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事發到現在, 不管現場情況多激烈,再難熬,再委屈, 郁星禾都沒流過一滴眼淚。
可當那個男人不顧一切擋在她身前的時候, 她再也控制不住, 淚流滿面。
她雙手捧着他的臉,哭着叫他的名字。
賀幼霆疼的冷汗都冒出來,還安慰地摸摸她的頭發,“沒事。”
他轉過身。
一瞬間,所有家長都不自覺後退一步。
他表情兇猛可怕, 眼神尖利的像一把刀, 冷冷的目光掃向那個砸椅子的人。
他彎腰, 随手抄起一條凳子腿, 指向那群人,從左至右掃過去,“誰他媽還要上,來啊!”
沒人敢說話, 琴房裏安靜的可怕。
他看了他們一眼, 幾秒後,手臂一揮, 将那根木頭甩到他們腳下。
“你們心疼孩子, 這無可厚非,我答應你們,會查清這件事的真相, ”他語氣堅定而狠烈,“但你們以後誰再敢來找我女朋友麻煩,我跟誰玩兒命。”
小宇媽大着膽子問了句:“你誰啊?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賀幼霆從兜裏摸出張名片甩她身上,“我是樂思優品賀幼霆,你随時找我。”
小宇媽拿着名片看了一眼,将信将疑,但她身後一個閨蜜已經認出賀幼霆,知道這人不是普通人,不好惹,趕緊扯了扯她胳膊,示意她別再說了。
小宇媽雖不甘心,但賀幼霆在這,她知道自己占不到什麽便宜,只得暫時作罷。
衆人哄哄鬧鬧,漸漸散去,屋裏只剩幾名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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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目前在園的孩子們不能不管,她們幫郁星禾把亂七八糟的琴房整理了一下,很快就各自忙碌去了。
安靜下來,賀幼霆才覺得有點支撐不住,抱着郁星禾慢慢滑坐在地上,郁星禾緊緊摟着他脖子,快要被委屈和心疼折磨死。
她焦急的去摸他後背,“你怎麽樣,傷得重不重?給我看看。”
賀幼霆捉住她手,搖了搖頭,把人摟進懷裏,手掌護着她的頭。
郁星禾還在流淚,委屈的在他懷裏仰起頭,“我沒有,賀幼霆,我沒有。”
“我知道。”他的唇貼了貼她額頭,“我知道你沒有。”
她把臉靠在他心口。
賀幼霆抱着她,“昨天怎麽不跟我說?”
“我以為沒事的,已經報了警,警察會查清楚的,”她仰起頭,“你怎麽來了?”
“秦月那有姐的電話,她讓姐通知我的。”
他松開她,低頭抹了抹她的眼淚,“男朋友這時候不用,什麽時候用?以後有了麻煩,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知道麽。”
她将額頭抵在他胸口,沒有說話。
秦月敲了敲門,“星禾,這裏我來收拾吧,你今天回家休息好了,我怕那些人再來找你麻煩。”
賀幼霆扶着郁星禾起來,看向秦月,“今天謝謝你,以後有需要幫忙地方,盡管找我。”
秦月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用謝啊,我跟星禾是好朋友。”
“她今天估計也吓着了,你帶她走吧,這裏有我呢。”
賀幼霆再次表示感謝。
秦月走後,郁星禾堅持要看他後背的傷,被賀幼霆擋住,他捏了捏她的臉,“外面那麽多人,又沒窗簾,你不怕別人把我看光啊。”
他故意這樣逗她,想讓她放松一些,可郁星禾一點都笑不出來,“那去醫院。”
他這次順着她了,“好。”
到醫院一檢查,郁星禾才發現他後背的傷真的很嚴重,幾道砸痕清晰可見,又紅又腫,有的地方已經滲出血絲,幸好隔了幾層衣服,多少能阻隔一點力道。
醫生給他上藥包紮的時候,郁星禾一直站在一旁盯着看,綁繃帶的時候稍微手重一點,賀幼霆忍不住“嘶”了一聲,郁星禾立刻央求,“輕一點,拜托了。”
等一切都收拾完,她幫他穿上衣服,站在他面前認真給他扣扣子,賀幼霆垂頭看她,嘴角挑了笑,嘆了口氣,“哎——”
她擡頭,“哎什麽?”
“本來想讓你綁我,現在好了,被別人給綁了。”
她想起那條騷氣的紅綢子,咬着唇瞪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賀幼霆摟着她的腰,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他認真的說:“不要擔心。”
“有我呢。”
從醫院出來,賀幼霆把人送回家,說公司有事,要馬上回去一趟。
但他出了小區大門,車卻開往另一個方向。
剛剛從幼兒園臨走時,他在秦月那裏拿到了小宇家的地址。
小宇家離幼兒園很近,開車也只有幾分鐘的路程,是一個老舊小區,車開不進去,賀幼霆把車停在很遠的地方,步行十分鐘才到。
他站在那棟樓下往上看,一共七層,小宇家在六層。
這一片都換成了白色的塑鋼窗,只有他們家還是老式的普通鐵窗,想來家裏條件也不會太好。
星啓幼兒園收費不低,小宇媽為了讓兒子能有個好的學習環境,也算是盡力了。
拐角處走過來一個白發老奶奶,手裏拎着兩兜菜,賀幼霆禮貌地叫住她:“阿姨您好,我想問下,您認識六樓中門那家嗎?”
老太太想了下:“六樓?那個酒鬼家?”
“酒鬼?”
“是啊,他們家男人嘛,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回家,你問這幹嘛?”
賀幼霆:“我是他兒子幼兒園的老師,聽說小朋友這兩天病了,來看看。”
老太太點點頭,要上樓,賀幼霆把兩個兜子都接過來拎着,“我幫您拿,正好我也上去。”
兩人邊上樓,賀幼霆邊像聊家常一樣說:“他們家就一個孩子嗎?”
老太太說:“是,就一個兒子,上幼兒園,孩子媽辛苦得緊,都是一個人忙裏忙外照顧的,根本指不上他爸。”
“他爸是做什麽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現在的鄰居哪像以前啊,見面都少的,哎,我到了。”她把菜接過來,笑呵呵地說:“謝謝你啊小夥子。”
賀幼霆等老太太把門關上,往樓上看了一眼,沒有繼續,轉身下樓。
接下來的幾天,郁星禾沒有去幼兒園,秦月打來電話,說園長讓她在家休息,也省的再有人來園裏找麻煩。
郁星禾心情不好,也不怎麽出門,每天悶在家裏。
要是放以前,賀幼霆一定會拖着她出門,帶她散心。可這幾天他有點反常,說外面霧霾嚴重,不出門也好,又說她老看手機,眼睛都壞了,把她手機上的社交軟件都卸載了,從家裏拿過來幾本書給她看。
三天後,郁星禾就有點忍不住了,晚上的時候,賀幼霆在洗澡,她躺在沙發上給秦月打了個電話,問了問現在園裏的情況,說想回去上班。
電話裏,秦月支支吾吾,“你還是多休息幾天吧。”
郁星禾聽出不對,坐起來,“怎麽了,園長不讓我回去?”
“不是……就是,現在咱們門口,每天都會有些媒體……”
郁星禾皺起眉:“媒體?”
在郁星禾強烈要求下,秦月說了實話。
挂掉電話,她坐在沙發上愣了一會,随即慌忙去翻手機,找了半天才想起微博已經被賀幼霆卸載了。
她重新下載了一個,點開的時候手都在抖。
那熱搜居高不下,已經在排行榜上挂了兩天。
#星啓幼兒園虐童#
#賀幼霆郁某#
不知是誰,将這次的事件挂上了網,一經網絡傳播,遭到大量轉發,瘋狂擴散。
幼兒園老師是如此神聖的職業,肩負重大責任,每家一個小太陽,寶貝似的養了那麽大,送到幼兒園,卻遭到欺淩虐待,這誰受得了?
不明真相,或許也沒有耐心了解真相的人們只憑網絡上的一段話,便慷慨激昂,熱血沸騰,手指揮舞在鍵盤上,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攻擊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他們自以為是正義天使,實則句句話都将自身最隐秘的攻擊性人格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們不在乎什麽是事實,只在乎自以為維護了正義的那種滿足感。
當網絡風波消散,他們便恢複成歲月靜好的天使模樣,等着下次繼續做審判官。
而曾經被他們攻擊過的人,卻連他們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不用負責,才會肆無忌憚。
這次,連賀幼霆都未能幸免。
“膚淺”,“看臉”的标簽已經貼上,甚至有人說他們兩個去震區只是作秀,裝樣子,假慈善。
賀幼霆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郁星禾雙手抱頭,一頭秀發亂蓬蓬散在手臂上,手裏握着手機。
他覺得有點不對,走過去,“星禾?”
他走近,手指剛碰到郁星禾的肩膀,郁星禾就猛地擡起手,将手機狠狠砸到地上,手機屏幕瞬間粉碎。
郁星禾壓抑了多日的情緒徹底崩潰,“他們憑什麽那樣說我!為什麽啊,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啊……憑什麽說我……”
她語無倫次,喊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賀幼霆一把上前箍住她的身體,郁星禾拼命掙紮,他死命把她抱進懷裏,又心疼又揪心,“星禾,星禾,你冷靜點。”
她氣的全身都在發抖,那些惡毒的文字一遍遍在她腦子中回響,她從來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樣的文字,可以輕而易舉讓人的防線崩潰。
她滑坐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賀幼霆不停的親吻也并沒有起作用,他把她的頭摁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柔聲哄着,“我們不要管別人怎麽說,好不好?等真相大白那天他們就會知道,你是好姑娘,你沒有做壞事。”
郁星禾抽泣着,嗓子都啞了,小聲說,“會麽。”
“會啊。”他用力回應她。
他低了頭,親了她一下,将人抱起來,送回樓上。
隔天,事件繼續發酵。
因為涉事本人一直未上網做出回應,網友們不依不饒,一定要叫到她出來道歉為止。
幼兒園門口每天一堆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
園長實在沒有辦法,迫于壓力,親自上微博注冊了一個賬號,發了條聲明:涉事教師系星啓幼兒園兼職鋼琴老師,并非我園正式員工。另,此事警方正在調查中,現并沒有實質證據證明郁某虐童,希望廣大網友保持理智,靜待真相。
該賬號很快加了V認證,評論迅速瘋長。
“呵呵,果然出事的不是臨時工就是兼職,撇的真幹淨。”
“趕緊讓她出來道歉。”
“你們幼兒園怎麽還沒倒閉?”
“這家之前就出過事,給小孩吃爛菜,家長心真大啊還敢把孩子送過去。”
不到半天功夫,園長就被逼的關了評論。
下午,園長通過秦月向郁星禾轉達了歉意,說她實在沒有辦法,幼兒園再也禁不起折騰了。
郁星禾什麽都沒有說。
賀幼霆這兩天都沒去公司,工作拿到家裏來做,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她在樓上,他在樓下。
他的電話不斷,有沙瑞的,有秦浩的,有賀思齡的,也有一些別人的。
郁星禾知道,這次的事也給他帶了很大的麻煩。
摔了手機後,賀幼霆不想讓她繼續被網上的言論影響,沒有給她準備新的,她徹底跟外界失去了聯系,但她曾經趁賀幼霆洗澡的時候偷偷看過他的手機。
所有人都知道賀幼霆的未婚妻涉嫌虐童,賀幼霆在公衆面前的形象大跌,他那個融資項目搖搖欲墜,賀氏股票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但他一個字都沒跟她提過。
每天給她做吃的,晚上帶她在小區裏遛彎,像以前一樣給她講小笑話,葷段子。
郁星禾偶爾也會配合他笑一下。
這天晚上,他照樣先把她哄睡,下樓伏案工作。
十點的時候,接到了賀季常的電話。
電話那邊說:“跟她父親的見面,緩一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