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蝕骨之渴
第28章 蝕骨之渴
“真乖……”他擡腳挑起塞琉古斯的下巴,警告意味地盯着他,“下次再忘記,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記住了嗎?還有,沒有我的指令,你不可以擅自行動,聽明白了嗎?”
塞琉古斯在水霧間凝視着那一張一合的薄唇,久遠的舊日記憶從腦海深處伴随着一種黑暗壓抑的情緒湧上來,令他感到一陣口渴,纏緊了礁石根部,尾部隐約的躁意一點點攀升上來,蔓延進每根血管,某處膨脹起來——這感覺他并不陌生……該說在舊日,他初次的覺醒……就是因為……想起那時令他畢生難忘神魂颠倒的情形,他喉結咽了一下,愈發口幹舌燥。
“回答我。”
梅杜沙被他的沉默惹惱,眼底神色更加冰冷了一點,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塞琉古斯耳朵一顫,睫毛顫抖着,仰頭朝他望了上來,一串淚珠滾落下來:“主人…我錯…了……”
梅杜沙掐着他下巴的手松了松。燈光下,人魚的眼淚泛着金色的細閃,淌過他的臉頰,猶如點綴了零星碎金,令這張俊美的異域少年的容顏顯得愈發迷惑人心,惹人憐愛,梅杜沙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指,替他拭了拭淚:“好了,哭什麽?”
塞琉古斯眨着眼皮,用濕漉漉的睫毛蹭了蹭他的手指,發出一聲低啞顫抖的嗚咽,然後得寸進尺地爬到了他的膝蓋上,整個埋頭伏趴在了他懷裏,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
至于嗎?他不就是口氣重了一點?
心狠手辣的醫療上尉渾身僵住。
以前薩珊也這麽趴在他身上哭過,可他完全不知道怎麽哄他,眼下還面對的是一條半大的人魚,他整個人都被搞得有點不知所措起來,簡直比面對最棘手的變異者還要頭大。
然而在他看不見的陰影裏,一雙綠眸半眯起來。
塞琉古斯環緊臂間細韌的腰身,嘴角慢慢咧開,犬齒微露。
将眼淚全蹭在對方的手背上,塞琉古斯順着他的指骨緩緩往上舔,一直舔到他的手腕,那曾經貫穿他心口的兇器靜靜蟄伏在那裏,在他的大膽侵犯下也毫無反應。
很顯然,它的主人對他的舉動并不反感。他被他完全麻痹了。使獵物麻痹,是捕獵的必須條件。
這一點……甚至是,他的獵物曾經教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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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不記得,似乎也很好。
塞琉古斯一路舔上他的手臂,膽子更大了些,他仰起頭,把臉埋到了對方的胸口,手臂收緊,将他整個擁住了。
遙遠久違的氣息剎那間充斥鼻腔。
冷冽,鋒利,就像穿過心口的刃,卻又偏偏透着刻骨銘心的誘惑,令他疼痛難當又無法釋懷的上瘾。
塞琉古斯深深嗅了一口,脊椎猶如過電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背脊繃緊了。
“塞琉古斯!”梅杜沙被他抱得喘不上氣,垂眸掃見他的背脊繃得宛如弓弦,便伸手安撫意味地摸了一下,卻感到他的脊肌繃得更緊了,一對金色的鰭翅都撐開來,環住他的胳膊更是燙得難以忍受。他試圖掙開塞琉古斯,但這家夥認真起來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徒手能夠抗衡的,且也沒到需要動用刻托的地步,他強忍着不耐煩柔聲問他,“你怎麽了?見鬼,之前卸掉你下巴,你不是還跟我犯倔?現在多說兩句就哭成這樣,你丢不丢人?”
……該說丢不丢魚更合适,但恐怕塞琉古斯壓根沒這個概念。
塞琉古斯沒吭聲,抱着他的雙臂又緊了一分,把臉埋在他懷裏亂蹭亂嗅,似乎因為他沒發火,魚尾更是得寸進尺的纏住了他的小腿,尾鰭有一下沒一下的撩着他的腳趾,像狗在搖尾巴朝主人撒嬌。梅杜沙被他纏得頭疼,要知道幾十天前他還差點被這條人魚咬死在海底,現在卻要為了如何擺脫他的雛鳥情結而發愁,他長呼了一口氣,頗有些無奈地将手指嵌入塞琉古斯的發絲間,撫摸他的雙耳。
“主…人。”塞琉古斯在他的撫弄下發出一聲低鳴,嗓子很啞。
“嗯?”
“今晚……我能…睡…你……嗎?”
又提出來要和他一起睡?梅杜沙眉毛揚高了,垂眸看他,塞琉古斯可憐兮兮地仰起頭:“能嗎?”
“沒門。”梅杜沙态度堅定的回絕。他不是不知道塞琉古斯很想趴在他身邊睡覺,但白天就已經被他纏得夠煩了,晚上還要跟這條人魚黏在一塊被他舔來嗅去,他真的會瘋掉。
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已經不早,他用力掙開塞琉古斯的蹼爪,站起身來,朝觀測塔走去。訓練和陪伴塞硫古斯實在是件勞心勞力的事,他有些累了。可前腳剛踏入玻璃門,他餘光便瞥見塞琉古斯蛇行蜿蜒着跟了過來,就要往門縫裏鑽,大有真的要跟他一塊睡的意思。
“你出不出去?”梅杜沙一手撐着門,擋住他冷冷問。這段時間他真是對塞琉古斯态度太好了,以至于他恃寵而驕,都快成軍犬變成了寵物貓,連被他拒絕了還敢來糾纏。
塞琉古斯綠瞳勾着他,一只蹼爪覆在玻璃上,真想只貓在撓門,尾鰭不依不饒地往裏擠,試圖鑽進來。梅杜沙很不客氣地一腳把他的魚尾踹了出去,合上了門,鎖緊了。
懶得多看一眼塞硫古斯趴在門外的可憐樣,他褪下防護服換了睡袍,躺進睡眠倉,閉眼沒多久,就聽見很輕的“咔”地一聲。他睡眠一向很淺,頓時就醒了過來。
輕微的,潮濕鱗片滑過地面的聲響由遠及近。
一滴熱水落在頸間。
他倏然睜眼,對上了黑暗裏一雙綠幽幽的眼瞳。
又來了。這還沒天亮呢!今天怎麽回事?
他擡起腳,踩住塞琉古斯的肩膀,使了點力地蹬了一下,懶懶道:“滾下去,我要睡覺。”
可這一次,塞琉古斯反常地沒聽他的話。他沒離開,反而伏下身來,趴在了他的身上。這瞬間,梅杜沙嗅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不知是從哪裏散發出來的,像是雄性動物的麝香混合着某種烈酒,灼熱,濃郁而勾人,一聞他便感到有點兒發暈。什麽味道?他嗅了嗅,便見綠瞳從下而上的湊近,香味變得更加濃郁,極富侵略性,像一張看不見的大網迎面籠罩而來,他本能地往後一縮,渾身繃緊,心頭冒出一股不妙之感,猛地推了塞琉古斯一把,手腕被他一下扣住了。
蹼爪熱得驚人,熱意穿膚透骨,直燙得他心下一凜,感覺有些不大對勁:“你幹什麽……塞琉古斯?”
腰間一緊,被蹼爪一把緊緊擁住了。
塞琉古斯俯視着下方的男人,在他看不見的黑暗裏,年少的人魚的眼神透着他的獵物不曾真正窺見過的陰險,還有股壓抑着的隐約的瘋勁。——假如梅杜沙此刻能看見,一定會就此警覺,可他探手摸了一下倉側的夜燈開關,燈光卻并沒有亮起。
魚尾從梅杜沙小腿攀纏上來,黑暗中的聲音又濕又啞:“主人……想……睡你。”
——睡你他媽的,真是見鬼了。
或許是黑暗中看不見那張少年的面孔,這瞬間他忽然感覺塞琉古斯不再似一條黏着他要一塊睡的犬,更像是一條纏着雌蛇要交尾的雄蟒,這實在太驚悚了,梅杜沙瞪着那雙散發着幽綠光芒的眼眸徹底忍無可忍,正要發作,突然瞳孔擴大,整個人麻在了那兒。
塞琉古斯強勢地掐住男人的下巴,在一片漆黑中,一低頭吻住了他的唇。盡管那個他一直等待的合适時機還沒到,地點也不對……他還沒到發情期,還有理智,他不想在被另一個目的不明的人類所監視的地盤裏占有他的獵物,可他就快要被他折磨得忍不住了。
……他的獵物顯然一直不知道,他的性情天生好勝,他每次罵他,打他,他都會因為被激起的征服欲起反應。
也對,他要是知道,就不會這麽不知死活。
他伸出舌尖,撬開男人未曾緊閉的唇齒。他想這麽幹已經很多天了,塞琉古斯叼着他的唇瓣,把他的舌頭勾出來如饑似渴地狠狠吮吸起來,越吻越上瘾,獵物無知無覺地承受着他的瘋狂放肆,他卻把自己弄得神魂颠倒,挪開唇齒時還感到陣陣眩暈。
将臉埋在男人那幽香濃郁的頸項間,不滿足地深嗅了幾下,年少的人魚将魚尾沉了下去。
梅杜沙呼吸一顫。
赤裸蒼白的一只腳從睡眠倉滑下去,懸在了垂在地上的金色尾鳍之上,被它緊緊纏住了,輕輕抖動起來。
像烈焰裹着冰石,汗液順着足尖一滴滴滾落到地上。
幽黑的雙眼凝視着監控屏幕上這一幕旖旎至極的畫面,眼底閃爍着興奮的神色……這還沒有播放那個音頻,這條人魚就已經忍不住下手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給你添把柴火吧……我的神明,他給弗克茲下達了命令,見他将手指放在磁盤入口旁邊的按鈕上,氯川卻聽見随身通訊器發出了一陣鈴聲。
“喂?”
院長大人。”一個聲音從對面傳來,“是尼伽少将……他帶來了尼厄公爵的邀請。”
“叮——”一聲,室內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梅杜沙大尉,有人找你,出來吧。”
梅杜沙驟然驚醒,感到身上又沉沉壓着什麽,臉色一冷,一腳把身上的塞琉古斯踹了下去,坐起身來。
很顯然……塞琉古斯剛才又對他使壞了。
“主……主人,想……跟你睡。”
真他媽死性不改。
他摸了摸脖子,好在這狗東西并沒有咬他,似乎沒有攻擊他的傾向……只是想跟他睡在一塊。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都被塞琉古斯身上的水沾濕了,連褲子前邊也濕了一大片,就好像他在他身上尿了似的。
他惱怒地又按了一下倉邊的按鈕,這次燈倒是一下就亮了起來。
梅杜沙下了睡眠倉,冷冷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塞琉古斯。年少的人魚像只受傷小犬一樣的望着他,顯然因為被他踹下睡眠倉有點委屈,尾鳍狗尾巴般輕蹭着他的腳踝……他瞥見自己的腳踝處一圈緋紅,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蹭出來的。
他一腳把他的尾鳍踹開來。
“等我回來再教訓你,狗東西。”
盯着男人離去的背影,塞琉古斯掃了一眼身下狼狽的情況,舔了舔犬齒,笑了。
如果……這是在他的地盤上,他絕不會這麽放過他。總有機會,他會把他誘到那裏困住,然後……
成日的吃他,逼得他哭出來,向他臣服向他求饒。
那時候他才會知道……什麽叫做“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