那夫人說了聲“失陪”，便帶着姜寶頤去同賀秀蘭她們打招呼了。
和賀秀蘭母女一道來的還有徐玉柔。
全上京的人不僅知道，靖國公不待見長房夫婦，還知道陳思聿極厭惡徐玉柔這個繼母。
因為徐玉柔不僅是陳思聿的繼母，還是陳思聿的親姨母。當年若非徐玉柔，陳思聿的母親也不會與陳敏禮和離之後，便去了千裏之外的錦州定居，留陳思聿一人在靖國公府孤單長大。
姜寶頤自然察覺到了t大家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但她并不在意，只落落大方見禮：“伯母，二嬸，雲慧。”
上輩子姜寶頤嫁給陳思聿之後，雖然與徐玉柔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她們之間的交集并不多，只在家宴上見過幾回。而徐玉柔雖是她名義上的婆母，但在她面前時，卻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還帶了幾分讨好。
當初絨絨不小心抓傷了徐玉柔，徐玉柔得知那是她的貓之後非但沒怪罪，反倒還将絨絨給她送了回來。
今日既在這裏遇見了，姜寶頤便也坦然向她見了禮，徐玉柔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而姜夫人也面色如常同她們妯娌二人攀談，那些想看笑話的人頓覺無趣，便收回目光與人攀談去了。但有些人仍不死心，又湊過來打聽退婚原因。
“兩個孩子沒緣分罷了。”姜夫人四兩撥千斤答。
見姜夫人這裏打聽不出來，有那等好事的人，便又去尋賀秀蘭和徐玉柔打聽。卻不想，她們三人就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賀秀蘭與徐玉柔的說辭同姜夫人一樣——
兩個孩子沒緣分罷了。
見當事人都不肯說，那等好事者只得偃旗息鼓。到別處去尋樂子去了。聒噪的好事者一走，真心攀談的夫人便過來了。
見姜寶頤雖與陳思聿退了婚，但不論是賀秀蘭還是徐玉柔，對姜寶頤的态度仍一如既往，衆人心裏便有了底。且姜寶頤生的明眸皓齒，跟在姜夫人身邊乖巧溫婉的模樣，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所以過來與姜夫人攀談的夫人，家中大多都有尚未婚配的公子。
“阿娘，我想去和雲慧玩兒。”姜寶頤小聲同姜夫人道。她實在不想在這兒當擺設，每過來一位夫人，都要拉着她的手，細細打量詢問一番，這讓姜寶頤有種自己在被待價而沽的感覺。
但姜夫人不許。現在大家都知道，她和陳思聿退婚了，若她還同雲慧黏在一起，別人會如何說。
“那我去找淼淼。”姜寶頤看見宋淼也來了。
姜夫人知道，姜寶頤向來好動，将她拘在這裏她會十分難受，遂借着替她扶正發簪的動作，低聲交代：“今日游園賞花的人多，不準到處亂跑，玩一刻鐘就回來。”
姜寶頤應過之後，便提裙去找宋淼了。
但宋淼正被幾個夫人圍着說話，瞧她那樣子，一時半會兒應該走不開。但姜夫人只讓她玩一刻鐘，姜寶頤便只好自己先逛了。
園中花堆錦簇，今日來的公子小姐很多，到處都是人。
姜寶頤選了條僻靜的花/徑，她慢慢沿着花/徑走了一會兒，見四周人跡罕至之後，便坐在花樹下的石頭上歇息。
雖然姜寶頤喜歡熱鬧，但卻不喜歡這種被人打量的熱鬧。
姜寶頤決定休息一會兒之後，就讓拂綠去同姜夫人說，她有些不舒服，先行回府了。
打定主意之後，姜寶頤便倚在花樹上，正放空神思歇息時，身後冷不丁傳來一道欠欠的男聲：“你真同陳思聿退婚啦？”
聽到熟悉的聲音，姜寶頤頭都沒回，只冷哼道：“跟你有什麽關系。”
“跟我是沒關系，但是我好奇啊！”那男子三步并作兩步過來，“你跟我說說，你到底用了什麽辦法，才哄得陳思聿同意退婚的？”
這男子名喚梁世餘，是陳思聿的好友，與姜寶頤也算是自小相識。
只是梁世餘這人是上京出了名的浪蕩子。而這個浪蕩子除了風流之外，嘴也十分碎。平日但凡遇到他感興趣的事，他便一副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罷休的架勢。
姜寶頤不搭理他，徑自往前走，梁世餘就跟在她身邊，嘴叭叭說個不停。
若是旁人，姜寶頤早就讓紅绡将人丢出去了，可偏偏梁世餘身份尊貴，又是出了名的‘體弱多病’，碰一下他就能賴上你的那種。
在這種無賴面前，姜寶頤只能認輸：“我提退婚，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不可能！除非陳思聿腦袋壞了！”梁世餘脫口而出。
姜寶頤立刻轉眸看過來，梁世餘又神色篤定補了一句：“不！陳思聿就算腦袋壞掉了也絕不可能答應和你退婚！你肯定用了什麽殺手锏！！！”
梁世餘斬釘截鐵的語氣讓姜寶頤怔了怔，但旋即姜寶頤的火氣就上來了，她丢下一句，“你愛信不信”，就氣呼呼的走了。
她答了他又不信，那他幹嘛要問她！
梁世餘還想再追，卻被紅绡攔住了。而且前面人也多了起來，也确實不好再追着姜寶頤問了，梁世餘只得停下來。
紅绡見他不追了，便轉過身去找姜寶頤了。
梁世餘站在原地，用扇柄敲着掌心，突然心血來潮問：“你說，陳思聿知不知道，今日姜寶頤來相看這事？”
“應該不知道吧。”随從答，畢竟陳思聿如今不在上京。
“那你說，我要不要寫信告訴他這件事？”明明是一件很嚴肅的話，但梁世餘語氣裏卻全是玩味。
随從知道梁世餘和陳思聿素來交好，便斟酌道：“要不還是同陳公子說一聲吧，讓陳公子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梁世餘認真想了想随從的建議，然後果斷拒絕了。
“不！”梁世餘促狹一笑，“先不告訴陳思聿，給陳思聿一個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