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陳思聿從花廳出來時, 就見姜思言倚在廊柱上。姜思言依舊唇畔含笑，但今日這笑容裏卻帶着洞察一切的敏銳。

顯然他之前同姜寶頤說的話，姜思言全聽見了。

“三哥。”陳思聿向姜思言打招呼。

姜思言沒接話, 只雙手環胸盯着，目光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陳思聿平靜且坦蕩迎着他的審視。

午後空氣悶熱，樹上的蟬不知疲倦的叫着。

過了片刻，姜思言收回目光, 擡手拍了拍陳思聿的肩膀：“忙去吧。”

陳思聿便知，姜思言這一關過了, 他松了一口氣應過之後, 這才往外走。

姜寶頤聽到聲音, 從花廳裏出來, 看見姜思言站在外面時，不禁蹙眉：“你不好好在自己院子裏休養，大熱天的來這裏做什麽？”

說這話時，姜寶頤明媚的眉眼裏, 皆是天真無邪。

姜思言沒忍住在她頭上敲了一下：“讓你小時候多吃點核桃補補腦子，你就是不肯，這會兒吃虧了吧！”

姜寶頤覺得姜思言簡直是莫名其妙, 她沒好氣将他的手拍開, 徑自帶着拂綠走了。

姜思言倚在廊柱, 望着姜寶頤離開之後, 這才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這丫頭腦子确實不夠聰明，不過這些年，陳思聿對她的心意, 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不管怎麽樣，她嫁給陳思聿, 以後總歸不會受委屈的。

陳思聿同姜寶頤的婚事，雙方長輩皆已應允，但因姜寶頤還需要時間接受這件事，陳思聿便同姜文正夫婦商議，将提親的吉日定在了八月初八。

姜文正夫婦對此并無異議，此事就暫且這麽定了下來。

而他們前腳定下提親的日子，後腳姜思言便留書一封，帶着白術又跑了。姜思言太了解他娘了，如今他們兄妹四人，他大哥已經成婚了，他二哥身上也有了婚約，如今姜寶頤的婚事也算定下了，接下來姜夫人就該又逼他成婚了。

所以姜寶頤的婚事定下之後，姜思言當天夜裏就跑了。只留下一封他只想懸壺濟世無心成婚，以及等姜寶頤的婚期定下之後，讓提前通知他的書信。

姜夫人看見書信後當即命人去追姜思言，但那會兒姜思言早就跑的沒影兒了。

姜夫人氣的同姜文正抱怨：“這三個兒子裏，就數三郎最讓我不省心。”

“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再正常不過了，随他去吧。”同姜夫人的着急上火不同，姜文正對這些事看的很開。

“又是随他去！都說慈母多敗兒，到了咱們府裏，倒成慈父多敗兒了。”姜夫人不滿道。

姜文正樂呵呵一笑，也不反駁姜夫人的話。

如今姜思言已經跑了，姜夫人抱怨幾句過後，便也将這事撂下了。左右待姜寶頤與陳思聿成婚時，他這個做三哥的總要回來，屆時她再找他算賬便是。

之後沒過幾日便是許如清大婚的日子了。

姜家與許家其實并無人情往來，原本許如清大婚，姜家是不用去的，但許家卻給姜寶頤發了邀帖。

姜夫人收到邀帖時，還覺得十分奇怪。

幸好當時陳思聿也在姜家，陳思聿便解釋道：“寶頤之前同許公子相看那日，我恰t好在佛寺遇見他們了，當時許公子與我們聊的投緣，便說他日他與心上人成婚時，要邀請我們前去觀禮。”

聽陳思聿這麽說，姜夫人便轉手将邀帖遞給了姜寶頤：“既然如此，那阿娘讓人備禮，到那日讓你大嫂帶你去。”

自從上次姜寶頤醉酒鬧了那一出之後，姜夫人便不許她再出門了，姜寶頤早就在府裏憋壞了，如今既得了出門的機會，她自是十分高興。

到了許如清成婚這一日，姜寶頤早早便收拾好去找她大嫂楊瑩了。

楊瑩知道這段時間她在府裏悶壞了，便簡單同院中的仆從交代一番後，就帶着姜寶頤出門了。不過這會兒直接去許家有些早了，楊瑩就陪着姜寶頤在街上逛了約莫半個時辰，瞧着時辰差不多了，她們姑嫂二人才往許家行去。

許父是國子監祭酒，因此許如清今日大婚，來的大多都是文人與家眷。

看見楊瑩與姜寶頤前來賀喜時，許夫人神色微詫，但旋即還是迎了過來。楊瑩攜姜寶頤同許夫人道過謝之後，許夫人勉強笑了笑：“同喜同喜，來人，快引姜少夫人和姜小姐進去。”

侍女上前引着楊瑩與姜寶頤進去之後，許夫人突然嘆了一口氣。

旁人不明白緣由，但許夫人的心腹卻明白，許夫人原本是看中姜寶頤了，想将姜寶頤聘來做兒媳的，可奈何許如清卻心如磐石，非那個蘇煙不娶，她這個做母親的到最後還是沒能拗得過兒子。

“今兒是咱們公子大喜的日子，夫人您該多笑笑的。”心腹适時提醒。

許夫人回過神來，罷了罷了，如今都到這一步了，她除了尊重兒子的意願還能做什麽呢！許夫人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又開始面帶喜色招呼着前來賀喜的賓客。

姜寶頤和楊瑩甫一進去，便有與楊瑩交好的人過來與楊瑩說話，恰好姜寶頤看見宋淼了，姜寶頤同楊瑩說過之後，便往宋淼那邊去了。

宋淼今日是與宋夫人一道來的，宋夫人正在與幾位夫人說話，宋淼則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湖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怎麽了？”姜寶頤走過去。

宋淼被吓的身子猛地一抖，轉頭見是姜寶頤時，她的臉色頓時又白了幾分，旋即又迅速垂下眼睛：“沒，沒怎麽。”

“沒怎麽你這麽大反應？”姜寶頤眼神怪異看着宋淼。

宋淼像個歡快的小麻雀，之前她們每次見面時，宋淼都會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可今日她卻異常沉默，而且似乎還不敢看她。

“你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啦？”

這只不過是姜寶頤随口開了一句玩笑話，卻不想宋淼的臉色瞬間又變了。姜寶頤頓時睜大眼睛：“難不成你真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啊？”

宋淼煎熬極了，自從她娘跟她說，要讓她嫁給她表哥陸彥寧時，宋淼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姜寶頤了。

姜寶頤沒失憶之前，曾拜托她從其中牽線搭橋，為她和陸彥寧制造相處的機會。如今姜寶頤只是暫時失憶了，等恢複記憶之後，說不定姜寶頤還想再繼續和她表哥再續前緣呢！所以宋夫人同她說這件事時，宋淼當即便拒絕了。

姜寶頤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會趁着姜寶頤失憶做對不起她的事。

可宋夫人卻握着她的手，哭着道：“你若不嫁給你表哥，你爹就會把你嫁給袁旭的。”

“我是宋家嫡女，那個袁旭不過是個妾室的侄子，爹要把我嫁給他，爹是失心瘋了不成？！”

宋淼起初是不信的。但沒過兩日，一向冷待她的宋父，突然叫她過去，同她說他給他尋了門好親事時，宋淼才信了她娘說的話，她當時便同她爹吵了起來。

“自從柳姨娘進府之後，爹您的心就偏到他們身上去了，府裏但凡有什麽好的，您都只想着他們，從沒想過我和我娘。如今您竟然還想要把我嫁給她侄子？！爹，那個柳如寐到底給您灌什麽迷魂湯了！竟然讓您将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宋淼這番質問換來了一個響亮的巴掌，以及宋父怒不可遏罵她不孝。

“寶頤，對不起，對不起。”宋淼哭着向姜寶頤道歉。

姜寶頤試圖想從宋淼口中問清楚緣由，但宋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壓根就說不出話來。姜寶頤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宋夫人過來了，宋夫人道：“寶頤，伯母同你說。”

之後宋夫人便說了，柳如寐替她侄子求娶宋淼一事。

姜寶頤聽完之後頓時怒了：“這個柳姨娘好大的臉！她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麽身份，竟然還妄圖想替她侄子求娶淼淼！那宋伯父……”

“老爺如今正在考慮中。”

姜寶頤：“！！！”

宋淼怎麽會攤上這樣一個爹！

“不過我是絕對不會讓淼淼嫁過去的。”宋夫人眼神堅定。自從柳如寐進府之後，她們府裏便亂了尊卑，主母不像主母，妾室不像妾室，從前她不争是覺得沒必要，但現在他們膽敢将主意打到她女兒身上，那她絕對不會再坐以待斃。

“我兄長的養子陸彥寧比淼淼年長三歲，那孩子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個知冷知熱的，我想将淼淼嫁給他。”宋夫人直接說明了自己的打算，又表明了宋淼的态度，“但是淼淼不願意。”

“你為什麽不願意？”姜寶頤看向宋淼。那陸彥寧她是見過的，而且陳思聿說，他心儀宋淼，宋淼嫁給他不比嫁給她爹那個妾室的侄子好多了麽？

但轉瞬，姜寶頤想到了先前宋淼愧疚的眼神，姜寶頤愣了愣，旋即試探問：“我同陸彥寧之前有過什麽？”

“你之前曾讓我為你和表哥牽線搭橋。”宋淼原本不肯答應這樁婚事，她覺得她若答應了，就對不起姜寶頤，可如今她和她娘在宋家的處境，又逼的她沒有拒絕的權利，所以宋淼煎熬極了。

“嗐，我還當是什麽事呢！”姜寶頤聽到這話，頓時笑着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如今不記得了，你也忘了吧。”

“寶頤……”

宋淼剛開口，就被姜寶頤截了去：“淼淼，有件事我還沒同你說，我和陳思聿在議親了。”

姜寶頤雖然不記得，她讓宋淼為她和陸彥寧牽線搭橋的事，但她記得陸彥寧喜歡宋淼這件事，而且她不想讓宋淼因她而自責愧疚，所以便主動說了她和陳思聿議親一事。

宋淼說完之後，先前還滿臉愧疚的宋淼先是一愣，旋即有些不大相信：“當真？”姜寶頤不會是為了讓她別內疚，才這麽說的吧。

“真的不能再真了，而且我總不能拿這種事逗你吧？”

宋淼見姜寶頤不像是為了讓她別內疚才這麽說的模樣後，她當即飛快擦幹眼淚，湊過來打聽：“你們怎麽突然開始議親了？快同我詳細說說。”

姜寶頤：“……”

你這變臉也變的太快了！

宋淼又哭又笑的，已經有不少人夫人朝這邊看過來了，姜寶頤将宋淼拉起來：“邊走邊說。”

之後她們二人沿着小徑往前走，姜寶頤便粗略說了她和陳思聿議親一事。

但她醉酒後闖入陳思聿淨室那事，姜寶頤決口沒提，只囫囵說姜思言出獄之後，陳思聿來姜家向她爹娘表明求娶之意，她爹娘同意了，之後兩家議定八月初八再上門提親。

“不過這事暫時只有我們幾個人知曉，淼淼你……”姜寶頤本想說，讓宋淼也暫時不要說出去。

可她話剛說到這裏時，目光無意瞥過對岸時，姜寶頤頓時站住了。

因為她看見原本八月初八要上門遣媒人上門來提親的陳思聿，此刻正在對岸，與一個女娘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