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收獲
第62章 收獲
天元城城郊, 天際破開的裂口大量的霧氣往外洩出,籠罩在山林間的霧被無形的風吹着,源自虛妄山林秘境裏的震蕩席卷開來, 處于天元城城郊四周的衆勢力修士先是看到霧氣不受控地外洩,城郊的上空那先前成型的蜃樓天元城竟然在一點點崩塌,靈氣往外席卷, 狂風一下吹倒了周遭山林中的樹木。
宿家人驚愕地看着上空,幻象的瓦解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們急忙看向臉色陰沉的宿家家主,而宿家家主宿滄卻怒然看向了一邊還撐着的神水鏡。
神水鏡中展露着修士們的生機,而随着幻象霧氣的消失,神水鏡似乎有更明顯的東西顯現出來。
在層層坍塌中,搖搖欲墜的宿家別院閣樓,蜃樓之內的宿家禁地以更快的速度在神水鏡中崩毀,千鈞一發間靈舟驟起, 有兩個人身影似乎從閣樓前躍起,周圍衆多勢力的修士不禁看向那兩個身影。
宿滄不由自主地往前,看向神水鏡中宿驚岚的住所。
目光更是緊緊地鎖定了兩個修士……是誰,誰從宿驚岚的閣樓出來了!?
“家主!”宿家長老喊道。
宿滄不得不退後,“去虛妄山林入口,看着是誰活着出來!”
“什麽情況!?”
“虛妄山林正在坍塌!”
“霧氣正在往外洩露!”
陣師盟掌事手中還捏着那紙來自散修盟盟主的信件,紙上靜待兩個字再迎合眼前的景況, 他心中頓然一緊:“裏面陣破了!所有人抵禦!!!不能讓霧氣沖向天元城!”
四周的修士紛紛動了起來,霧氣與風纏繞在一起, 高處的蜃樓坍塌而進,混亂之中有一艘巨大的靈舟從那高空蜃樓最大的風口中沖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艘靈舟, 那是宿家的靈舟!
只是剎那,在靈舟從高空蜃樓沖出來的瞬間, 身後的無數幻象裂縫開始聚攏,像是被另外的操縱者操控着,将寸寸的幻象回籠縫合,宛若塌裂的天際正在縫合消失。
“不對!所有人快往後退!”陣師盟掌事喊出已經晚了。
巨大的沖擊力在天際豁口縫合之際傾洩而出,撞在高空的靈舟以及周圍的修士,靈舟以不可控的沖擊力栽入天元城的城郊,靈舟上的防禦陣法被沖破,處于其中的修士被風蕩起,摔入了天元城城郊各處。
宿聿栽落入林間的時候,身體內後遺的痛感密密麻麻地湧起,先是強撐陰氣引起的經脈碎裂,再是丹田之中無法壓制的森冷之感,眼前的幻象已然全部退去,能見人間的眼睛重歸虛無,過度使用的靈眼酸澀難睜,識海中更是震蕩未止的疼痛。
他根本無暇顧及強吞小靈脈的萬惡淵情況如何,丹田中的痛苦接連着正中間的靈眼,識海在刺激與疼痛之中,在這樣的痛苦當中,他竟然能感覺到靈眼圖騰正在輪轉着,有些東西似乎順着靈眼,逐漸地沖入他識海之中。
于是,他看到宿家的別院。
‘二少爺,大小姐在秘境中出了事……’
‘這孩子是?’
‘大小姐的孩子,出生不過三月,大小姐沒告訴任何人。’
‘大小姐特意囑咐我等,若她出事,一定要将這孩子交予您。’
冰冷的雨天,寂靜的夜晚,宿聿看到的是屋內搖曳的燭火。
他稍稍低頭,就看到襁褓中的孩子被一個披着黑衣的修士抱着,修士渾身都是傷,雨水侵蝕着他的傷口,而在修士面前站着的中年男人面色沉俊,不似宿驚岚那邊驚豔張揚,他的容貌要更肅然一些,只是眉眼間隐隐的相似。他看到那個被稱為‘二少爺’的男人從修士的手中抱過孩子,眼中毫無情緒。
宿聿飄在孩子的身後,見到這一幕,自出生起沉寂的記憶似乎漸漸複蘇。
他想起來了,在他尚且弱小的時候,宿驚岚出事,是宿驚岚的下屬千裏迢迢地将他送至宿家人手中。
幼年時他僅僅見過宿驚岚幾面,而後再也沒有見到宿驚岚。
等他回到宿家的時候,宿家已經不是宿驚岚所在的宿家,而是被血洗過一遍的宿家。
無數的記憶在觸碰到這一缺口時像是層層湧來,連同從不見神明陣靈中抽出來的東西彙集在一起,像是組成更深層的記憶,斷斷續續地組成他的幼時記憶。
送他來宿家的修士再也沒出現過,他被丢進了宿家城西的別院裏,看守他的是幾個啞巴老婆子,四周再無熟悉的身影,漸漸長大幾歲,老婆子發現他是個瞎子,宿家的修士測靈測出他是魂魄殘缺的孩子,于是他從一個需要被層層看管的環境中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他是廢物這件事,對于那時的宿家來說,像是一件如釋重負的好事。
然後,他第一次走出宿驚岚的小院,遭受旁人的嘲笑與冷眼。
彼時他飄在小孩身軀的後面,光怪陸離的記憶似乎尋到源頭,他忽然想起來,其他人所以為的魂魄殘缺,不過是他生而主魂強大,主魂無法入主孱弱的幼兒身軀,只能如同背後靈,看着身軀的懦弱與愚鈍,看着小孩飽受冷眼與欺辱……
直至他從南塢山的懸崖之上,被人推落。
思及此處,丹田中的靈眼圖騰像是被什麽東西再次激發,宿聿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匍匐在地的身軀顫動着,他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移動他,略有霸道的靈力湧入他的丹田中,森冷的感覺得以緩解。
顧七身上沾了不少血,墜落山林之後他與少年距離相距不遠,遠遠走來的時候,他就看到少年滿身是血地倒在雜草叢中,遠遠地,那股腥重的血氣攝人心魄地靠近他,布滿禁制的面罩都擋不住那股詭異的血氣。
靠近他之前,顧七封鎖了身上七處關竅,才勉強不受此血氣的影響。
對方緊閉雙眼,沾血的臉孔平凡如初,靠近時,他才看到少年渾身的傷口。
對方的傷口自行愈合的狀況他是見過,連驚雷劍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都能快速愈合消失,而這才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受到如此重的傷,這些血來自他軀體皮膚上裂開的痕,那些痕到處都是,似乎順着對方的經脈寸寸裂開,顧七将他胸前的衣領撕開,看到源自丹田腹部的裂痕最為明顯,一寸寸地爬至他的胸口,順着脖頸,最後到他的側臉耳後。
“萬一,能聽到我說話嗎?”
誰的聲音?墨獸?
不對,不是它的聲音。
誰叫萬一啊?
宿聿壓在心頭的一口血噴了出來,抱着他的人似乎僵硬了片刻。
疲憊致使宿聿睜不開眼睛,丹田中的靈眼閉了起來,像是緩和下來……他的眼前昏暗一片,沒有數多的氣,重歸虛無的寂寥,他這才想起來這人的聲音是誰。
聽到外界的聲音,識海裏的記憶才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源自丹田的疼痛,他想掙紮地坐起來,發現真沒什麽力氣,果然還是在對付不見神明的時候強行調動太多的陰氣了,這具築基期的身體不崩大抵是丹田裏靈眼跟墨靈珠維持下來的結果。
各處感官的回籠,宿聿察覺到此時他好像是躺在某個人懷中,他不習慣地想要駁開身邊的人,沾滿血的手抓在身側的臂膀上,靠在他的身後的人更僵了,連着湧入宿聿的體內的霸道靈力斷斷續續。
“別動了。”聲音冷冷,卻帶着一種熟悉感。
宿聿回過神來,“顧七?”
宿聿放棄移動,沒有靈眼的窺探,他分不清周圍的情況。
他試圖從他人身上起來,胡亂抓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摸到了對方溫熱的手腕。
顧七的手上有傷口,對方的血碰到的傷口的瞬間,他壓制住的關竅差點沒控住。
血似乎與他體內的妖血碰合,他立刻壓下識海中湧起的強烈念頭,“別動了。”
宿聿掙紮的力氣停住,他忽然想到什麽,擡手嗅了嗅,聞到了自己滿身的血氣。
他問:“你不是喜歡這些?”
顧七:“不喜歡。”
狗鼻子還這麽嘴硬,喜歡血直言便是,明明對血的反應如此激烈,還特意避之不及。
宿聿想到了閑暇時齊六與張富貴的碎語,似乎将這種修士說是正人君子,不趁人之危。他心裏沒有這種正人君子的看法,若是他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必然是要想方設法去得到。
顧七看着他,“既然好了,自己起來。”
宿聿道:“沒力氣。”
他确實沒力氣,若不是周圍情況不明,他困倦得想要睡上一覺。
識海中的墨獸沒有回應他,他知道現在的情況還不便松懈。
忽然之間,林中似乎有聲音匆匆襲來,宿聿頓然警惕,耳朵稍動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腳步聲。
“靈舟落在這邊!”
“還有人,快來幾個醫修。”
守在虛妄山林之外的修士趕來,前不久他們看到秘境虛妄山林的幻境的坍塌,就看到這艘靈舟從其中沖了出來,大量的霧氣外洩差點沖至天元城,諸多大能修士齊力阻止才勉強沒讓霧氣沖進,但周圍的霧氣還是影響他們尋人,在殘留的霧氣中找了半天,才找到自靈舟中掉落下來的修士。
宿聿聽到修士的聲音,第一時間注意到就是身周的血。
麻煩了,這裏應該沒有嗅覺靈敏的妖獸吧?
他只是這般想,遠處便有一只妖獸跑了過來。
小人參體型縮小至人膝高大小,遠遠地帶着齊衍幾人跑過來,靠近宿聿的時候它縱身一躍本想跳到人的懷間,臨至跟前的時候被一只手擋落摔到在地。
顧七擡手攔住妖獸。
宿聿感覺到一件帶着對方氣息的外衣蓋在了身上,擋住了想不斷往前拱的小人參。
齊衍看到周圍的血跡,心中一緊,急忙呵止:“小人參,不許鬧!”
齊六不敢在外界其他修士面前冒頭,縮在齊衍跟小人參身後,“老大這是怎麽了!”
齊衍注意到周遭其他修士的靠近,喊了一句小人參,小人參的體型變得巨大,一下擋在幾人面前,“我已經用傳音鈴聯系我哥了,他馬上就到——”
而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有幾股強勁的靈力靠近。
靈力的靠近帶來強勁的風,周圍的修士都被迷得睜不開眼,顧七卻一把将外衣拉上,擋住了懷中人的眼睛。
遠處的地方,宿家家主宿滄落在靈舟附近。
顧七看到對方的同時,對方也看了過來。
在宿家家主的身邊,此時正站着一個宿家長老,正是那位從虛妄山林秘境中逃出來的長老,只是此刻長老身上頗為狼藉,他似乎與宿家家主說了什麽,宿家家主的眼睛一下往齊衍幾人的方向看來。
與其說是在看齊衍,更像是在看被齊衍跟小人參擋住的顧七跟宿聿。
“父親!”宿少主宿弈正欲喊住對方。
宿滄卻幾步走上前,想要靠近藏在妖獸後的人。
忽然之間,一個木傀儡擋在了宿家家主的面前,散修盟白使站在遠處傾倒的靈舟之後,手中的傀儡絲不斷外延,兩具木傀走出,擋在宿家家主的必經之路上。
“宿家主,這麽急?”白使看向宿滄:“不妨先解釋解釋喚魂鈴一事?”
在白使的話出之後,宿滄偏頭看向周圍,這才發現從秘境中逃出來的修士已經漸漸聚集到了此處,所有人的身影中,不見另外兩位宿家長老的身影。
想到先前神水鏡上消失的兩個生機,宿滄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進去那麽多修士,眼下都出來了,唯獨宿家兩位長老死于非命,不止如此,現在虛妄山林秘境幻象崩壞,他嘗試去感應秘境,卻發現虛妄山林秘境已經完全與他斷開了聯系。
損失了兩個化神期修士,宿家與虛妄山林秘境的關系還徹底消失了。
宿滄臉上不顯,心中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而周圍逃出來的修士,已經等着與他發難,随着陣師盟副掌事的靠近,煉器盟以及玄羽莊的人都來了。東寰陣師、器師最多的陣師盟煉器盟,聚集四海散修的散修盟以及一山四門中的玄羽莊。
事情不該是如此,宿滄不知道這些人怎麽闖入的第三重,“各位在說什麽?”
“宿家主,你身邊那位長老已經把該說的事都說了,天元城陣師一事,喚魂鈴騙局,把我等聚集到此地,宿家主莫不是想把這一切都撇清幹系?!”陣師盟副掌事道。
“喚魂鈴,确實在秘境當中,各位莫說看不到。入秘境之前,我也與諸位說過風險與否,這秘境是我宿家的秘境,開秘境的是我,請求入內的是諸位,所有事情,皆是各自意願,從未有過強迫。”宿滄鎮靜地說着,“至于天元城陣師,我與陣師交易也說過風險,至于滿城風雨,我确實不知道諸位在說什麽。”
“而現在,宿家有要事要處理。”宿滄看向被外衣擋住的宿聿,說道:“對面那位小友,可能拿了我宿家的東西。”
這時候,一個護衛頓然擋在了宿滄的面前。
無聲無色的攻擊落至宿滄面前時,宿滄不得已退後數步,定睛一看,發現是齊則身後的護衛。
齊家修士無聲無息中靠近了此處,齊則的輪椅被人推着,他緩慢地抵達了齊衍身邊。
“宿家主,你宿家丢了東西,你沒有證據,反倒将矛頭指向我齊家的貴客。”齊則說話不緊不慢,溫潤的眼睛中帶着幾分深意,“你口口聲聲說這位少年拿了你的東西,口說無憑,可問問在場的諸位,這少年可否真拿了宿家之物。”
玄羽莊的長老最先不屑,“那破秘境中什麽都沒有,幻境一堆,你們宿家哪來的東西?”
宿滄面露怒意。
“各位,方才幻象傾倒之事,在座的各位應當都看到了吧。”
陣師盟副掌事出來說話,“這位小友修為尚淺,卻在秘境将傾天元城時出手相助布陣,宿家主若要提及此時,那先得過我陣師盟這邊。”
散修盟白使沒動,木傀卻俨然沒退,代表了散修盟的态度。
其他未明情況的修士見狀,紛紛看向那個修士。
天元城涉及到各大勢力的利益,眼下一個年輕的陣修緩解了秘境幻象坍塌的災難,在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修士的實力不凡,眼下陣師盟與宿家的表面和平已經完全撕裂開來,就單單宿家算計各大勢力這件事,各大勢力還真不怕與宿家正面相碰。
少年藏于外衣之中,露出了一只無神的眼睛,那只眼睛平靜自然,周圍更是血跡。
唯獨那只眼睛,明明沒有任何波瀾,卻像是在平靜地看着他的笑話。
顧七注意什麽,低頭再去看的時候,少年已經閉上眼睛。
呼吸平緩,只是沾血的頸側,原先裂開的傷口似乎在緩慢地愈合着……顧七眸光稍怔,他看到少年額間垂落的發絲,落手時是觸目驚心的白。
“宿家主,還有一事。”
“虛妄幻境中慘死的修士,好像還不止你說的那麽簡單。”
“還有金州鎮一事,還請宿家主解釋清楚。”
宿滄心中一緊,從那只眼睛中恍過神來。
不對,那人一定是知道什麽,一定拿到過東西!
這時候,高處其他勢力的修士落下,宿家于其中,再無優勢。
宿滄無言以對,沒有任何意義的辯駁意味着宿家只能吃下這個虧。
沒有證據,秘境無法再次打開,知情的宿三長老已死,喚魂鈴不見蹤跡……總總所有,皆成了他無法解釋的啞口無言,最重要的是,宿家算計這麽久,在這場秘境從什麽都沒得到,現在還要承擔來自各方勢力的怒意!
是滿盤皆輸的敗局。
-*
閉上眼睛睡覺的時間似乎過去很久。
沒有靈眼的紛擾,沒有其他的聲音,他好像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直至他聽到了耳邊不斷搖晃的鈴铛聲,鈴铛聲變奏很快,叮鈴叮鈴,像是吵了無數遍,直直在他的耳邊對着搖。
“鎮山獸大人,這真的管用嗎?”
“怎麽不管用!你就死命搖着!!這可是喚魂鈴!這小子睡了三天,再不把他搖醒,這魂都要跑沒了!”
“要不問問齊六吧,他不是找來醫修了嗎?”
“喊他作甚,趕緊讓他把殉葬品要回來,讓他跟他少爺培養感情去!”
“我就閉關不到半月!他是怎麽弄到這副模樣的!他天元城有仇人嗎?”
“風嶺大人!淡定!”
“……”
宿聿是在吵鬧的喚魂鈴中清醒過來的,腦子還沒适應過來,就是吵嚷的風鈴聲,他聽到了張富貴跟墨獸的對話,期間還伴随着許久沒聽到聲音的風嶺,他才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環境中回憶過來。
哦,他好像去了宿家秘境一趟……拿了點東西。
狀況的好轉,他開始審視自己內裏的情況,丹田裏沒有多大的變化,靈眼從之前停止輪轉的狀況下恢複了過來,圖騰又往外擴張了不少,對此宿聿已經完全習慣了,每次他過度調用陰氣之後,這來歷不明的靈眼總會進一步擴張,擴張之後能看到的東西會變得更遠。
他簡單掃了一眼丹田周圍,在靈眼圖騰上多關注半會。
正欲去萬惡淵看看情況,只是他看向鑲嵌在圖騰之中的墨靈珠時一下停住。
丹田之中,大量的精純之氣飄着,緩緩地從靈眼圖騰上三顆珠子中飄出來。
原先單顆的墨靈珠,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三顆,接連在一起,全都鑲嵌在圖騰上。
什麽情況?珠子一變三?
宿聿皺眉,神識一動進入了萬惡淵裏。
一到萬惡淵內,他最先感受到的是廣闊的邊界,那個最開始僅有一裏地的萬惡淵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擴張了數裏,拓張開的地盤上到處都是人高的雜草,越長越高的陰樹,還有各種各樣他有點熟悉的草木靈植,似乎是不久前從虛妄山林秘境中薅出來的東西,現在全部已經在萬惡淵裏紮根生長,萬惡淵裏充滿着各種各樣的氣。
靈植與陰植混着生長有種詭異的感覺,宿聿不禁神識具象落在其間。
這時候,吵了許久的墨獸跟衆鬼才反應過來,紛紛看向落在鎮山碑附近的宿聿。
“搖醒了!”墨獸一下從鎮山碑上跳下來。
宿聿正在看鎮山碑。
鎮山碑變大了一圈,它的底下還是當初從金州鎮裏拿來的小靈脈。
只是在這些之外,還有幾塊殘餘的碎片,是沒有受到污染的靈脈碎片。
“這是什麽?”宿聿問。
墨獸:“你還好意思問什麽!你讓那小鬼把靈脈往裏搬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那靈脈碎了!在萬惡淵裏碎了!”
宿聿:“……”
墨獸話中帶着委屈:“我的萬惡淵從來沒這麽醜過!”
“還有那麽多靈氣!陰氣比靈氣還少!那麽多靈氣!!!”
張富貴看着四周草木生長旺盛的模樣,原來這是醜嗎?
宿聿看向許久沒見的風嶺,後者半天沒說話:“你做的?”
風嶺:“……”
風嶺當時被炸的時候,想罵人的心都有了,他辛辛苦苦用了那麽長時間布陣,好不容易快要把催生陣法補成了,結果萬惡淵裏一陣動蕩,他從坐定中清醒過來,就看到漫天的靈氣碎片砸落下來,砸在他的靈田裏,砸在他的陣紋上……還未等他發怒,就已經被疾馳而來的張富貴拉去避難。
沒然後了,醒過來後已經是一天後的事情了。
當看到靈脈碎片紮在萬惡淵各處時,他的腦子都嗡了一下,要知道小靈脈外面勢力搶的頭破血流,而現在他栖居的這個荒蕪之地,每走數步就有一片碎片,貧瘠的土地被這些滋養之下狂亂生長……
然後他的催生陣法就失控了,萬惡淵長成了這副模樣。
“不知道怎麽回事。”風嶺煩躁地撓頭,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高興,“應該是靈脈紮進陣眼裏了,過度催生了,我布陣的時候可沒想過陣眼會被靈脈取代!”
張富貴:“那是什麽意思?”
風嶺:“……”
用靈脈當陣眼,碎片補充陣紋,放眼東寰各地勢力,哪家的催生陣法這麽奢侈!?
天麓山都沒這麽豪橫!!!
墨獸見宿聿醒了,一直在哭醜,對萬惡淵裏長的靈植十分不滿,哭醜的同時,路過一株靈植還要拔起來往口中塞,走了幾步路,口裏已經塞滿了靈植靈果,唔唔地說着話。
宿聿想到進來的目的,問:“那三顆墨靈珠怎麽回事?”
“精純之氣增長太多了!”墨獸呲牙:“萬惡淵反哺你,你的身體又承受不住,多餘的陰氣就凝結起來,變成墨靈珠的虛影。”
聽到墨獸這麽說,宿聿細看,發現确實有兩顆陰氣要淡一些。
原來吞一個靈脈有這麽多好處,連精純之氣都滿得溢出了兩顆,豈不是以後也能用上。
墨獸氣憤着,又往口中塞了兩個靈果:“你還想!”
“你就不怕爆體而亡嗎!有你這樣調動陰氣的嗎?”
“沒調動,打不過那個陣靈。”
宿聿忽然發現,沒看到不見神明:“那個陣靈呢?”
墨獸指着鎮山碑外邊,那裏有一處萦繞在邊界的霧氣,與當時虛妄山林之中見到的幻象霧氣很像,此時全部萦繞在萬惡淵的周圍,卻沒有入內。
墨獸在吃東西:“唔唔唔唔。”
張富貴解釋:“那個陣靈剛進來的時候跟鎮山獸大人打了一架,打架沒打贏,被趕到外邊去了……”
宿聿聞言詫異地看向墨獸,這元神都沒凝成,還能打贏不見神明?
墨獸:“唔唔唔唔!”
張富貴道:“鎮山獸大人說,就那毛沒長齊的陣靈,它一爪三個。”
他說完往外面的霧氣看去,“不過他好像自閉了。”
自閉過頭了,喊也沒應,就兀地在萬惡淵的外邊吐霧氣。
別的鬼路過那邊,都要被他問一句幹嘛去……張富貴道:“好像真的在看門。”
宿聿皺眉:“打傻了?”
傻了他可不要,萬惡淵裏傻的已經夠多了。
萬惡淵裏原先收拾的還算整潔,這靈脈砸進來一遭,直接把內裏的格局全都打亂,風嶺的陣法中已經胡亂生長,原先開墾的地也好像消失了,宿聿看着這一片雜亂地方,靈眼所及之地都是靈氣陰氣混雜,看了半天,他先自己看煩了。
原來嫌棄此地荒蕪貧瘠,現在看到這些東西。
長過頭也是廢事……回頭得讓齊六帶着鬼把東西理理。
只是在萬惡淵裏待了半會,宿聿就将神識收了回來,他摸了摸周圍,應當是睡在比較舒适的環境裏,他查看了身上的傷勢,先是摸到了身上的繃帶,似乎有人已經給他包紮過傷口。
宿聿扯開了手腕處一道,聞到藥香味。
撕開繃帶摸去,原先因為過度使用陰氣崩裂的皮膚好像也好了,沒有摸到傷口,指腹間留着的都是草藥香。
睡了多久?
三天?傷勢就已經好全了嗎?
宿聿審視了下身周的狀況,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既然醒了,外面有東西等你很久了。”墨獸忽然說道:“等了你兩天了,你沒醒,她就沒進來,就一直待在屋頂。”
等他的東西……?
宿聿往外看去,費力地從床榻下來,外面似乎是深夜。
推開窗的時候帶來了一股涼氣。
庭院裏,落葉紛紛。
幽深夜中,宿聿倚在窗邊,看到屋外一縷若隐若現的鬼氣。
小鬼不再是那身髒兮褴褛的衣着,她梳洗幹淨,露出一張清秀漂亮的臉。
而她的身後,背着一個巨大的葫蘆。
“我來投奔你。”
“你那個奇怪鬼群,還收鬼嗎?”