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口
第4章 山口
不遠處,狂風氣浪的來源正是一艘緩緩降落的靈舟,靈舟富麗堂皇,周身全用昂貴的靈石供能鑄造,南塢山封印裂口處此時站着數十名修士,修士着裝各異,為首的正是立下南塢山界碑令的離火派。
山口陰氣彌漫的濃霧裏,靈氣凜然的修士站立着,注意到風浪便紛紛看向高處。
遠處的修士們各個氣宇非凡,衣衫整潔,光是站在那,就與這到處都是陰氣迷霧的南塢山格格不入,與張富貴所聽聞的傳言相似,散出來的氣勢就是斬妖除魔的仙人。
而這時候,徐徐落地的靈舟裏走出一名身着藍衣的修士,他一身寬袖道袍,眉眼中帶着銳氣,舉手投足間帶着十足的氣勢。
他一下靈舟,周圍修士的注意力幾乎集中在他身上。
“那是誰——”
“你不認識!?那可是宿家少主啊,整個南界誰不認識他。”
東寰修道界,以一山四門八大家為尊,其中一山便是傳說中天才的聚集地——天麓山。天麓山人才輩出,數百年來一直是人族修士的翹楚,在天麓山之下就是蒼雪宗、羅山門、玄羽莊以及神醫谷四大門,後與四門齊名的是八大世家。
藍衣修士便是八大世家之一的排行第六的宿家少主——宿弈。
宿弈年僅二十五就進階入金丹,成了蒼雪宗宗主的關門弟子,一手符篆道法少年聞名,也是現今年輕修士裏屈指可數的天才。
其他修士有意無意地觀察着,視線掠過宿家衆人,落在那為首的藍衣修士身上。等到宿家長老與離火派的修士交談過後,那藍衣修士便轉身帶着幾個離火派的修士往南塢山裂縫深處走去。
藍衣修士不作他語,只是經過,便讓人感覺到他身上與衆不同的氣勢。
“你說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是真的嗎?就天元城宿家,真與那西澤顧家少主有一紙婚契?”見周圍的人都在打量宿家的修士,一個門派弟子小聲詢問:“那婚契,該不會就是宿少主跟那位吧?”
旁邊的修士聽到這話,餘光看向不遠處的藍衣修士,壓低聲音道:“這可不能亂說,不過我聽說宿家這靈舟原本自天元城出發往西行,顧家不就是在西澤之地嗎?”
這事說來也奇怪,前不久天元城突然爆出了一則世家秘聞,傳聞宿家與那遠在西澤的顧家少主有一紙婚契。宿家在八大家中行六,而西澤顧家一直是八大家之首,其中西澤顧家少主顧子舟更是天下第一山門天麓山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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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宿少主宿弈是年輕一輩裏的佼佼者,顧少主顧子舟那才是舉世罕見的天才。
十五歲晉金丹,二十五修成元嬰,縱觀東寰修道界,他是真真切切的第一人。以他的資質,假以百年必然可以化神渡劫,未來不可估計。
宿家要是跟顧家少主有這一婚契,那對現今一山四門八大家的局勢定有影響。放在以往,像這樣的謠言,最多半日就已經澄清,可這傳聞出來已經好些時日,無論是宿家還是顧家,都對那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聞無半點解釋。
不解釋,那就極大可能是真的呗。
枯樹林後面,張富貴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修士,他在南塢山這麽多年,遇到的修士屈指可數,要麽死絕成了兇祟,要麽就已經被南塢山其它鬼蠶食幹淨。而眼下遠處那麽大的陣仗,還有那個剛來的靈舟,俨然比他以往見到的修士要厲害得多。
身上的人沉默了許久,張富貴哆嗦着:“這麽多修士……”
少年冷聲道:“安靜。”
張富貴捂住了嘴巴。
少年渾身血污,傷勢極重,聲音格外沙啞,可張富貴被喝住時,卻不敢再動。
張富貴不由得哆嗦了下,他都快分不清了,這人到底是不是瞎子?
聲音在宿聿耳朵裏變得更清晰,他覺得自己的聽覺應該沒有這麽靈敏,但一點點逼近的腳步聲好似越來越近。
混雜的顏色盤旋在人聲傳來的位置,與那些白色陰氣纏繞在一起。詭異鮮豔的光絲宛若鬼斧神工,肆意潑灑在黑色幕布上,宿聿不由得看得入神,那些光點散落在一個個移動的物什上,尤其是其中幾個龐然大物上,這些光點尤其密集,點點染染,宛若流光溢彩。
宿聿從未見過這種光景,“那是什麽?”
張富貴一頓,順着對方所指方向,他愣了一下,“好大的船……方才聽見,他們好像叫什麽靈舟。”
宿聿心想着陌生又熟悉的字眼,靈舟,那個龐然大物是靈舟。
那這些流彩般的煙氣……是靈舟上散發的?
“宿家是什麽?”宿聿突然問。
張富貴聞言一愣,縱然他早年就死在這南塢山裏,他也聽過宿家的大名。
東寰南界,誰不知道天元城宿家是誰,那可是鼎鼎有名的修道世家。外面那些守着南塢山口的離火派修士,可是連宿家的旁系都夠不上,就連南塢山這種偏僻小地方,都能知曉宿家的鼎鼎大名,道長居然不知道……?
他随即反應過來,急忙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
等他說完了,見人沒說話,張富貴小心問:“我知道就這些了,您還想知道些什麽?”
“沒什麽。”宿聿斂眸,遠處白色與異彩交彙着。
只是聽起來……令人作嘔。
張富貴見道長沒再說話,也不敢多問,卻忍不住小心觀察着少年。
道長不是南界的人嗎?怎麽對南界一點都不熟悉。
張富貴微微側目,見到倚在他背上的少年道士眸光微垂,對方的狀态好似比原來要死不死的模樣好多了,身上屬于人的體溫也高了一點,“那邊現在很多修士,好像都要往山裏走……他們肯定是為了斬妖除鬼來的,等他們進去了,我們就有機會往外跑了。”
宿聿沒說話,平靜地聽着張富貴的計劃。
往遠看,昏暗的視野中雖然有不少猶如炊煙缭繞的各色光團,但更多的是與張富貴相似的白色煙氣,宿聿稍一低頭,就能看到那些煙氣從下方的土壤中散發出來,飄至高空,像是被什麽牽引地引入更深處的地方。
與張富貴所說的修士前行方向一致。
他對那些修士提不起興趣,相反在聽到修士二字時與宿家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厭煩感。他也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哪來的,明明腦海裏什麽都沒有。
而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幾縷陰氣從那些陰氣裏脫離而出,沒有飄向惡鬼聚集的東方,而是往東南邊的位置飄去。在黑暗裏那幾縷陰氣格外明顯,與大多數随波逐流的陰氣的行跡不同,宿聿微微擡眼,就瞥見不遠處流光溢彩的靈舟方向,有幾道異光飄蕩而起。
那幾道異光源自那些修士,宿聿正想看仔細一點,就看到那幾道異光卷入白色的陰氣裏,看到那些異光,他的喉間浮現一種惡心感。
張富貴注意到身上人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道長…你怎麽了?腿疼了?”
宿聿:“有東西要過來了。”
什麽東西要過來了……?張富貴聞言往外看,除了修士完全沒看到別的。他正欲多問幾句是什麽,臂膀上卻突然感覺到一股涼意。
忽然間,樹林裏的沙沙聲加劇,一股巨風迎面襲來。
一下就引起了數多修士的注意,還未等他們熟悉情況,枯樹林四周的枯樹接二連三被折斷,原先還算平緩的陰風猛然變盛,刮過的風帶着刺骨的寒意,只聽見“啊”的一聲,一個走在前面的修士稍未注意,就被刮過的風刃割開了外衣,當即見血。
“什麽情況!?”
“防禦!陰風有古怪!”
“探靈羅盤——”
四周的修士一陣慌亂,資歷年長的修士動作迅速地退後數步,奪過身周修士手中的探靈羅盤,只見羅盤上的指針正在飛快地旋轉着,從未有過的濃盛陰氣迅速漲着,只過幾息的時間,羅盤的指針驟然折斷。
修士們亂成一團,南塢山口的陰風卻莫名肆虐起來。
“快撤出南塢山口!”
枯樹林間狂風大作,宿聿聽到耳邊的呼嘯聲越發刺耳,視野那些白色的煙氣在空中流竄的速度更快,裹着飄散的其他顏色的煙氣,如同龍卷地從地面卷起,在天上形成詭異的氣流。
張富貴勉強在狂風中站住,作為在南塢山窩居這麽久的鬼,他也沒見過這樣可怕的大風。
他剛背着人跑出幾步,可狂風中修士往外撤的速度卻比他更快,只見那些仙風凜凜的修士手舉靈器,其中一個發須見白的老者甩出一個巨大的靈器,強大的靈器剛祭出來,此地紊亂的氣流變得更加兇猛。
幾乎在一瞬間,宿聿就看到了白色氣團瞬時迸發,“別過去了!”
張富貴往外跑的腳步一停,下一刻宿家那艘靈舟化成金色的幕牆,轟地一下落在了南塢山唯一的出口處。
一步之遙,南塢山的唯一出口就被死死封住。
“完了。”張富貴面如死灰。
幕牆形成,操持着靈舟的白發老者封住南塢山出口,以防陰氣湧出,渾濁的目光掃過底下氣喘籲籲的修士們,确定大多數修士已經逃出,正想封住最後一道關竅。
忽然間,他通過幕牆掃到一個身影。
距離入口極近的枯樹林邊緣,穿着粗布長衫的中年人慌亂地看着這邊,膚色青白,一看就是死了有些年頭已經化形的魂體。
而老者在意的是那個魂體背上的“人”,應當說是人,可是老者從他身上感受不到半點屬于修士的靈氣,少年渾身血污,唯一令人驚愕的是他的面孔,有種近乎昳麗的精致,有種分外熟悉的感覺。
而這時候,南塢山裏的狂風再度襲來,黑色霧氣被風卷動,撞在靈舟所化的幕牆上,還未來得及撤出的修士被風吞沒,霎時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怎麽回事?不是只說此地只是陰氣過盛嗎?”
“這怎麽可能是小問題?這南塢山有問題,離火派的消息有誤!”
在場其他門派的修士紛紛看向離火派的修士,幾個散修也沒想到南塢山會突發如此變故,此先他們在南塢山徘徊數日,這外圍最多也就是陰風呼嘯。
“就你們這些低階修士才以為此地是歷練博名的去處,普通歷練的地方會引來宿家?”一個散修站出來,擡眼看向遠處的宿家跟離火派,“恐怕此地是大能者坐化之地吧?”
此話一出,其他修士紛紛看向宿家。
大能者坐化留下的秘境?!
但凡尋到大能者的洞府亦或遺留的秘境,皆是修行的一大機緣。
而就在這時候,宿家的長老幾步上前,擡手攔住了那些外圍的修士。
散修警惕地看向宿家人:“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此地陰氣有異,疑有元嬰期以上兇祟作祟。”宿家長老上前,朝着其他修士拱手,似笑非笑說道:“諸位,請退居幕牆之外。”
“此地暫由宿家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